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偏房之中,沐音神色淡然的坐在位置上,只是身上散發出的寒芒讓侍立在她身後的丫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兩步。
這都半柱香的時辰過去了,這位長得跟天仙似的公子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這裡,桌上的茶水居然連碰都不曾碰一下,神情雖然沒有半分的不悅,但是這周身的寒氣卻是越發的重了,就像是結了一層寒冰一般讓人不由得發怵,有種想要落跑的衝動,但是想到徐管事的吩咐,只能咬牙堅持着,即使站着的雙腿已經微微的打鬥了。
這偏房實在是安靜的有些詭異,那丫鬟不由得咬了咬下脣輕聲道:“公子,這茶水涼了,奴婢再給您換一杯吧。”
“不用了。”清冷淡然的聲音裡夾雜着一層寒霜,讓那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的丫鬟不由得嚇得再次噤聲了,規規矩矩的站在她的身後垂着眸子也不知是在看自己的鞋還是在看什麼其他的東西。
房間又恢復了安靜,沐音鳳眸微微上挑,脣邊劃過一道所有若無的弧度,徐府麼?當真是好大的派頭!
掩在衣袖旁邊的五指微動,一道極淡的青煙劃過霎時間消散於無形。好似方纔的不過就是一場幻覺而已。
突然一道略顯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不多時一個身穿暗紫色紫綃翠紋裙的女子款步走來,長相倒也算是精緻,只是臉面卻是有些微微的發福,細細看去眼尾處倒是有些細微的皺紋,很淡,但是依舊掩蓋不了她年華的在的痕跡,只見她手中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個刻有淡藍色花紋的茶壺,然茶壺的一旁放着兩個茶杯,看起來很是精緻。
原本侍立在沐音身後的丫鬟聽到腳步聲立即擡眸望去,待看清來人後,立即上前兩步朝着她恭謹的行了一禮,喚道:“奴婢見過大少夫人。”
那女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微微的沙啞和冷意:“起來吧。”
“謝大少夫人。”丫鬟再次恭謹的行了一禮,方纔站起身,朝後退了兩步站在了沐音的身後。
那女子雙眸看向坐在位置上沒有絲毫動作的沐音,眸中劃過一抹極深的憤怨來,隨後微微斂眉將眸中的情緒掩了下去,隨即脣邊扯出一抹笑來,一邊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一邊擡眼對沐音道:“想必這位就是徐管事請來的貴客吧?!”
沐音擡眸對上她微紅的眼眶,淡淡的點了點頭道:“貴客不敢當,不過在下確實是徐管事請來的。”
清冷淡然的話語全然沒有一絲的敬畏和謙恭,只是在平淡的敘述一個事實。
那女子見她根本就沒有站起身的打算,眼神不由得深了些,轉而笑道:“我方纔在前院見到了徐管事,他正端着茶朝這邊來呢,我聽徐管事說請來的貴客儀表堂堂是個難得一見的俊俏公子,這才劫了他的茶端了過來想要一睹公子的風姿。”說到這裡,不由得輕輕的笑了笑,繼續道:“如今一看公子果真是風度翩翩器宇不凡啊,當真是天人之姿。”
沐音對她恭維的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挑了挑脣,笑容清淺而疏離:“大少夫人客氣了。”
反倒是站在她身後侍立的丫鬟一臉的驚異,雙眸震驚的看着看着身子微彎正在倒茶的大少夫人,什麼時候一向苛刻的大少夫人竟然變得如此的和善溫婉了?!
要知道這位大少夫人嘴巴一向毒的很,向來不會給人好臉色,今日突然變了性子,難不成是因爲眼前的這位長得像謫仙的公子麼?不過也是,不論是誰看到這般如同神仙似的人也都不忍心會對他說什麼重話吧,丫鬟默默的想着,隨即垂下了眼簾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而這邊的大少夫人已經斟好了茶,竟是親自端着茶水遞到了沐音的身前,笑道:“這是上好的碧螺春,這可是我們家家主珍藏了許久的好茶,想當初我們要了許久家主都不曾同意,如今倒是捨得了,真是讓我們眼饞呢,公子快些嚐嚐看。”
話落,又將手中的茶水朝着沐音的方向推了推。
沐音看着她手中端着的茶水,突然擡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那大少夫人頓時面上的神情一僵,訕訕的笑了笑,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卻不想沐音已經擡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茶水,淡然優雅的抿了抿茶蓋,茶香頓時縈繞了鼻息,挑了挑眉,淡淡道:“果真是好茶!徐家主倒是費心了。”
大少夫人笑了笑,立時道:“公子是我徐府的貴客,自然是應當好生款待的,公子還是快些喝吧,不然等茶涼了味道就散了。”
沐音脣角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只是微微下斂的雙眸中卻是寒芒四射,端起手中的茶就要飲下,卻在即將碰到脣邊的時候頓了一下,餘光掃到那大少夫人的面上閃過一抹緊張而又興奮的神情,突然擡手將手中的茶水再次放回了身旁的桌上。
“公子怎麼不喝?難不成是這茶不合公子的心意?”看到沐音並未喝茶,反而將茶放到了一旁,掩在袖口下的雙手死死的拽住了手中的手帕,面上扯出一抹極其不自然的笑意來。
“我一個人喝未免有些不妥,大少夫人不妨與我一起吧。”沐音鳳眸微挑,笑容清淺。
大少夫人對上她漆黑如墨的雙眸不知怎麼的,心底深處突然生出一股子涼意來,不着痕跡的移開了視線,擺了擺手道:“這是家主特意爲公子準備的,我怎麼能飲呢,若是讓家主知曉了,定是要數落一番的。”
沐音仿若不在意的收回目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蹙眉道:“一個人飲茶實在是無趣,既然大少夫人不肯賞光,那本公子只好等到徐家主來了再與他一同品茶了。”
“不可!”大少夫人猛地開口道,沙啞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尖銳,還有絲絲的緊張,沐音揚眉看向她,就連侍立在沐音身後的丫鬟都不由得擡起雙眸打量起她來。面上寫滿了不解。
此事的大少夫人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收斂神情,扯出一抹笑意來,解釋道:“家主正在書房談事情,一時半刻的也回不來,公子還是邊飲茶邊等家主吧。”
“哦?”沐音微微擡眸,道:“既然徐家主抽不開身,那那我哈市改日再來登門拜訪吧。”
說着,已經從凳子上站起了身。
“公子。”大少夫人面上閃過一抹慌亂,連忙上前兩步擋在了他的身前,笑道:“公子暫且留步,家主已經吩咐準備好了廂房,公子安心在徐府住下就可,徐府定當好好的招待公子。”
尤其是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刻意的加重了語氣,眸中也是一閃而過的恨意。
沐音頓住腳步,看向她,蹙眉道:“徐家主的好意在下本公子心領了,但是本公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留宿了。”
大少夫人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頓時面上閃過一抹慌亂,掩在衣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沐音看着她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揚,清冷的容顏似乎冷了幾分。
“大伯母,原來你在這裡啊,三叔公正在找你呢。”突然從門外進來一個少年,約莫十三四年紀,脣紅齒白麪容俊秀,身穿一件清祥雲袍子,身上披着一件暗沉色的雪絨披風,面頰微紅,髮絲也有一些微微的凌亂,身上帶着些微的寒意,顯然是剛從面外回來的。
現在的時節雖然還未步入深冬,但是外面的寒氣也已經很凜冽了,出去走一圈身上就會多出一些寒氣來。
這間雖是偏房,但是房裡也燒着炭爐,是以,這裡的溫度倒是比外面暖和許多,少年便往裡走便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渾不在意的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而後大咧咧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奴婢見過榮少爺。”一旁的丫鬟連忙朝着他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那少年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坐在凳子上一副愜意的姿態。
沐音看着他眸中不由得劃過一道暗芒來,脣角微微上揚,站在一旁倒是沒開口。
而一旁的大少夫人看到他的瞬間緊繃的神情陡然鬆了下來,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道:“我一直呆在這裡招待貴客呢,來的時候竟是忘記跟丫鬟知會一聲了。”話落,眸光轉向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你去沉香居去稟告一番,我隨後就到。”
丫鬟神色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怎麼?!皮子癢了還是怎麼着?我的話都敢不聽了!”大少夫人冷聲看着她道。
那丫鬟嚇得立時跪倒在地,顫聲解釋道:“奴婢該死,大少夫人請恕罪啊,奴婢是奉徐管事的命令在這裡守着這位公子的,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奴婢的小命也難保啊。”
“咦?”坐在一旁的少年這才發現站在大少夫人身後的沐音,揚了揚眉道:“這是徐管事請來的客人?”
大少夫人擺了擺手道:“這可是家主請來的人,你可莫要胡鬧了,趕緊回房去練字,待會家主來了見到你這副模樣你可就要挨罰了。”
少年撇了撇嘴道:“我的字早就已經練好了,今日先生準我休息一日,大伯母,你就別操心了。”
大少夫人皺了皺眉,還想說些什麼,撇到依舊跪在地上垂着腦袋的丫鬟,冷聲吩咐道:“有我在這裡能出什麼事,還不趕緊去沉香居稟告,耽誤了事情仔細你的皮!”
那丫鬟嚇得當即白了臉色,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見那丫鬟離去,大少夫人這才轉眸看向站在身側的沐音,蹙了蹙眉笑道:“都是一些家中的瑣事,讓公子見笑了。”
沐音揚了揚眉,淡淡道:“既然大少夫人有事要忙,那本公子就先行離開了。”
話落,就要朝着門外款步而去。
“公子留步。”大少夫人立即上前道:“公子若是就此離去,家主若是問起來我可沒辦法交代了,公子還是在此稍事休息片刻吧。”
“哎,你幹嘛要走啊?你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那小丫鬟可就遭殃了。”坐在一旁的少年從凳子上站起身,走到沐音的身前,看着她眸中劃過一抹驚豔,這世間竟有如此精緻的人,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方纔在凳子上看已經令他很吃驚了,沒想到近看竟是如此的驚豔啊,那眉眼那肌膚無一都讓人移不開目光來。
當真是應了他前些日子讀到的那句詩詞了,一枝梨花壓海棠,玉樹臨風勝潘安!
看到他怔愣的神情,那大少夫人眸中劃過一抹沉思,挑脣笑了笑道:“公子果真是儀表不凡,把麟兒都給迷住了呢。”
徐麟這纔回過神來,俊秀的面容上不由得閃過了一抹紅暈,擡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大伯母說什麼呢!我方纔只不過是想事情想的出神了而已,誰被他給迷住了!”
打死他他都不會承認他被一個男子給迷住了!想他徐府少爺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怎麼會給他一個男子迷住了心神呢!傳揚出去他還怎麼做人啊!
看着徐麟的惱羞成怒,大少夫人抿脣笑了笑,倒是不再打趣他了,而是轉過眸子看向沐音道:“公子,還是在這裡再稍等片刻吧,正巧一邊飲茶一邊和麟兒聊聊天,你們的年紀也相仿,肯定能聊得來。”
沐音擡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脣角扯開一抹清淺的弧度,淡淡道:“既然大少夫人如此盛情,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大少夫人面上這才輕鬆了些,連忙走到一旁,將已經涼掉的茶水重新斟了一杯,放到了沐音的身前道:“公子,請。”
茶香四溢,頓時讓人心曠神怡,那徐麟眸中不由得閃過一抹驚詫來,連忙走到一旁的托盤處,掀起壺蓋輕輕嗅了下,雙眸立時綻放出一道光彩來:“竟然是碧螺春!這麼好的茶大伯母怎麼不早說。”
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一旁的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
大少夫人見此,眉宇間頓時閃過一抹慌亂來,連忙從他的手中奪過茶水,道:“這茶水是家主吩咐特意招待公子的,你若想喝自己去找家主要些來。”
徐麟走沒,神色有些不滿,正要開口,卻不想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
“既然徐公子想喝茶,正巧與我做個伴,也不孤單了,你說呢?大少夫人?”
徐麟嘴角扯出一抹笑來,顯然很滿意沐音說的話。
但是一旁的大少夫人可就沒有這麼淡定了,額間不由得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來,爲什麼她總覺得眼前的紅衣少年好像什麼都知道?!好像已經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掩下有些慌亂的眸子,脣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二哥,你在這裡啊,可是讓我好找啊,真是累死我了。”突然門口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來,入眼便看到一個身穿淡青色錦衣的少年踏步而來,眉眼與徐麟倒是有幾分相像,手中持着一柄長劍,身上帶着寒氣,顯然也是剛從外面回來沒多久的。
待走至徐麟身邊之時,突然撇到桌上放置的茶壺,當下放下手中的長劍,一把提起茶壺就往口裡灌。
“不要——”大少夫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陡然嚇得那少年提壺的手微微一頓,神色怔愣的看着身旁面色慘白甚至還帶着驚恐之色的大少夫人,神色閃過一抹不解道:“大伯母,怎麼了?!這茶不能喝麼?”
說着將手中的茶壺提到了她的眼前,愣愣的看着她道。
茶壺嘴上還殘留着滴落的茶水,順着壺嘴一直延伸到壺身上滴落在地……大少夫人看着眼前的茶壺,站在那裡竟是一動也不能動了,好似失了魂魄一般,面色慘白無一絲血色,雙目赤紅,原本精緻的妝容此時看起來竟是分外的可怖。
“完了…完了…”也不知是對他說的還是在喃喃自語,狀態似是魔障一般。
徐麟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眉頭緊蹙道:“大伯母你怎麼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眨眼間就像是瘋魔了一般?!想到此不由得伸出手輕輕的觸了觸她的衣袖,試圖喚起她的注意力。
“呵呵……”突然大少夫人竟是低低的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似是低泣又似是嘲笑,慘白的面色已經劃過了一抹癲狂,眸中的淚水似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打溼了真個面頰,精緻的容顏霎時間變得狼狽不堪起來。
徐麟和那少年對視一眼,眸中都閃過了一絲茫然,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那少年見她的神色眸中不由得閃過了一抹驚恐,而後將手中的茶壺慢慢的放回原位,雙腳也不由得朝後退了兩步,與其拉開一定的距離。
沐音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一般,依舊神色淡然的坐在凳子上,眼神掃到桌上依舊紋絲未動的茶水,脣角劃過一抹譏諷,真當她是傻得麼?!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想害她!
論起毒藥,她可是祖宗!在她面前賣弄不是找死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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