袁長文和老婆兩人在客廳,屋外是夜色一片,只有些許微黃路燈點綴。
屋內則是橘huáng sè的燈光透亮,讓整個房間縈繞着淡淡的溫馨。
可惜的是,沒人會注意這些。
當初細心挑選的壁燈,精心對比的牆面,如今再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平時回家,也不會關注牆壁顏色和燈光。
唯一感受它們存在的時刻,也許就是來了客人,讚揚家裡燈光和牆壁搭配很溫馨的剎那。
也只有那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家的燈光和牆壁很配,是當初精挑細選的結果。
於是,話題再次轉移,開始訴苦或者炫耀關於裝修的一切。
看着客人一臉崇拜的學習模樣,自己就莫名的開心。
老婆聽了袁長文關於偉人媽媽的說法之後,忽然覺得還挺有意思,貌似很少有人將關注點聚焦在偉人的父母上。
不過
“你從哪裡看來的?”
袁長文:“我突然間想到的。”
老婆不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如此有見解呢?我們結婚六年,你什麼水平我不知道?”
袁長文:“是啊,也許這些見解根本不是我的。我也沒有思考,忽然之間,這些想法就出現的腦中。”
老婆:“你想說你是天才嗎?的一下,閃過一道思維的火花?!拉倒吧!”
“也許吧。”
袁長文沒有理會話語中的諷刺,轉身來到窗臺上,靜靜的吹風。
有點難受,但又不是特別難受,彷彿有一層薄薄的東西覆蓋在自己身上。
不是枷鎖,沒有沉重感,沒有之前的壓迫感。
但就是沒有開心,內心有股淡淡的憂傷。
這是怎麼回事?
我爲什麼會感到憂傷?
整個人彷彿提不起勁,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袁長文靠着窗框,想要回憶一些曾經興奮的事情。
有錢了!很多měi nǚ!好幾棟房子!整天旅行!
曾經想到這些事情,渾身都充滿幹勁,但現在
哦。
這一個字,就可以表達所有的情感。
怎麼回事?
這種情緒來自哪裡?
是哪個自我跟現實互動的產物?
“你究竟怎麼了?告訴我,好麼?”
袁長文回過身,看見老婆站在自己身後,有些緊張夾雜着哀求的模樣。
自己沒想過隱瞞,只是事情發生太快,突然的轉變讓人摸不着頭腦。
而且,在寶珠存在的幻覺中,自己毫無顧忌,卻又一無所得。
最後,在月亮上,孤獨等待厄運寶珠的清除。
失去了超人體質,在月亮上慢慢死去,還未來得及品嚐死亡的味道,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在小區不遠處的小橋上。
回家之後,如同着魔一般,開始探尋真實。
對哦,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思維是不是真實的!
“老孃問你話吶!”
袁長文看着爆發的老婆,不知爲何,突然覺得她生氣的模樣也蠻可愛。
“你笑什麼?”
袁長文:“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哼!你以爲模仿diàn yǐng裡的臺詞,我就會原諒你?你今天不把事情來龍去脈講清楚,你別想睡覺!”
袁長文笑笑,開始講述自己一直在思考,究竟什麼纔是真實的。而且,按照自己的分析,客觀事物、情緒感受、自我編織這些內容,都屬於“無法確定真實”的範圍。
老婆:“我也是虛假的?”
袁長文:“不是虛假的,而是無法確定真實。我能看到你的存在,觸摸到你的溫度,但並不代表你是真實的。當然,也不代表你是虛假的。”
老婆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有什麼意義呢?
自己爲什麼要思考這些呢?
我並非主動思考,而是事情一步一步推向了這步。
工作這幾年,擔驚受怕,焦慮憂愁。下班時間,想去放鬆心情,去唱歌去看diàn yǐng,但似乎效果不大。
社會上流傳,工作之餘的時間安排,決定了一生的高度。
這讓我在玩的時候,腦海中也泛起陣陣焦慮,彷彿自己玩耍就是浪費時間。
但這個時間真要拿來學習,又做不到。
自己還沒有想清楚未來應該怎麼走的時候,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慫恿我,讓我放棄思考不得不跟隨大家一起往前跑。
畢業之後工作,工作幾年結婚,結婚不久生小孩,小孩的奶粉幼兒園。期間還要穿插買房買車,婚禮宴席,貸款等等。
是誰在做這些選擇?我們有的選嗎?
情緒高低起伏,彷彿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被那個叫做情緒的怪物肆意拉扯。
我已經受夠了焦慮的日子!
我不要再掙扎,沒日沒夜的恐慌,掙扎再掙扎。
厭倦了,疲憊了。
但我不能放棄,因爲有小孩,有房貸,我還有個家。
放棄和堅持,這兩種思想在我腦海中盤旋了好久。
我真的很想放手,愛咋咋地!
但是又不敢,害怕自己放手,真的最後結局是撿垃圾爲生。
還沒有想清楚,寶珠的幻覺出現了,自己實現了十二個願望,登峰造極。
想要的,都可以擁有!
只是,那又如何呢?
自己同樣是被情緒的怪物拉扯,猶如過山車一般,身不由己。
既然是幻覺,如此真實的幻覺,那我怎麼知道,所謂的現實是不是幻覺呢?
我開始思考,想要找出真實。
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確定現實是否真實。
我很想認爲自己瘋了,這世界那麼多人,難道就我一個人發現,這現實的真實性毫無基礎證明可言嗎?
但是,我的邏輯如此縝密,找不到推翻的依據。
大家彷彿都達成協議,“不管這世界真實性如何,我們先同意它是真實的再說。”
還有那“自我”,細細分析才覺得驚恐,自己這麼多年的編織成果,讓“自我”壯大而且牢固。
但這些添加在背景上的東西,根本不是真實的。而我這麼多年,卻被這些東西拖着生活。
我是誰?
這個問題真的好有力量,怪不得被稱爲終極問題。
思考的人要麼發瘋了,要麼正在發瘋的路上。
可是究竟是誰瘋了呢?
難道就因爲別人的思考方式和思維迴路跟我們不一樣,所以他們就是瘋子?
難道僅僅因爲他們人數稀少,所以我們大多數就是正常?
我厭惡這些虛假,它們讓我難受,它們控制我,它們肆意擺佈我。
斬殺它們!
“這些,就是我爲什麼要思考這些問題。如果整個世界的真實性都被質疑,那麼我們的努力拼搏,我們吃的苦受的罪,不就是一個笑話嗎?!”
老婆一邊聽一邊用shǒu jī查詢,說:“你看,上面說了,這是中年的憂鬱壓力反應。很正常的,多運動多休息,慢慢就能康復。”
正常反應?
就因爲很多人都有,所以正常?
袁長文搖搖頭:“不對,這不對。這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憂鬱,逃避自己面臨的種種情緒。就算可以用什麼音樂療法,那也不過是轉移注意力。
正常,並不意味着自然。對於社會來說這些是正常的,但對於生命而言,自然才更重要。我明白了,我要直面恐懼憂鬱!我要看看,裡面究竟包裹着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自我,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情緒。我要解決掉它,而不是轉移注意力來調整情緒。恐懼敢來,就別想跑!快來啊恐懼!快來啊負面情緒!看我統統斬殺你們!”
老婆:“你瘋了嗎?!”
袁長文:“不,我沒瘋。恰恰相反,我現在狀態特別好,無所畏懼!”
老婆:“瘋子從來都說自己沒瘋。”
袁長文:“你對,這就是我要斬殺的憤怒情緒,因爲我是對的,你是錯的這個自我定義,已經牢牢佔據在各個位置。先拿你開刀!”
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