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麼弱智纔會去相信腦子裡的扭曲?
不是弱智,而是恐懼。是恐懼那個妖嬈女子,讓我相信恐懼的內容,讓我緊緊抓住唯一能抓住的東西——腦子裡的扭曲。並且,用什麼努力、汗水、勵志來遮蓋自己的恐懼。
以爲擁有某些東西就可以不恐懼,似乎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我恐懼沒錢,那麼當有錢之後,自己就不會恐懼沒錢。可惜,恐懼那個妖嬈女子的手段,豈止一種?
最簡單的,當我有錢之後,解決了所有的煩惱。那麼有一個恐懼自己永遠沒法消除,就是恐懼再次沒錢。對吧,既然當初恐懼沒錢,後來通過努力汗水擁有無數金錢,並且消除所有的恐懼。
那麼,恐懼再次沒錢,恐懼突然破產,恐懼回到曾經那種充滿恐懼的日子,這個恐懼又該如何消除呢?
在恐懼的層面上,我永遠不是恐懼那個妖嬈女子的對手,永遠不是。恐懼的內容永遠都有道理,否則怎麼會成爲恐懼吶。
腦子裡的扭曲霸佔着我,拉扯着我,讓我在腦子裡的扭曲這個狹小範圍中不斷折騰。看起來是努力、是汗水,但終究只是跪在恐懼面前罷了。也許會成功,也許會成爲修道者,也許會踏上人生巔峰。
但並不真實。
當我認爲腦子裡的扭曲依舊可以將我帶領到人生巔峰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這就是扭曲的力量,也是牢牢抓住的力量,彷彿不願意斬殺腦子裡的扭曲。
沒人願意主動斬殺腦子裡的扭曲,因爲那些玩意就是自己,就是袁長文這個角色。無數理念,無數知識和認知,無數自我定義堆砌而成的袁長文。
斬殺,就是在自殺。
比起自殺,更加痛苦。
我看見腦子裡的扭曲是多麼扯淡,看見腦子裡的扭曲是多麼片面,但就是沒法丟棄腦子裡的扭曲。這真是見了鬼了,就算這些僅僅是唯一的依靠,但也沒有理由拽住到如此程度。
再說,並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並不是沒有更舒服的權衡方式。順流,不讓腦子裡的扭曲參與,這種東西我是體驗過的。爲什麼腦子裡的扭曲還在囂張呢?
父母究竟算什麼東西?哪裡來的力量讓他們在我腦子裡放肆?那些所謂的孝順,那些所謂的千年傳統,管我什麼事?爲什麼我要去聽從道德傳統?爲什麼明明就是不真實的東西,卻有着比真實更加強大的力量?
還是說,人乃萬物之靈,就是因爲可以將真實放在一邊,自以爲是的生活嗎?那份覺察就是真實,“我存在”就是真實,而我又是如何將這個真實拋棄到一旁的呢?
假裝不知道這個真實,假裝看不見所有的東西都只是意識到的玩意。這種假裝,又是如何成爲真實,讓自己根本不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呢?學校?父母?大家都這樣?
環境的影響,爲了融入這個集體,爲了合羣,爲了讓自己不再孤單,所以漸漸不去思考真實性,不再總是問“爲什麼”嗎?因爲總是問爲什麼的人,只會讓老師討厭讓家人厭倦讓同事難堪。
爲什麼要跟孩子將道理?孩子那麼小,根本就不懂。
天啊,我又知道什麼?那些所謂的社會經驗,僅僅是腦子裡的扭曲而已,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毒藥。不跟孩子講道理,是因爲根本沒法說服孩子,無論什麼東西,講道理講到最後,都會發現這些道理根本就沒有道理。
只不過,是爲了生活更好罷了。可是,我怎麼知道我瞭解的道理就可以讓生活更好呢?
最簡單的,做一個好人,遵紀守法,對吧。沒人會教育孩子違法犯罪。我總是想讓孩子及集中世界上所有的善良,或者說,儘可能多的讓孩子成爲一個善良的人。那麼,好人就可以讓生活更美好嗎?
父母自己爲什麼不成爲一個好人呢?難道是知道好人跟生活更好之間,其實並無聯繫?
那些道理,就是扭曲,跟孩子討論任何道理,最終都會發現所有道理都是扭曲而已。這樣,道理也就沒有道理,父母除了難堪除了用家長的身份來呵斥,還能怎樣?
我有什麼資格教育小孩?沒有,我看不到一絲一毫。那些讓我在社會上立足的玩意,都是一坨狗屎。教小孩子不害怕生活?還用我教?
小孩子懂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真的是小孩子嗎?難道小孩子擁有某種品質,真的就可以將來生活美好嗎?
是啊,誰不希望站在人生巔峰呢?就算對於人生巔峰的定義不一樣,但終究也是希望角色能夠豐滿,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成就某些東西。
袁長文看着自己的斬殺,一步步斬殺角色,一步步將自己推向深淵,然後還非常滿意自己的行爲。一邊難受到窒息,一邊感覺還不錯,這是不是瘋子?
這就是“順則成人,逆則成仙”,順的不是什麼命運,而是順從腦子裡的扭曲。逆的也不是什麼客觀現象,而是逆腦子裡的扭曲。彷彿人往高處走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仔細分析,卻發現僅僅是一廂情願的相信。
不逆這些,如何成仙?帶着腦子裡的扭曲,聽從腦子裡的扭曲,那麼就只能成爲人。不過,成爲人有什麼不好嗎?成爲仙又如何?
統統都是虛假,都只是角色而已。
我要摧毀這個世界,我要摧毀自己的人生。搞笑的是,我根本沒法摧毀所謂的人生,因爲人生的展開根本就不是思維可以決定的。
摧毀的,僅僅是“我認爲”的人生,僅僅是“這些事情不能發生,那些事情應該發生”的扭曲而已。
袁長文有點想笑,自己就算回到帝國,還能教導弟子嗎?誰會聽這些內容?誰會主動毀掉自己的生活?又有誰會始終想着自殺?
湖水深處一片漆黑,而袁長文的內心似乎亮起了光芒。並不是什麼堅毅的理想之光,而是“我不知道”的安靜之光。
很是微弱,很是不起眼。但袁長文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亮起耀眼的光芒,因爲自己從來沒有逃離真實,因爲根本沒有真實之外的玩意。
我又能處於哪裡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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