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苓故作發怒狀,揚臂起勢要打,小侍女連滾帶爬地躲逃,摸到了一根柱子,便蜷縮在那根柱子下,瑟瑟發抖地抱着自己,眼睛裡都是恐懼,嘴裡不住地念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我不知道……不知道……”
簡雲苓用餘光瞟了一眼蘇側妃的反應,她咬着下脣,恨恨看着簡雲苓手中的鞭子,臉色是秘密被拆穿之後的鐵青。
簡雲苓冷嗤一笑,隨手從裙角撕下一塊衣料,扔在小侍女面前,呵斥道:“給我往上面摁手印!”
“好,我摁,我摁!”小侍女忙不迭地答應,抓起那塊衣料,隨便找了個地方,哆哆嗦嗦地摁下一個空無的指印,然後像拋棄一個恐怖的邪物般,反手將它丟了出去。
清風掠過,那塊顏色並不鮮豔,質地也不算上乘的棉布,飄飄搖搖地落到了簡雲苓腳邊,姿態萎猊,了無生氣,似一片枯死的葉。
靜謐無言而起,包裹在脆弱的水晶球裡,無人敢去打破。
忽然,低低的冷笑帶着譏誚意味穿過空堂,蕩起可怕的回聲:“蘇側妃好大的本事呀!屈打成招,如此心狠手辣,下人就不是人了嗎?還敢拿着這樣一份口供到堂上來混淆視聽,你就這麼想當王妃?”
短鞭在簡雲苓手上握得吱呀作響,好像山野間的夜梟被一雙大手扼住了脖子,發出生死邊緣最後的啼鳴。
她那一句“下人就不是人了嗎”聽得滿府下人皆是一愣,然後有不少人紅了眼眶,既感激又感動。
從來沒有人這樣維護過他們這些下人,尤其是蘇側妃,慣愛耀武揚威也還罷了,一個心情不好,就要打罵府中的下人。
許多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這是第一次,有人爲他們說話,還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簡雲苓的形象在他們眼中一下子高大起來,連帶那個瘋癲的小侍女,都因爲這番非人的虐待,成了她們同病相憐的夥伴。
周遭的竊語聲幾乎全是對簡雲苓的誇獎和崇敬,蘇側妃越聽越生氣。
這些下人知道什麼!全都是沒有見識的鼠輩!她堂堂大將軍的嫡女,翰王側妃,打他們怎麼了,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得忍着。
這就是命,誰叫他們沒有託生一個好人家!
蘇側妃依舊跌坐在地上,形容狼狽,出離憤怒的眼中恨意漫天。
簡雲苓背對着她,垂下的長髮掩去了大半面孔,那雙殷紅的脣卻勾起了一個寒冽的弧度。
說蘇詩語蠢,她還不承認。
不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嗎?到了關鍵時刻,收買人心纔是最重要的,怨就怨她平日總以爲自己高人一等,弄得下人們怨聲載道,如今還在這裡端她的架子,耍她的脾氣。
會成爲衆矢之的,也是咎由自取!
眼看這種一邊倒的形勢使自己漸漸處於下風,蘇側妃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顧腳上的疼痛,強撐着站起,跛着腳向前挪動,樣子別提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