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了?”
“娘娘最近思慮過多,脾肺有損,而且應是上次重創所致,體質偏寒且過虛,脈象中胎位亦有不穩跡象——”
“我要他們母子平安。”
“皇上放心,屬下會開些固本培元的安胎藥,配合靜養,娘娘與腹中胎兒定能無礙。”
迷糊中阿不就聽見有兩道聲音,好像是在談論她的事,許是身爲母親的天性,一聽到“胎兒”兩字,意識倏地回籠,輕喃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眸。
“醒了?”
她視線這才慢慢聚焦,一張是鳳無聶心疼中帶着欣喜的臉,而另一張,不能說是陌生,只能說是久違。
“一心?”
“一心見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一身白衣書生打扮的男子端端朝她磕了頭,素來冷清的神情此刻除了下屬對主上的尊敬隱隱的還透出了些許的激動,還有一絲深埋的愧疚。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是真的以爲那樣一個獨立要強的女子如風般消散了,而當知道是煙綻的知情不報才導致她的身殞時,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愧疚且痛苦的捱過那段非人時光。
他們兄妹欠她的,豈止是命?
鳳無聶摟着懷中女子,只是專注的爲怔怔的女子捋着碎髮,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行禮。
阿不愣愣看着給自己行大禮的冷麪大夫,這確實跟以往的一心大相徑庭,她驚的忘了出聲,而一心就靜靜跪在地上也不起來。
“知道我命大沒死你很激動,不過也不用行這麼大禮吧?”
她調笑,衝他擺擺手示意他起來,“你怎麼也來了?還有,我怎麼在這裡?”
後面一句話,自然是問鳳無聶的。
想起剛剛她突然暈過去的一幕,鳳無聶臉色一沉,至今還心有餘悸,“你身子虛,剛剛暈過去了,至於一心,是我特意叫他來的,這裡的庸醫,把你的身子都折騰成什麼樣了?”
阿不回想起暈倒前的一刻,似乎聽到很多人叫自己。
看着房內依舊是熟悉至極的佈置,瞭然。這裡還是在她之前一直呆的房間,那時候,他們應該根本沒時間將她帶出辰宮。
“我的身體狀況,是不是不適合出行?”
“娘娘的情況,的確只能臥牀靜養些日子,若想出宮,需等胎位穩些。”
見她不語,以爲她是不樂意。
“你只需安心養胎,其他無需多想,我們住在這裡,都是給那姓柳的面子。”
“太皇太后那邊如何?”
鳳無聶冷哼一聲,“死不了,被姓柳的勒令在寢宮靜養,以後沒她的事了。”
鳳無聶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一個眼神示意下去,一心意會,悄聲退下。
房內,薰香清雅,一室靜謐。
“我們談談吧。”
他羽睫似輕輕一顫,小心將她扶起讓她靠着軟枕而坐,然後纔在她對面坐下。微微笑道:“好。”
阿不這才仔細將眼前的男子打量了,依舊是熟悉的容顏,曾以爲會遺忘的,卻不想時隔半年,才發現這個男子早已融入血液骨髓,稍一輕微的觸碰,都疼的滿枝搖曳。
他此刻眉宇間的柔情,是真?是假?是因爲她肚裡意外而來的孩子?還是僅爲她?
他是鳳無聶,以前的鐵血戰神,現在青玄的琅帝,還是她腹中孩子名義上的父親。她能想出他所有的身份,卻唯獨判別不出他與她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鳳無聶,我是誰?”
他定定視着她,似乎是解釋似乎又是宣告,“你是阿不,是鳳無聶唯一的妻,也是我孩子唯一的母親。”
他的言語少了平素的邪肆與調侃,這番鄭重,她幾乎要以爲她真的是被他珍視着的。
沒頭沒腦的,她爆出這樣一句,“我恢復記憶了。”
他凝着她的眸不曾閃爍,卻是溢出一絲笑,微有些自嘲的意味,“我知。”
當初二人心知肚明,所有種種,不過一場做戲與交易。
他說出那番話,她自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他明知她喜歡的人是柳夢留,可除了強讓她懷上他的孩子,竟別無他法。她是那樣聰明一個人,只怕也已看穿了他的用意了罷。
不過就算如此,要他放手已是不可能了。
他那一副豁出去自甘戴綠帽的凜然樣卻一下點燃了女子的怒火,當即也不顧不得身子虛不虛擡腿就是一腳踹向他。
“你妹的你那看淫婦般的眼神別往我身上瞄行不行!”
鳳無聶一身功夫早已練得出神入化哪裡察不出她的動作,鳳目微一閃,就順着她意的生生捱了她一腳,伴隨着誇張的一聲大叫順勢倒在她身,大手一圈,拿捏甚好的將她箍在懷中,臉卻輕輕蹭着女子猶平坦的腹部。
“兒子,你娘欺負你爹了。”那腆皮撒嬌的樣,足以跌破天下所有人對那神鬼莫測的琅帝的認知。
阿不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一手啪在他俊顏上,哪知他敏捷覆了她手壓在面頰上,語氣幽怨,“老婆,打人不打臉。”
“你是靠臉吃飯的麼?”她不知不覺話題已被他帶跑,見手被他握着抽不出,索性就報復似的捏了下。
“如果你喜歡我靠臉吃飯,倒可以試試。”
阿不癟癟嘴不再搭話了,突地就想起以前他喬裝成青樓花魁而她爲了他被暴打的一幕,頓時覺得這樣一個妖孽被她給收了真是替萬民造福了。
“在想什麼?”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嘶——”
看着眼前驀地放大的臉,她出口的抗議只化爲了破碎了支吾,捶打的手在他看在是那樣無力。
他吻的愈發深,一手箍了她雙手,一手已忘情的解過她襟帶,覆上了他渴望的雪巒。
“阿不……”
那一道微啞暗沉的低喃帶了多少情與欲,除卻當事人,無人知。
她終於在他的脣輾轉向她的脖頸時得以出聲,“別——”她的聲調在他挑逗似的輕咬上她的耳垂時而變了音。
“你還是這麼敏感。”他在她耳邊低低笑開,吐出氤氳熱氣,溫潮而曖昧,而他手下更是不停,竟有一路往下的趨勢。
她哪裡受的住這樣的架勢,一感覺被控的手送了力道趕忙按住他作亂的手。
“鳳無聶,我懷孕了!”
身上男子所有的動作就像被定住般倏地頓住,呼吸仍有些急促,不知低罵了句什麼,然後安靜了好一會兒待到呼吸平復,她只覺身上一輕他已坐起身,頂着一副任誰都看得出的黑臉幫她整着衣襟。
見這幕,阿不倏地就解氣了,故意在他胸前畫着圈圈,眼神曖昧且挑釁。
“老實點。”
他聲音已然低沉了下去,不悅中帶着那熟悉的壓抑,而他看她的眼神已變得危險。阿不眼一瞥他腹下那處,果然正襟危坐不敢造次了。
而此時,她的注意卻被他手腕繫着的紅繩吸引了去,久違的記憶又一下潮水般拍打而來。
想起那時的嶺西之行他假扮平安一路相護,最後卻是被她氣回了軍營。那件事,誰也沒有說破,如今在回想起來,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捫心而問,他的確是待她極好的,寵着,護着,也不可否認,也只有他,能給她那份不可言述的安心。
“怎麼了?”
他捧起她的臉,直直望進她微茫的眸。這樣的她讓他心中又升起幾分不確定。
“可能,你真的是不同的。”
他指尖猛地一跳,只是面上依舊維持着鎮定,放柔了語調,緩緩流出,竟帶了幾分循循善誘般的蠱惑。
“阿不,你剛剛在說什麼?”
他眉目如畫,她微癡的看,無酒卻有些自醉。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這卻是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
“鳳無聶,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以後你若再問,我便不會相理了。”
“你說。”
微一停頓,她這纔開始有些緊張,可他漾着笑意的眼帶着鼓勵的凝着她,還是將心中所想如實說了出來。
“你的確是不同的,半年相處,半年分離,你的一句話我否認不了,那就是潛意識裡,我對你的確是熟悉且依賴的。儘管當初我們是以合作的身份走在一起,除了偶爾利用,你的確待我極好,這點我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不知不覺,連我自己都沒發現,你在我心裡,竟佔據了越來越重的位置。”
說到這裡,她倏地一頓,卻還是直直迎上了他灼烈炙熱的眼,炯炯眸光裡映着的女子,似乎也是那樣勇敢美好。
“所以,不用將自己和子修處處比較,不用對他先你一步讓我有了好感而耿耿於懷。”她輕了語氣,澀然,無奈,慶幸,最終只歸於一派沉靜坦然。
“他只是偶然經過我眼中的風景,美好的抓不住,也從來不屬於我。而你,鳳無聶,卻是強硬而霸道地也真真正正地進駐了我的生命。”
他蹲下身與頭對視,執起她的手於脣邊一印,然後定定視着她,“分得清麼?”
喜歡與、愛?
她沒有立即回答,卻是向前主動在他脣角印下一吻,感覺到他身體不可抑的輕顫,退回來。
“我不能騙你,曾經的阿不,的確喜歡過那時還是柳相的子修,那是她苦守卻無果的一段初戀,而那段感情也曾因某人的強勢闖入而消退殆盡,你這麼聰明,爲什麼會沒有想到她的離開,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敢正視她對你的感情?”
她手慢慢覆上他的側頰,“這樣,你還要問她分得清麼?”
她沒等到他的回答,卻是迎來了一個溫暖帶着微顫的懷抱,似乎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激盪與愉悅,她也回抱了他,勾脣不語。
“阿不,你的這些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