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這裡呆到中午,吃完了飯才離開,林瑞似乎成心想把我洗腦,幾乎一整個上午都在說成爲了堂口老大有什麼好處,大彪跟林小惠也在一邊幫腔。
說實在的,如果我還是幾個月之前剛走出校門的那個愣頭青,沒準就已經被他們誘人過去了。
可現在的我,早已經看清了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有些規則我已經瞭然於胸了。
位置越高,責任越大,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我並不熟悉的地下世界,更是這樣。
王泊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爲了兄弟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
開着車往回走,我決定先去公司看看,好幾天沒有那邊的音訊了,還真有點擔心。
車停在辦公樓外面的停車場,剛從車上下來,就有一羣人圍上了我。
“你是不是歐菲的主管?”一個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人第一個開口。
“恩,我是。”
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看樣子應該不是爲了廠房事故找來的人。
“太好了,終於等到你了。”幾個人就像是遇到了什麼喜事一樣,原本嚴肅的嘴臉也變得輕鬆了很多,“我們之前在貴公司簽署過一些訂單,現在我們來這裡是爲了解除合同,希望能將定金退還給我們。”
聽了他的話,我有些皺眉,“你們都是抱着同樣目的來的人嗎?”
“是的,我們已經來了兩天了。”
“那你們知不知道,單方面違背合同,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呵呵,這位應該是劉峰,劉主管吧?”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好像是認識我的人上前了一步,“歐菲廠房失火,幾乎所有的庫存都報銷了,你們拿什麼在規定的時間內給我們交貨啊?到時候恐怕不是我們來找你們解約,而是你們求我們了!”
這人的話一點都不客氣,而且還帶着一絲戲謔的看着我,顯然他在爲自己說了一句很有建設性的話而在洋洋得意。
“哦?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你就這麼確定我拿不出你們要的貨?”我眯縫起了眼睛看着他,恐怕這次就是他扇動的所有人來這裡撤單。
而且,我還有更甚的懷疑,這次的火災就跟他有關係。
“歐菲廠房失火的事兒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是這代表不了我們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拿出大家需要的貨吧?再說了,如果我們拿不出貨,我們願意承擔違約金,有錢,我就喜歡這麼玩。”
微笑着看着那個說話的人,原本戲謔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劉主管,您別這樣啊,我們都是小公司,如果不能準時交單,就算你給我們賠償,我們也得不償失啊,現在解除訂單,對你我都有好處,你看...”這次說話的還是之前戴眼鏡的人,顯然他是真的擔心訂單問題。
“各位放心,我們歐非雖然是剛註冊的公司,但信譽還是有的,我們敢簽約,就能拿出貨,大家回去放心等,到了時間就來提貨,絕不會讓任何人爲難。”
我打斷了他的話,堅定的看着他們。
這是歐菲的開始,如果就這麼被他們給退了單,那信譽就沒了,信譽沒了,還怎麼在商界立足?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沒個章程,只是圍着我不讓我走。
“好,這可是你說的,劉峰,到時候別拿不出賠償,掃了信譽又賠了錢!”那人囂張的看着我,冷哼了兩聲,轉身離開了。
而其他人似乎也是跟風來的,見那人離開也都散了。
“喂,馮童,是我,幫我查一個車牌,我懷疑那人跟歐菲廠房被人燒有關...”
看着那人開走的車,我冷笑了一聲。
上了辦公樓,辦公室裡的人都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似乎在聊着什麼,一看到我上來,紛紛閉上了嘴。
“張克,怎麼回事?”走到主管辦公室,張克正坐在電腦面前皺着眉頭看些什麼。
“峰子,你看這個。”
張克指着電腦上一個標題,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歐菲集團廠房失火,兩員工幾近命喪,公司拒不負責。”
下面還有幾張廠房失火的時候的照片以及病人家屬在搶救室外焦急等候的相片。
一個鮮紅的標題,在‘北京吧’被頂的很高。
貼吧,一個任人發泄,卻能得到極高支持的地方,這個帖子已經被炒得火熱,甚至已經有了數千條的評論。
“喪盡天良啊,現在的商人,真是特麼的王八蛋。”
“良心都被狗吃了...”
“這種人就應該拉出去槍斃半小時再說。”
“有錢花天酒地,沒錢修建安全措施,連員工的命都不要了,人心不古啊!”
......
各種各樣的辱罵在網站上不斷被刷新出來,恐怕短時間內就會被有關人士關注起來。
“該死的,難道這些人都特媽的分不清是非嗎?”我用力的砸了一下桌子,咬着牙氣氛的道。
“沒辦法,這些評論帖子的大多數都是一些大學生,一腔熱血沒地方釋放,只能在這種地方...”
我從學生時代走過來,自然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都是什麼樣子,一旦這帖子被證實,甚至有些自以爲不凡的學生還會冒着危險去請願,到一些有關部門‘主持公道’,真成了那樣纔是最倒黴的。
“趕緊聯絡貼吧吧主,解釋這件事情。”
給張克留下這麼一句話,我扭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馮童,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我把這個帖子的事情告訴了他,讓他去查ip地址,怎麼也要把這些人給查出來。
坐在辦公室裡發着火,身上的傷口卻偏偏在這時候開始疼了起來。
時間不長,馮童就把電話給我回了過來。
“劉峰,你給我的車牌查到了,是福建車,不過被證實北京的這輛是違章套牌車,沒辦法查...至於那個ip,是個黑網吧,只要交錢就能上,沒有任何身份信息。”
馮童的話裡透露着無奈,但面對對手這種精確的算計,卻實在沒什麼辦法。
“該死!”桌子上的筆筒啪的一聲被我摔到了牆壁上,彈了兩下之後落在了地上。
這些人心思縝密,竟然連ip和車牌都用假的,到底是誰要對付我們?用了這麼大的心計,就爲了對付一個剛剛上路的小公司?
想了半天想不通,在辦公室也待不下去了,而這幾個小時的時間,我也終於知道這些員工在聊些什麼了。
“你們找好了去處沒?歐菲怕是不行了...”
“我啊,早就找好了,就等這個月工資下來...”
“小聲點,別被人聽到了。”
......
到處都是這樣的聊天,甚至還有一些爲其他公司挖牆腳的。
開着車來到醫院,三天時間過去了,相信這些病人家屬的情緒也已經穩定下來了不少吧,畢竟已經讓人送了錢過來,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歐菲擔負的。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剛剛走到醫院門口,就再次遇到了記者的堵截。
“劉先生,請問你對歐菲廠房失火,員工受傷的事情怎麼看?”
“劉先生,請問你對貼吧裡面公佈的‘事實’怎麼看?難道歐菲真的是黑心商人?”
......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斷朝着我砸過來,原來這些記者早就已經注意到了貼吧裡的內容,還特意在醫院門口等我。
好在沒讓歐陽菲過來,這是我這時候唯一慶幸的事情了。
“各位記者同志,對於歐菲的事情,我們會專門作出解釋的,現在我無可奉告。”
說完,忍着身上的傷痛,強行擠過了人羣,走進了醫院。
看來還是小看了這些記者的毅力,爲了一個新聞,他們竟然能在醫院門口守這麼久。
爲了方便看護,工作人員特意把他們兩個大面積燒傷的病人放到了一個病房。
走進病房,兩個渾身綁滿了繃帶的人躺在病牀上。
“是你?你還有臉來?”
我一進去,一個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的大個子朝着我走了過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衣領。
“老四,你給俺住手。”一個老大爺用力的摔了一下手裡的柺杖,朝着大漢嚷了一句,“俺是怎麼教你們的?做人要是非分明,心存厚道,你現在想幹嘛?”
‘老四’擦了一把眼睛,“爹,俺哥都被燒成這樣了,你就不心疼啊?”
“心疼,你們都是俺的兒子,咋能不心疼呢?可是人家又是派人來慰問又是送錢的,難不成你是瞎子,這些都看不見麼?要不是真爲了咱們着想,他們能這麼幹嗎?”
老大爺看着老四哭,自己也掉下來幾顆眼淚。
“大爺,對不起,是我們做的不好,讓您兒子受傷了。”聽了老大爺的話,我心裡暖暖的,可再看見牀上躺着的員工,我這心裡又變的不是滋味了。
“小夥子,俺們都是農村人,沒文化,但是俺們眼不瞎,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還看得出來,你們做的夠多了,都是俺兒子命不好啊...”
老大爺說完了,嘆了口氣,繼續坐在牀邊上看着病牀上的病人,眼睛裡不斷冒出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