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去傷感,她重新以微笑面對季孜墨,問道:“季兄接下來想去哪裡?”
季孜墨的袍擺飄動,向來如水般溫潤的聲音不置可否道:“去哪裡都好。我這人,天南海北,四處飄蕩慣了,到何處都可安身的。”
“但是……你的盤纏夠嗎?”簡雲苓側頭看一眼他身後軟塌塌的包袱,柳眉輕輕蹙起。
季孜墨把那輕若無物的布包掂在手上,淡泊無謂地答道:“幕天席地之人,哪需那麼多的身外之物,一身布衣,兩袖清風就夠了,更何況我還有門懸壺濟世的手藝,總歸是餓不死的。”
簡雲苓想想也是,覺得自己真是多餘擔心,便上前一步,笑容若和風拂煦,道:“既然如此,那季兄你自己保重,我們後會有期。”
季孜墨面色黯然,略一拱手,說出來的話透着不確定的心虛:“但願如此吧。”
離別之情總殷殷,古往今來,那麼多人用盡華美的辭藻去撰寫別緒。但真到了十里長亭揮手別的時候,其實任何話都顯得有些蒼白。
簡雲苓返身跨上馬車,車簾挑起的瞬間,車廂裡的宇文徵和季孜墨正好有了一個眼神的交匯,他們各自拱手,千言萬語盡在那片刻的沉默中。
馬車重新駛動,木輪傾軋過一地殘枝,劈啪聲不斷,在靜夜中顯得格外驚心。
季孜墨目送他們遠去,漸漸地,眼前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蒼茫天地間僅他一人迎風而立,夜梟偶爾啼鳴,撕心裂肺,扣動人內心深處的那些悲情。
來時是一路艱險,回程卻是風平浪靜。
傅東雲始終緊繃着身體裡的一根弦,周遭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橫眉豎發,殺氣外露。
甚至有那麼幾隻不長眼的鳥,不小心落在他們的馬車上,他都毫不猶豫地予以斬殺。
看着隨他的凌厲刀影落下的那幾根染血的殘羽,簡雲苓深深地覺得,這個人吶,或者說,這個鳥啊,還是得長點心,有點眼色,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傅侍衛,把它們拿去烤了吧,記着啊,多放點鹽,我口重。”簡雲苓放下車簾,淡淡地吩咐道。
傅東雲抱拳領命,拎着幾個野鳥的屍體到一旁開膛破肚去了。
可憐這些無辜喪命的小傢伙們這麼快就變成了某人的腹中之食,而這殺孽,倒統統給這傅東雲擔了。
於是,在忠心耿耿的傅侍衛的嚴防死守下,莫說殺手,他們連一個搶劫的都沒有碰見。
本來簡雲苓還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山賊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真的滿臉刀疤,青髯濃須,坐在馬上揮舞着大刀,說着標準的唬人臺詞: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簡雲苓一定抓那麼一兩個回去,然後一番盤問,把他們的話整理成一本技術類的書,書名她都想好了,就叫做《山賊速成之法》,到時候,一定會轟動文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