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文躺在牀上,發現這樣下去絕對不行。雖然現在自己盡力反抗,緊緊抓住某些意義,但終究有一天自己會厭煩,會疲憊不堪。
那時,自己肯定會放手,任由自己被拉入“我存在”的深淵。
從理智上知曉,那深淵其實並不邪惡,反而如同新生一般。但是,沒人在面對未知的情況下,可以從容優雅。這跟膽量沒有關係,完全是一種本能。
嚴格來說,這是一種自殺,這種放手任由自己墜落懸崖的臣服,更多的是一種無奈。那時的自己,肯定看起來特別憂鬱,紀念角色的死亡。
想想這個世界,彷彿總是要分個高低出來。有些性格好,有些性格差,有些行爲值得讚揚,有些行爲必須遏制。
真尼瑪好笑。
明明都是角色屬性,這種荒謬就像電視劇中,一羣擁有正面屬性的角色,拼命想要扭轉那些擁有負面屬性的角色。如果所有人都是正面屬性,這個社會造就崩塌了。
還有佛教徒,如果人人都是佛家弟子,遁入空門,那麼按照戒律不近女色,於是人類就絕種了。這難道是一件好事情?!
靠!
袁長文坐起來,這樣下去不行,腦子不由自主就想斬殺。
必須找點事情來做。
袁長文穿上短袖,出門跑步。
不得不說,運動是最好的耗氧方式,沒有足夠的氧氣在體內,大腦也顯得有些木訥。
很好。
袁長文繼續跑,暑假的蓉城很悶熱,不一會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打溼。
這樣也挺好,正巧可以保持體力以及訓練肌肉。
袁長文的很多殺手技巧都是建立在身體素質上,現在正好合適,不願意思考,那就努力讓身體回到曾經的巔峰吧。
擁有相應的知識,並且明確知曉訓練後的效果,這種狀態下要堅持訓練太簡單。更何況,可以讓自己不用繼續思考,不用煩惱所謂的斬殺,何樂不爲呢?
運動結束後,袁長文沒有休息,而是開始寫作。
不管是,還是腦海中的新技術,統統寫出來。反正就是不要給自己有休息的時間,一旦休息就會不由自主的斬殺。
之前保留記憶的那次旅行,全息投影的代碼還沒有敲完。還有火星大戰,裡面很多高科技資料,也還沒有開始書寫。這次旅行,那換腦技術也可以讓自己的寫作時間拉長。
真是好笑,自己之前還那麼懶散,現在卻因爲斬殺這玩意反而變得勤快起來。
希望那些無意中看到這些內容的人,好好研究吧。
說起來,這真是一種矛盾的狀態。想要抓緊某種意義,比如自己的,想要讓抓住“我是一個寫的人”這個自我定義,卻發現會給自己帶來諸多煩惱和痛苦。
而斬殺掉這個自我定義,又會讓自己陷入“我存在”的深淵。
靠!
最關鍵的是,自己完全沒有抓住某些意義的理由啊!不缺錢,不缺時間,不缺經歷,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抓住那些自我定義呢?!
現在的自己,完全是爲了不繼續斬殺,爲了抓住自我定義而抓住自我定義。
就像自己如果不抓住某些東西,手臂就會慢慢消散。而當自己抓住的時候,發現只有一坨屎可以抓住。爲了不讓手臂消散,就要抓住那坨屎。可是,抓住屎的噁心感覺,正在強烈催促自己放手。
靠!
…………
週末,陪老媽去看車。
袁長文想一個人待着,每次跟別人在一起,就不由自主的思考什麼僅僅是角色。於是藉口有點事情,跟老媽約好時間在4s店見面。
爲了掌握車輛的技術參數,上帝可是隨機設定一個叫做車靈大陸的地方,所有的科學知識就是車輛的技術參數。
而且還虛構一種叫做車靈子的基本物質構成,這很明顯是抄襲原子的設定嘛!
鄙視你,上帝!
“上帝與你同在。”
袁長文:“同在你妹啊!這段時間,一直阻止斬殺的繼續出現,讓我焦頭難額。再也沒有之前的輕鬆瀟灑,你賠我。”
上帝:“這是好事。”
袁長文:“好事?!你來給我解釋一下,我這幾天的負面情緒……你確定這是好事?要知道這可不是在旅行中哦,我們創造的世界,當然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好事,但現實呢?”
上帝沒說話。
袁長文皺着眉,用不確定的語氣道:“你是想說,這個所謂的現實,其實也是一種旅行?就像那所謂的真實一樣,我有個角色所以必定虛假?!”
上帝沒說話。
袁長文搖搖頭:“我不相信,這個世界如此真實。”
這句話,他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要知道旅行中的世界,也是如此真實。對於旅行中他而言,那就是完全真實的世界,就跟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樣。
那麼,自己如何證明這是一個虛擬的世界,或者說,自己就在一個旅行之中?!
靠!
袁長文發現,自己現在思考的,跟旅行中他經歷寶珠幻覺之後,思考的內容完全一樣。
有角色的存在,必定虛假!
靠!
滾出去,老子不想知道這些!
我不相信,這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我無法證明這個世界真實,也同樣無法證明這個虛假。就是這樣,論證結束!
嗯?有人在看自己?
袁長文腦子處於混亂之中,煩躁不安,那種斬殺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而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最令人惱火。
對殺意的警覺,這是袁長文經歷殺手旅行之後,殘留下來的。事實上,只要是腦子能帶走的,每次旅行都會全部接收,就像這次的斬殺一樣。
剛纔自己似乎感覺到有人在針對自己,那種目光錯不了。只是……
袁長文有些無法確認,因爲自己腦子太混亂,而且處於煩躁狀態。若是沒有思考斬殺這些東西,一顆清明的腦袋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笨拙。
“哎喲!”
袁長文被撞了一下,肩膀被撞,力度還不小。
這種時候,人會下意識看向對方,並且怒目而視。這是一種保護機制,如果對方道歉之類的,自己也會很大度擺出笑臉說不在意。如果對方也要發怒,那麼自己的怒目而視至少不會讓自己處於弱小的一方。
當我們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瞪着對方眼睛的時候,就很容易忽略其他。比如短褲被輕輕撩了一下,在撞擊的過程中,手機就從褲兜滑了出來。
相比於肩膀的大力撞擊,同時發生在褲兜上的輕微感覺,很難讓人覺察。
可惜,那是袁長文啊!
閃電般出手,直接扣住脖子,不斷用力。
解釋?難得麻煩,那人手上正拿着自己的手機,還需要解釋嗎?
小偷似乎也懵了,沒道理會看走眼。不過,迅速將這些驚愕拋在腦後,掙扎反抗纔是王道。周圍有自家兄弟,說不定可以反咬一口。
小偷用力掰向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不管怎樣,先脫離危險再說。剛纔那股殺意,似乎有生命危險的幻覺。
袁長文的肌肉力量並不強,不過是仰仗殺手的技巧以及意識,先聲奪人罷了。硬生生比拼肌肉力量,袁長文並沒有絕對的優勢。
不過,爲什麼要比拼肌肉力量呢?
袁長文手臂一鬆,輕輕一帶,那小偷頓時重心不穩。袁長文膝蓋使勁用力,撞擊小腹下方,瞬間小偷躬成蝦米狀。
這時,小偷的同夥已經圍了上來,大聲開口想要定下基調:“臥槽!當街打人啦!”
“是啊,有什麼不能好好解決呢?非要打人,現在的年輕人啊!”
“小夥子,不要那麼衝動,有什麼事情好好講。”
辯解?
那是他們最想要的,畢竟事實就是自己打人。
報警?
他們也不怕,誰看見偷手機了?完全可以說手機掉下來,正好抓着,沒讓你手機掉地上摔壞,不感謝反倒打人?
如果他們是慣犯,那更麻煩。能夠大搖大擺出現在街上,並且繼續實施偷竊的慣犯,這本身就意味着某些事情。
不過,這些想法袁長文都沒有思考。沒錯,根本沒有思考,現在的他完全被怒火吞噬。之前什麼斬殺已經很讓人煩躁,正好碰見有人來撩,根本不需要思考其他。
就像尿急遇見廁所一樣,釋放吧!
袁長文一個箭步向前,擡腿高踢,擊中那人的下顎。落下的右腿使勁一蹬,那人頓時朝後倒去。
藉助反力,袁長文躍到另一人面前,一拳擊出。
那人已有防備,用雙臂護住頭部,勉強擋下這一拳。
殺了他!
袁長文再次出拳,連續出拳,根本不在意對方有沒有格擋。
殺了他!
腦海中的殺意如同實質一般,狠狠衝擊着法律道德的底線。
袁長文不斷出拳,拳拳到肉的聲音,比想象中要大聲許多。
那人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死死護住頭部,不斷後退。一不小心,卻是向後倒去。
殺了他!
乘着對方倒地的短暫空隙,袁長文連續兩拳打在那人臉上,頓時鮮血飛出。
嘭!
那人倒地。
殺了他!
反正都是虛假!
不真實!
殺了他!
袁長文單膝狠狠撞在那人小腹上,整個人壓在他身上,拳頭直直衝向那人眼球。
不!
拳頭停在那人眼前。
喘着粗氣,袁長文沒有繼續。
看看自己眼前的人,鼻腔流血,嘴脣上全是血,估計是牙齦被打破。袁長文知道,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打斷對方的牙齒。
怎麼回事?!
袁長文撿起自己的手機,不管受傷的三人,自顧自的離開。
這是怎麼了?
自己從來都不是暴躁的人,今天怎麼會如此殘忍的出手?
好吧,其實並不殘忍,只是打了一架而已。
但是不應該啊,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啊!
難道因爲什麼斬殺,讓自己充滿負面情緒,所以才一點就燃?
袁長文拐進前面的公廁,慢慢洗手。
自己的身體還是不夠堅韌,僅僅十拳不到,自己的拳頭也出血了。和平年代的身體啊,別說殺手那次旅行,就連190萬年前的自己也要厲害不少。
袁長文自嘲般搖搖頭,看着鏡子的自己,似乎莫名的產生陌生感。
鏡子裡的人是誰?
是我麼?
如果是我,那我是誰?
自動感應的水龍頭,停止了水流,但袁長文卻沒法停止思考。
自己就是一個角色,一個叫做袁長文的人,一個擁有上帝可以不停創造世界進行旅行的人。所有的東西,都是背景上的添加物。只不過自己能夠添加的,特別多而已。
這是怎麼了?自己竟然會這樣衝動?曾經的自己,可是一直以正面情緒示人。加上自己擁有上帝,別人在意的東西在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還有什麼好爭執的呢?
而今天,自己怎麼就如此暴躁!
並且,根本就不受控制,那一瞬間自己的身體就動了,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
袁長文想不通,這算是被情緒拉扯嗎?
自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如果,自己只是一個角色,那麼所謂的變了一個人,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因爲構成這個角色的自我定義,本身就是虛假,本來就可以不斷更新改變。
所以,自我編織的定義纔不真實。
也就是說,自己已經開始在下意識斬殺自我定義,所以纔會導致自己像變了個人。因爲構成袁長文的自我定義,已經被斬殺了一部分。
可是,自己已經盡力在剋制斬殺,努力轉移注意力,怎麼可能還處於斬殺狀態呢?還是說,自己的轉移注意力僅僅是徒勞,僅僅是拖延?
或者,斬殺這種事情可以在後臺運行?!就像窗口最小化?!
靠!
袁長文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覺得好荒謬,自己就是一個角色?!
還有手上的傷,又要怎麼跟老媽解釋呢?
咦,等一下。
我還在繼續考慮老媽,按照之前的思考,那麼就說明老媽在我腦海中保持着影響力。
好啊,保持的好啊!
袁長文突然有些高興,因爲這意味着自己依舊讓老媽在自己心中保持重要地位,沒有斬殺老媽。
所有的自我定義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糾纏,自己能保留老媽這一個自我定義,那麼其他的自我定義也就繼續留存。
不會被斬殺掉,袁長文這個角色也不會消失。
真尼瑪好笑,怎麼會有人想起要斬殺自我定義呢?
袁長文看着鏡子,發現自己根本沒笑。因爲自己比誰都清楚,爲何要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