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正午的日頭下,我們全軍在寨中整隊,馬伕遞上了我的雌雄雙劍,我猶豫了一下,擺手讓馬伕退下。相較起來,我還是喜歡用刀,喜歡它的猛惡,喜歡它的一往無前,乘着馬的高速,與風同行,揮刀將敵將斬落馬下,是件多麼痛快的事。何必強求與歷史相似,我就是我。
在我的一聲號令下,前方正對黃巾軍的寨牆突然倒下,6000士卒魚貫而出,關羽居中,張飛居左,管亥居右。前排的士卒豎起了明晃晃的長槍。一聲號令,三隊整齊而出,踏着激昂的歌聲,穩步向敵軍逼近。
不能讓敵軍有喘息之機,我緊了緊臂盾,拔出了馬刀,大聲對鄒靖的部隊喊:“中軍,前進。有我無敵。”
衆士卒齊聲相應:“有我無敵。”
“鳴鼓”,我騎着馬,大聲傳令:“目標,正前方,前進。”
鼓聲響起,士卒們的血在沸騰,邁着整齊的步伐,我們迎着刀槍歌唱國殤。
等我率領的中軍進入了射程,管亥的部隊已經開始慢跑,關羽張飛見此,也揮手命令士卒們慢跑,開始了攻擊前的預熱。
在鼓聲的間隙中,我大聲命令:“弓兵,張弓,仰射,放”
隨着我的命令,一輪輪箭離弓而出,撲向了對方的士卒。滿天空都是弓弦崩崩的響聲,箭只咻咻的飛行聲。這三輪箭雖然命中率不高,但由於它是仰射而出的,黃巾士卒開始慌亂的擡頭察看頭頂,四處躲避,隊伍更加散亂。
此時,管亥的隊伍已開始全力衝刺,關羽張飛的部隊也隨即進入了衝刺,士兵們一邊跑,一邊學管亥,發出嗷嗷的怪叫。三支部隊彷彿一鼓洪流撞上小土堤,迅速的讓堤壩土崩瓦解。
我馬上發出號令:“弓兵,槍兵,立定。”轉首對鄒靖吩咐說:“鄒校尉,這裡交給你了,你可在陣外尋機作戰。”
不等他回答,我拍馬衝到了陣前,揮舞着刀大喊:“刀兵,隨我來。”說完,一馬當先的衝入了敵陣。
四處都是慌亂的敵軍,幾萬人的隊伍居然毫無組織,見到我們衝來,敵卒最多的反應是四散逃開,來不及逃散的士卒組織起微弱的抵抗,迅速消失在我們的洪流中。 我揮舞着軍刀,衝士卒們大喊:“前進,直取中軍,活捉賊首。”
士卒們齊聲響應:“直取中軍,活捉賊首。”
我騎馬衝在最前,一路上即使有人攔路,也無心砍殺,就直接用刀撥開對方兵刃,用馬踏倒了事。
前進前進,我們不停的前進,殺奔敵方中軍。
等到了敵方中軍,只見關張管三人正陷入鏖戰。敵方約三千人的隊伍,排列成密集陣形,死死的抵擋住關張管的三面強攻,沒有刀槍的黃巾士兵,相互間死死的把臂膀連接在一起,以自己的身體作盾牌,阻擋我們的刀槍。很多黃巾軍即使身死,也用臂膀把自己與同伴們連接在一起。活着的黃巾軍臉上,都帶着死去兄弟的血肉。他們滿臉都是不屈的堅毅。
好漢子,我大漢缺的就是這樣寧死不屈的好漢。我擺手制止了我部的攻擊企圖,叫過兩名鄒靖所部的尉官,對他們說:“此地有三位猛將攻擊,足矣,你們給我留50名士卒,其餘的分成兩隊,趕散周圍的雜兵,別讓他們在這聚集,就是大功一件。去吧。”
立馬陣前,我觀看這場慘烈的搏鬥。關羽張飛愛惜自己的名馬,每次攻擊時都很注意保護馬匹,稍戰就走,但以這兩位恐怖的攻擊能力,每次進攻均從對方緊密陣形中,扯出不下百名黃巾士卒。不過,這兩人的攻擊方式,還是沿用個人英雄主義的攻擊,以自己爲先鋒,引領所部像潮水般一撥一撥的衝擊對方堤岸。
回首看看管亥,這個莽夫也發火了,除了張飛的吼聲,滿場都是他的怪叫聲,他所引領的士卒寸步不退,一旦發起攻擊,站定腳跟就牢牢地在哪堅守。至於他本人,徘徊在陣外,那裡抵抗強烈,他就發出怪叫:“某排閃開,待我來殺敵。”隨即,旋風般衝入,粉碎幾個最頑強的抵抗者,迅速又閃出陣外,士卒們由此向前邁進一步,繼續殺敵。
在這幾個人狂猛的攻擊下,包圍圈越縮越小。抵抗的人越來越少。奇怪的是,這三人三面包圍,雖然後路完全無人理會。但他們卻沒有一人逃散,威武不屈啊。如此忠義之人,我就是不爲他們感動,也要爲我們民族保留下這氣節。
想到這,我高聲發佈命令,止住了關張管三位的攻擊。隨即向陣中大喊:“領軍者,何人也?我是涿郡劉備劉玄德。領軍者出來一見。”
黃巾士卒沉默以對,我再次大喊:“何人在此領軍?如今你大勢已去,敗亡在即,這些士卒都是忠義之人,我不忍殺之,你難道要用這些勇士的血,來見證你的失敗嗎?”
沉默,我心中大恨。正準備再次發出攻擊命令,前陣無聲的閃出一條縫隙,一個壯漢由兩人攙扶着走到陣前,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我就是領軍將軍,黃巾軍冀州刺史張牛角。涿縣劉備其人,我聞名久已”
嚯,將軍?冀州刺史?這人口氣可真大。漢代一個州的最高軍事長官不過是校尉,包括像公孫瓚這樣的猛人,至於將軍,都需要朝廷的任命。這人敢自稱將軍,好大的口氣,還有冀州刺史,冀州現在在誰手裡,張角就敢任命冀州刺史,真是滑稽。
我注視着張牛角,只見他身上有三處包紮着繃帶,其中一處在胸口左近,鮮血滲出染紅了繃帶,但仍顯出鷹揚虎視之威。我點點頭,看來此人是身先士卒,在陣前酣戰,但被我們弓箭所傷,被包圍在這,看他的狀況,離死不遠了。
我緩緩的說:“閣下擄掠冀州,所過之處,民苦不堪言,罪在不赦。今日閣下被我圍困在此,已無路可逃,大勢已去,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不如下令停戰罷! 我看這些勇士,爲你殊死戰鬥,我不忍他們就此戰死,我賜你一份榮耀,以此來挽救這些英勇戰鬥的壯士,你看如何?”
張牛角喘着氣,艱難的對我說:“不知閣下要賜我什麼榮耀?”
我威嚴的俯視着他,對他說:“我賜你與我戰鬥而死的榮耀,如何?”
黃巾士卒立刻發出了一片譁然的聲音,張牛角看看自己的傷,也露出了譏諷的笑容。我冷冷的一笑,正色對他說:“大丈夫生於世,當頂天立地,當戰鬥而死。就我本人來說:我寧願持劍而死,也不願因傷病死於牀上,首級被他人拿去邀功。今日你被我四面包圍,傷重垂死,我賜你這份榮耀,你認爲不妥嗎?”
張牛角聞聽此言,立即臉色鄭重,雙臂一振,分開了攙扶他的人,向我微微施一禮,說:“昔日聽說傳言‘平生不識劉玄德,便稱英雄也枉然’,我常懷有不憤。今日一聽玄德公之言,看來是我張牛角見識淺薄了。玄德公既賜我這份榮耀,讓我不至於傷病死於牀上,讓我的兄弟不致於戰死沙場,我豈能辜負玄德公的美意。”
張牛角低聲吩咐身邊之人:“拿劍來,讓我與玄德公一戰。”
周圍人遞上一把劍,張牛角持劍在手,身子晃了晃,我一皺眉頭,命令道:“拿一把槍去,讓他支撐身體。”
張牛角接過鄉勇遞來的長槍,用力把槍頭扎入土中,一手持槍而立,環顧四周,命令道:“諸位,大勢已去,都放下刀劍吧。”聞聽此言,周圍響起了一片棄下刀劍的聲音。
張牛角轉首看着我,對我說:“玄德公一諾千金,今後我這些兄弟就全靠玄德公照顧了。”
我點點頭,慨然應諾說:“閣下放心,對這些堅貞不屈的漢子,我一定不會虧待他們。”說完,我跳下馬,大聲命令黃巾士卒:“周圍人閃開,讓我來戰你們首領。”
黃巾軍士卒聞言,閃出了一塊空地,張牛角依槍而立,看着我緩緩走進,一臉的坦然,一臉的超脫一切的欣慰。
我斜舉馬刀,刀尖指向空中,站定。張牛角似乎對這儀式搞不懂,在我的示意下,舉起劍來,在空中與我的刀相交叉。我目視着張牛角,大聲念出了出雲城比賽時需朗誦的格言:“勇者之間的戰鬥,沒有失敗者,今日你我相鬥,無論勝負,我們都是勇者。”
張牛角微笑着回答:“能與玄德公戰鬥而死,確實是玄德公賜予我的榮耀,今日我必不負玄德公所望。”說完,張牛角身子晃了晃,面色一陣蒼白。
我退後兩步,再次向前,刀尖向下斜指,輕輕的與張牛角垂下的劍尖相碰。張牛角臉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勉力衝我點點頭。我隨即退後兩步,面色鄭重的說:“我來了。”
張牛角用力點點頭,吃力的把劍向胸前移動,我向前一個閃步,馬刀迎着風。飛快的掠過他的脖頸,帶起了一片血光。
頸動脈被割裂,噴起的血濺起老高,那聲音聽起來像是風聲,又象是嗚咽。周圍士卒見此,紛紛雙目含淚,跪了下來,低聲哭泣。
張牛角臉上露出瞭解脫的笑容,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放下了什麼。
我見此,馬上答覆他:“你與我劉備戰鬥而死,我會在你的墓碑上寫上這句話,我一定好好安葬你,照顧好你這些兄弟的,決不讓別人騷擾你的墳墓,你放心去吧。”
張牛角聞言,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