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雨歇,日暮夕斜時,天地一派炫目盛景。
“篤篤”的馬蹄聲自落日處漸行漸近,奔馬飛馳而過時,馭馬人翻飛的衣袂撒下漫天杜若的芬芳,在那江南草木的久違清香中,天涯的行路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步伐,沉醉在故鄉趙國的舊夢追思中……
“少俠來自趙國嗎?”城外歇腳的草棚中,殷勤的小二爲赫竹軒滿上一杯茶水。
晏、趙兩國以“烏瀾江”劃域而治、相安無事已有多年,晏國東南五州毗鄰江畔,是晏、趙上至商人巨賈,下至販夫走卒通商交易最活躍的口岸。
“趙國?”赫竹軒淡笑,對上小二年輕好奇的眼睛,不置可否的道:“算是吧。”
說罷,戴好斗笠繼續上路,越過層層行色匆匆的路人,直奔向遠方灰黑的城池,夜色降臨之際,停在了城中一座燈紅柳綠的閣樓前。
wWW ●ⓣⓣⓚⓐⓝ ●C〇 守門人一身跑江湖的暗灰利落短打,方纔哈腰陪笑的送走幾位大人物,看到一介布衣的赫竹軒時,不禁起了欺辱的心思,遂拔劍一指耍威風般大喝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武林重地!”
斗笠下,赫竹軒撤脣輕蔑一嗤,望着樓上幾個倚窗賣笑的勾欄女子,似是在掂量着他口中“武林重地”四字到底份量幾何。
守門人並不知赫竹軒這般不屑的思索,見他遲遲未曾迴應,只當是江湖宵小慣有的膽怯遲疑,於是囂張大笑道:“小子,識相的,就乖乖叫聲爺爺趕緊…….”一個“滾…….”字堪堪說出一半,少年劍鞘一拍已將他打入了外院的圍牆,那人連一聲慘叫都未及發出,便掛在牆頭嚥了氣。
“啊——”院內頓時響起鶯鶯燕燕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赫竹軒拍了拍衣衫下襬,有些嫌惡的瞧着方纔濺到的幾滴血,而後持劍在側,從容不迫的舉步邁入,路過那人懸屍的南牆時,連眼睛都未擡一下。
朱漆雕欄上,尋歡作樂的人慌張的掙扎着,還未爬出脂粉堆,已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赫竹軒橫劍悠過,身輕如燕,瀟灑寫意的採了朵花拋向繡樓上美人,含着溫柔多情的笑容投去一瞥。
美人愣愣的接過花,瞧着眼前年輕英俊的尋花問柳客,儼然無法將他與剛剛手起刀落的劊子手視做同一人。
“啊——”又是一聲驚叫,繡樓下華帳稠羅裡,突然襲來無數暗箭,赫竹軒衣袖一捲左避右閃,落地時,頭上的斗笠已然沒了蹤影。
只是他並未露出絲毫驚慌,仍拈花站在樓前,安撫似的衝美人們笑了笑,而後一提劍柄,身如旋風般颯颯掠入。待他施施然的穿樓而過時,身後的青玉石板路上,又多了些劍下亡魂。
後院正堂內的人馬早聞得外院慘狀,個個手握兵刃,聚氣迎敵,顯然警候多時。
赫竹軒入堂也不多言,長劍一揮,半空劃了個優美的姿勢,離門近處的幾人猝不及防,瞬間斃命。
公然挑釁之意,不言而出。
“你是何人?”堂內騷動開來,身在此處的諸位皆是武功高強的江湖名人,平日慣來爲人吹捧耀武揚威,幾時被人如此看輕折辱過,爲首之人振臂一呼“殺了他”,衆人驚怒參半之下一擁而上,各自施展平生絕學欲取少年性命。
赫竹軒蔑然從容,長劍蕩然上手,迎上寬刀,擋下峨眉刺,截斷長鞭,纏上彎鉤,所過之處劍氣橫掃而出,堂內燈火俱滅。
四月的天仿若驟降霜寒,堂外明明月色溶溶和風細柳,堂內卻是暗夜深深寒意逼人。
劍影一蕩,再不覺天光月明春風徐徐,惟見兵刃碰觸零落撕裂,夜半霜寒冷血如雨……慘叫連連,血流成河後,堂內慢慢安靜了下來……
赫竹軒長身側立在清皎的月色下,戲謔般的看着牆角滿身血污不辨原貌的人。
那人折了一臂,哆哆嗦嗦叩首求饒道:“少俠饒命,少俠饒命!”
赫竹軒手握長劍,劍身有意無意的在他身上擦拭着,溫和的笑道:“武林盟主,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麼錯?”
“小人與大俠素不相識,實在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俠,望大俠開恩饒過小人性命。”
“饒了你,這可不行,誰叫你意圖不軌,惹怒了我家閣主。”長劍一送,刺入那人胸口。
那人臨死前,只借着月光隱約看到少年眉間的新月印記,他僅剩的一隻手臂不可置信的擡起,指着少年道:“原來你…….是水宇天閣的.……”話未完頹然氣斷,竟是死不瞑目。
赫竹軒轉身,慢慢消失在濃黑夜色中,“水宇生天閣,四海求若渴,試問英雄路,血骨沒行車……”夜風瑟瑟,漸漸吹散了他半吟半唱般的淺談低嘆。
晏國盛陽十九年,逢武林盛會,盟主勾結朝廷奸臣密謀造反未成,一夕盡數被戮。後江湖大亂、朝野動盪,帝遣使多方查訪,經年懸而未破,是爲盛陽第三大懸案——天降罪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