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兩位尉官,沮授田豐拉着我商量軍情。兩人一臉誠懇的表情,看着他們的臉,心裡很感動,有人可以分憂解愁真好啊。
沮授首先彙報他所獲得情報:“主公,據俘虜交待,他們是冀州匪首張牛角所轄部衆,正準備前往鉅鹿與張角匯合,因缺糧,故此分散徒衆,分路前去鉅鹿。據言,張牛角所轄有30萬之衆,雖分兵,但他麾下仍有不下10萬人。”
震驚,我快速的盤算起來,10萬人啊,雖然是烏合之衆,但蟻多咬死象,這仗怎麼打?
我與田豐相對而視,看着他震驚的表情,我知道這個消息太震撼了,田豐冷靜了一下,馬上建議:“主公,鄒校尉尚有5000戰力,今日的戰鬥,他們只是旁觀者,若能把他們也訓練成如同主公手下鄉勇一般勇悍,即使我們遇到張牛角部衆,也是可堪一戰。”
沮授聞聽此言,立即搖了搖頭,反對道:“此爲下策,鄒校尉手下,多是正規官軍,一向看不起地方武裝,今日戰鬥,雖然他們在戰前都是旁觀之人,但戰後,搶掠物資與戰利品,卻個個爭先。我們以地方鄉勇整編官軍,且不說鄒校尉如何看待,單是這些官軍,也不會讓我們順利成事。”
田豐快速掃了一眼沮授,立馬說:“豐還有一箇中策,我們此戰俘獲無數,若是則其青壯編入我軍,必能提高我軍戰力,不過如此一來,增加人手後,我軍糧草供應堪憂。”
沮授讚賞的看看田豐,點頭到:“這倒是個好辦法,主公可試着考慮一下。”
我搖搖頭,擔憂的說:“我到是擔心,這些本來是黃巾賊寇的人,再見到黃巾盜賊,是否能夠拼力死戰。”
沮授微笑着回答:“主公何需拼力死戰,依我看,只要我們活着到了青州即可。臨淄城起自齊國,歷經幾百年修繕,城高壕深。黃巾不過是由百姓組成的軍隊,那有攻城經驗。青州龔景求援,只是未經戰陣,見黃巾勢大,故而張惶失措而已。主公只要派出一小部士卒,告知龔景我等即可來援,龔景必死戰以待援軍。”
我大喜,馬上誇獎道:“子正此言,句句金玉,令我茅塞頓開”。
接着,我含笑看着沮授和田豐,再次詢問:“中策都如此之妙,上策是什麼?”
沮授和田豐對視一眼,說:“主公之意,是想以此戰績等待朝廷封賞麼,還有想借此,乘東風直上九霄。”
聞聽此言,我在几案邊舒展了一下身體,用手指敲打着几案,緩緩的問:“兩位軍師這麼問劉備,是什麼意思。”
沮授一捅田豐,田豐馬上接過話題,說:“竊以爲,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爲盜賊。”
說完,田豐站起身來,挺了挺胸膛,昂着頭慷慨成詞道:“當今聖上,不顧百官多次上書說明情況,反而在西園開張邸舍,賣官鬻爵。各官各有等差,二千石官階,定價二千萬;四百石官階,定價四百萬;如以才德應選,亦須照納半價,或三分之一;令長等缺,隨縣好醜,定價多寡。永樂宮中的董太后,嗜錢如命,聞得靈帝有這般好買賣,也即出來分肥,且令靈帝擴張生意,就是三公九卿,亦可出賣。如此吏政腐敗,百姓苦不堪言。”
田豐在帳中踱着步,若有所思的接着說:“我與子正在接受徵辟前,曾聽說兩件事,一件是幽州張純亂後,官員多不敢赴任,故此幽州賄選官吏,多找今上要求退款,今上不肯,又有鉅商某某,以三百萬錢要求選任遼西,爲郡刺史,今上以2000萬錢賣出這一官職,誰知此官員赴任之時,受盜賊擄掠,死在路上,今上聞此,不怒反喜,對近侍說:此職位又可再買一次了。”
我點點頭,田豐說的這人我知道,這名富商因採購貨物不遂,於是花錢買了遼西刺史的官位,想借此來奴役出雲城,結果在赴任路上,被劉渾部族斬殺。此後,我曾惴惴不安,怕朝廷追究。可後來看,朝廷的興趣似乎只在於不停的向遼西派遣官吏,對於追究官員被殺一事,興趣不大。我們現在已殺了前赴後繼的20多名官員,可仍然有人想來出雲城做官。官員們當官的癮頭可真大啊。
田豐接着說:“還有一事,名士劉某人,上書言十常侍禍害國家,今上大怒,令十常侍拿下,押入獄中,劉某向十常侍求告,付錢一百萬脫罪,雖然身免此難,可名氣盡毀,士人皆不齒與其來往。”
說到這,田豐看看我的表情,緩緩的走到几案前坐下。飲了一口水,看我沒有張口的意思,只好接着說:“青州自孔義死後,已換了三任太守了,每一任太守均比上任太守賣的價錢低,據說今上曾感慨說:青州再也賣不出好價錢了。”
我還是沒有開口,雖然心裡在不停的盤算,但表面上,我只是默默的等他們說出所有的打算,冷靜的看着他們兩人。
看着我默默不語,沮授不得不接過話題,繼續說:“青州一面靠海,無背後受敵之險,反而有魚鹽之利。黃河流經此處,地勢平坦,沃野千里,若善加耕種,養活百萬之衆不成問題。濟南冶鐵業發達,工匠雲集。若以青州來爭雄天下,魚鹽糧鐵均不缺。如果主公所屬的出雲城再於背後支持,兩地成犄角之勢,再加上公孫將軍呼應在側,進可攻,退可守,豈不美哉。”
這個沮授,此計好毒啊!他在勸我乘勢而起。看來,這傢伙從來就不是一個漢室至上的人。想來,在皇帝蒙難時,他首先想到的是脅天子以令諸侯,估計他對於朝廷已失望透頂,謀劃已久。不過,他倒是有相當獨到的戰略眼光,正暗和我心中所想。可是,我該怎麼下手那?任思緒飛的很遠,紛亂無序。
我站起身來,走到帳口,沉吟不語,眼睛望着遠方,思潮澎湃起伏,如洶涌肆虐的*;而心裡卻是一片空靈,好象久旱逢甘露的作物,整個舒展開來。
沮授田豐也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站立,目光中閃爍着真誠與激情,田豐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彷彿看進了我靈魂的深處,堅定的說到:“主公,還猶豫什麼,青州有泰山之險,百萬黃巾縱橫,勝則焚縣毀村,敗則嘯聚山林,此等殘破局面,不是龔景之才所能治理。主公以百姓爲先,若是主公能署理青州,可是百姓免去戰亂,當是青州百姓之福。”
沮授目光聚焦,直望進我眼裡,眼裡飄動着敬佩的光芒,說:“以青州之亂,非主公之纔不能治理啊。”
我長吸了一口氣,按耐住紊亂的心緒,沉吟良久,轉身回到了几案旁,開口說:“兩位軍師所說的上策,我明白了,是讓我緩緩進軍,等到了青州城下,再做打算。”
田豐毫不掩飾的說:“不錯,主公可派出偵騎,四處搜尋黃巾賊的行蹤,再讓士卒緩緩進軍。此時,十萬黃巾在側,誰也不敢指責主公怯戰,等到了青州城下,如臨淄不破,龔景不死,也必被黃巾嚇破膽。那時,主公欲在青州立足,易如反掌,若龔景再有求去之意,主公上下打點,青州就無人與主公爭奪。等青州大治之時,即使主公有買官之名,士人也可原諒。如此一來,主公既保有仁義之名,又有立足之地,這樣的好事,主公還猶豫什麼?”
好計,不愧是和諸葛亮比肩的謀士。我心中大喜。
我掃視兩人,信任的看着他們,一字一句的對他們說:“此事兩位軍師可商議妥當?”
兩位長出一口氣,堅決的點着頭。我再問:“兩位的意見可是一致的?”
兩位快速而使勁的再此點頭,我沉吟一下,誠懇的看着他們,說:“我既爲救援而來,奪人基業的事不可爲之,此事容後再議吧。”
說完,我擺手斷然止住兩位繼續的勸解,拿起几案上的軍符,目光炯炯對他們說:“此次戰鬥,軍伍不整,讓我很是遺憾,明日全軍修整一天,派出輕騎先通知龔景我軍來援,自後日起,每日只行半天,下半天紮營,讓各軍輪流操練士卒。哦,就從管亥軍開始,讓他爲各軍做個榜樣。兩位軍師,這軍符就交給你們了,二位,多操心點。”
田豐一付不關不顧的樣子,還想再勸,沮授一拉田豐,臉上透着神秘的表情,閃亮眼睛充滿了憧憬與恍然大悟,馬上上前恭敬的接過了軍符,鄭重的說:“授必不負主公所託。”沮授捧着軍符,整個人脫胎換骨般發散出捨我其誰的豪邁氣魄。
我微微一笑,看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軍符交給他們,他們的所作所爲就由他們自己決定了。嘿嘿嘿,與我無關了,當然,他們要做得過分了,我還可以出面做好人。哈哈哈。
我起身離開几案,語氣輕快的對他們說:“鄒校尉來後,通知我,我去看看翼德。”
我心情激盪,只差熱淚盈眶了。我剋制住想要擁抱他們的衝動,極力平抑澎湃的心情,迅速調節面部的表情,快速說完,起身衝出了大帳。
有人主動願意背黑鍋,真好,有個善解人意的手下,真快樂啊。我擡頭看看天邊,天邊堆積着朵朵祥雲,心想事成,好兆頭啊。
到了張飛的帳中,真巧,他剛把美人圖畫完,見我進來,馬上得意的向我炫耀。我接過美人圖,細細的看着,畫得不錯,用筆精細,線條諸多變化,構圖嚴謹,主次分明,色彩豐富雅緻而不豔俗,運用線的濃淡、粗細、轉折的變化,來表現人物的表情、動作、體態、服飾。我欣賞了畫,擡眼看去,關羽也坐在帳中,他皺着眉頭,垂着頭,也不看我,看來對我這種離奇的懲罰,很不高興。
我放下美人圖,拉着兩人的手,坐下來,坦然的看着他們,柔和的說:“兩位賢弟,你們想不想學萬人敵的功夫。”
張飛開心的看着我,直着嗓子,馬上嚷道:“正要和哥哥開口,學這戰陣之道”。
關羽也站起身來,迫切的說:“我看今日大哥的戰陣變化,聞所未聞,士卒一經大哥整組,立刻發出殺氣沖天,這戰陣之道,今後還望大哥指教。”
我欣然點頭,說:“兄弟如手足,我怎麼能敝帚自珍呢。若我們三人同心,其力斷金。今後,我就和你們一起探討這戰陣變化,也好百戰百勝,青史留名。”
關張兩位看着我真誠的目光,重重的點頭應諾,我起身說:“今日天色已晚,明日開始,我們兄弟開始研究這兵法。”說完,我向帳外走去,在門口向張飛丟下一句話:“翼德,看你畫畫的水平,當初你家老先生教你時,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身後,張飛的嘟囔聲響起:“原來大哥早知道我會畫仕女圖啊。”
這個張屠夫,雖然是嘟囔聲,可是在他的大嗓門下,也更常人喊叫一樣響亮。我轉身罵道:“小聲,軍師知道,必不肯罷休。”
自那以後,關張兩位,開始侍立左右,食則同桌,寢則同牀。不爲別的,就爲了談論兵法方便。隨着學習的進展,我在兩人心中的形象也開始高大起來,我們的情誼也日益深厚,如我在衆人中安坐,關、張侍立,終日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