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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夜想的人兒,如今就坐在榻上,他卻似被釘在原地一般,半步亦動彈不得。

晨風繞過虛掩的門,混着她獨有的香氣,緊緊的交織在他的周身。

,近似貪婪的呼吸着,清涼入骨。

她擡眸看着窗外紛揚的落花,彷彿又見到了那日自己不顧一切的護在他身前,拋下的又何止性命。默唸,任生死由天,此生只爲他一人。面上不覺落下兩滴冰冷,被那人辜負的真心,正如樹下飄飛的殘瓣,凋落的是如此的無聲無息。

弘曆凝悌着她白的通透的臉,啞然失聲,當即將“淚縱能幹猶有跡,語多難寄反無詞”這一句嘗的無比透徹。

寢殿的氣息冷若冰霜,都不開口,也都開不得口。開口便會牽扯到一種名喚回憶的東西,碾着傷口痛到撕心裂肺。

“景嫺……”這一聲沒有底氣,閃閃爍爍,卻並未換來她的一個眼神。

醒黛趴在牀沿,小心的握住景嫺的手“皇額娘,還疼嗎?”她伸出小手想替她揉一揉膝蓋,卻又怕碰疼了她,只好盯着她腫起的腿,擔心的小模樣,好不惹人憐愛。

景嫺淺淺一笑,脣角欠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撫着醒黛的小腦袋“皇額娘不疼了,沒事了。”

弘曆眸光順着醒黛的眼神落於她的傷口處,他像是看到了輕紗之下駭人的傷口,心間驟然一痛,額角不覺已滲出了冷汗。她面上蒼白牽強的笑容宛如無鋒之刃,傷彼此於無形。

“皇額娘,你還在生皇阿瑪的氣麼?”醒黛的聲音微不可聞,在這萬籟俱寂的大殿卻是聽得異常的清晰,二人皆是一驚,不約而同的看想醒黛。目光霎時相撞,剎那之間恍若隔世,她的眸中不留一絲哀傷,靜若止水,對上竟是毫無徵兆的悲切。

他眸中混着太多莫名的情愫,望着 她,掛着面上熟悉的微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全似化作一眼,幾欲將她望穿,將這萬般的思念寄於這一眼,只盼她能讀懂。讀懂與她來說實在易如反掌,可她偏不去接去應,不接則心不動,心不動,則不痛。

“景嫺!”還疼嗎。終究是沒有問出口,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去關心她的情況,況且她根本不願他知道。

“醒黛,跟碧荷去外面玩一會兒,皇額娘有事要和你皇阿瑪說。”她擡手輕輕撫去醒黛衣上的一絲褶皺,那動作是如此的熟悉,溫暖。

咋如驚雷貫耳,他全身的毛孔驟然一縮,歡喜的緊,卻不知要說什麼如何討她的歡心。

寢殿之中,彼此凝重的呼吸充斥在耳畔,務必清晰。無風,無聲,有的只是兩顆本該相依卻又相離的真心。

“景嫺,能讓朕看看你的傷口嗎?”他小心的瞧這她,做出如孩子一般的樣子似是她不開口就決不能上前一步。她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頭,立時便也就後悔了,她從不會拒絕他,如今也還是學不會。他一步步的上前,她只覺心口痛到不能呼吸,卻也喊不出聲音,行至牀邊,咫尺之距,亦是怕她跑了一般,瞬也瞬的緊盯着。

她今日與他獨處,就是想說清楚。今生姻盡,糾纏不如相忘,相見不如思念,若是有緣,同期來世之緣。

正欲坐下“皇上!皇上不好了!令妃娘娘身子不適,叫您去瞧瞧!太醫說怕是要……”

無名之火直衝面門,如今與她獨處的機會實屬千載難逢,他恨不能立時將門外不知死活的東西誅了九族。“要如何?”他一雙拳頭緊緊的攥住,極力的壓制心中的怒火。

“怕是要小產了……”門外的聲音欲說欲小,顫音不斷,應是怕極了。

“朕去了她要是沒事又當如何?!”語氣並無半分的不妥,明眼人聽來自是明白,龍顏已是大怒。

“皇上去吧,臣妾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她說着便不再看他,勉力扶着牀頭躺下。

“景嫺,你又要趕朕走?”他死死握住她的手,暗自發誓,此生都不要放開。

她眸色淡然悠遠,徑直看向他的臉“臣妾與皇上緣分已盡,此後只願素食簡衣常伴青燈古佛。”一生爲您祈福,她將後半句默默的葬進心裡,即是要斷,那便乾淨些罷。

“景嫺!你說什麼?你怎麼能……”不待他說完。

“皇上您到底要失了多少的孩子,傷了多少人的心,才肯罷休?”四郎,你可知哀莫大於心死?善待后妃,傷心之人唯我一人足矣。回不到從前,倒不如毀了所有,情愛之事不可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