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簡雲苓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揚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笑,詢問道:“他們是否後悔,我不關心,也不在乎。我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皇后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很難嗎?”鳳棲梧坦坦蕩蕩地迎上她的審視,笑意多一份太深,少一分太淺:“棲梧不過審時度勢而已。說白了,你我誰不是這棋局上的一顆棋子,只不過,有些人甘願將自己的生死寄託於他人手中,而棲梧,更願意自己走出一條生路。”
簡雲苓覺得更有意思了,用一種研究稀有物種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即便如此,宇文恆說到底也是你的夫君,你就一點都不顧念與他的夫妻之情嗎?”
“夫妻之情?”鳳棲梧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盈亮的雙眸,一邊搖頭,一邊綻開燦爛又苦澀的笑容:“深宮皇家,哪有夫妻之情,不過互相利用而已,當初,宇文恆利用我借取鳳家之勢,穩坐皇位。這麼些年,他保我中宮之位,代價就是每月按時送來的避子藥,你說,我們之間,能有什麼情分?”
“宇文恆給你用避子藥?”簡雲苓微擰了眉頭。
鳳棲梧卻一副見怪不怪的從容:“很奇怪嗎?我雖是皇后,卻也是鳳家的女兒,鳳家在整個大梁有多麼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宇文恆比我更清楚。如果我生下皇子,那就是嫡子,到時候,即便宇文恆不想立這個孩子爲太子,鳳家也不會同意的。你覺得,以宇文恆的小心多疑,他能容許自己被他人牽着鼻子走嗎?所以,他是絕不會讓我生下皇子的。正好,我也沒有想爲他傳宗接代的意思,兩相情願的交易,誰也不虧,很公平。”
簡雲苓面上不露,心裡卻暗暗冷笑,方纔好不容易對她生出的一絲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她自以爲自己已經是奇葩界的標杆人物了,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更頂級的奇葩,真真是開了眼界。
鳳棲梧見簡雲苓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既不爭辯,也不質問,只當不知道,施施然轉向宇文徵,道:“所以,王爺是否答應棲梧的條件呢?”
宇文徵斂了眸,看不清其中思度,聲音深沉中尚有獨屬於他的溫軟:“我怎麼能相信你?”
鳳棲梧撩起眼波,盈盈一顧,笑靨淺淡,似浮雲舒捲,又似靜水無波::“王爺放心,棲梧很快就會證明給您看的。”
話畢,盈盈起身,施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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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簡雲苓很煩,相當煩。
軍中將士大概是對宇文徵這麼長時間的按兵不動有所意見吧,不敢去問他,便都來找好脾氣的簡雲苓。
導致她每天基本天不亮就要吵醒,然後連續應付三到五個來她這打聽情況的將軍。
至於應付他們的理由,簡雲苓也用的千奇百怪,要麼是宇文徵身體不舒服,要麼是天氣不好,有幾次被逼急了,她甚至差點就想脫口而出,說宇文徵腎虛腎虧,精力不濟了。
不過想到這話傳出去之後的後果,她還是咬着牙忍了下來。
其實簡雲苓明白宇文徵所想。
兵法有云,對敵的最高境界在於誅心,宇文恆此刻四面楚歌,正是最煩躁的時候,他們越沒有動靜,宇文恆心裡越亂,越沉不住氣,便也更容易露出破綻。
而這種時候,哪怕一點小小的馬腳,都可能成爲他的催命符。
但即便簡雲苓清楚宇文徵的計策,她也終於還是忍無可忍了,恨恨衝到宇文徵面前,一掌拍在他的桌案上,咬牙切齒道:“我說王爺大人,你要有什麼想法,能不能也跟你的部下們溝通交流一下,別讓我當傳聲筒?”
宇文徵看都不看她,淡淡道:“他們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只要遵令而行就夠了。”
簡雲苓氣極反笑,撫着胸口,努力讓自己別生氣,別生氣,但最後還是一口火奔了出來:“我說!你是覺得他們不需要知道的太多,但不代表他們也覺的自己不需要知道太多,現在他們想知道得多,可我也知道的不是那麼多,結果他們跑到我面前,問我知道的多不多,我怎麼告訴他們我知道的還不一定有他們多!”
這麼一串繞口令說下來,簡雲苓是臉不紅氣不喘,倒把宇文徵聽愣了。
“我看你口才不錯。”他從眼前的文書裡擡起頭來,驚奇地從上到下掃了她一圈,不溫不火地吐出這樣一句話。
簡雲苓的胳膊差點從桌子沿上掉下來。
這人,怎麼就這麼氣死人不償命!
簡雲苓徹底瘋狂了,暴走似的在帳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口中唸唸有詞:“你個老狐狸,臭狐狸,不要臉的狐狸!”
宇文徵聽見當沒聽見,繼續自己手上的事情,最後,簡雲苓索性找了個椅子坐下,腿一盤,耍起賴來:“我不管,今天我就呆你這不走了,反正他們都沒膽來找你,我就在這坐着,看誰還敢來煩我!”
宇文徵攤手說了聲:“隨便。”忽然似想起了什麼,投過兩道頗爲曖昧的目光,露出狡黠且欠揍的笑容,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晚上在我這兒睡也可以,我的牀很大。”
我的牀很大……
最後五個字聽得簡雲苓嘴角一抽。
這頗爲勾引的語氣算怎麼回事?
雖然他們兩個的關係最近緩和不少,甚至可以說是重新親近起來了,但自從離開梅花鎮,兩人基本上就沒睡在一起過。
當然,那次“不小心”的野宿除外。
對外,他們統一口徑,只說是宇文徵軍務繁忙,怕打擾簡雲苓休息,所以把她遷到了別的帳子裡。
但傅東雲、蕭白和季孜墨幾個,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私下裡也都苦口婆心地勸過簡雲苓幾次。可是都沒有什麼成效。
今天宇文徵是怎麼了,居然這麼露骨地調戲她?
若是放作平常,簡雲苓早就落荒而逃了,但今天,她正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某人的這種態度,就像是一桶油直直澆在她的怒火上。
直接把她點爆炸了。
“宇文徵!”她怒吼一聲,喊打喊殺地衝上了去,卻在他面前一米處,倏地停住。
因爲宇文徵舉着一張字跡潦草的信直接伸到了她面前,那信上硃砂描出宇文恆的私印,叫她的神經瞬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