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想忘記

我的腦海裡,一直有一首歌在回唱。

史昂一直覺得很奇怪,自從在嘉米爾醒來之後,他的夢裡一直都有一首歌,一首醒來就會忘記的歌,一首讓他在夢中流淚的歌。

他在嘉米爾的生活單調而枯燥,遠遠比不上在帕米爾那快樂自由的生活。早起,修煉,吃早餐,休息,修煉,吃午飯,休息,修煉,吃晚餐,休息,冥想,睡覺。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毫無改變。

他的天分是極好的,師傅白禮看到他都會欣慰的微笑,但是他總覺得,少了什麼。

有一天,他沒忍住,問師傅:“老師,爲什麼你不再彈曲子給我聽了?”

白禮的臉僵住了,隨即用半和藹的口吻答道:“因爲你長大了。”

史昂不明白,他長大跟師傅彈不彈琴有什麼關係?他的師傅,應該是一個……應該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他明明記得的,可總是想不起來。

師傅的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不是那麼威嚴……應該是……

他還是想不起來。

但,那是他的師傅啊,帶着他離開帕米爾,教會他怎麼成爲男子漢,告訴他要相信自己的人啊!史昂晃了晃腦袋,繼續他修煉。

當那一天師傅告訴他,他要學習修理聖衣的時候,心底空落落的感覺終於被一件件聖衣填滿。是啊,天氣會變,師傅會變,只有你們一直在我身邊。

他每天都坐在破損的聖衣的包圍之中,感受一件一件聖衣上的故事,聽它們訴說喜怒哀樂。

我有你們,在我身邊。

再一次,頭暈腦脹的醒過來,卻不是因爲外面的爆炸聲,而是夢到了小包子。

來聖域這麼久,第一次夢到他,就在我即將將他遺忘的時候。

有人說,治療心傷最好的方式,不是另尋戀情,而是遺忘。忘記,就不會再痛了。

可是那個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的小包子,讓我的心再次疼了起來,疼得想要剜掉自己的心臟。爲什麼?你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而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爲什麼會這麼疼?

【因爲他讓你懂得了感情,我的兄弟。】

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陰影,比法拉奧更讓我心驚膽顫的壓力,卻讓我莫名的心安。

【我的兄弟啊,爲什麼到現在才甦醒?】

“你是……”我的頭更加劇烈的疼痛起來,破碎的記憶一個一個衝進腦中,“修普……諾斯。”

【甦醒吧,我的兄弟,死神達拿都斯喲。】

修普諾斯跟我是一起出生的的孿生兄弟,很多人都在猜測我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這對於我們來說無關緊要,畢竟血緣已經是最好的紐帶了。

作爲死神,我被所有的凡人厭惡。因爲我的到來就意味着死亡,充滿了悲傷和恐懼。而我的力量對於神族卻毫無作用,於是沒有神願意搭理我,對於他們來說,我不過是個無用的工具罷了。

修普諾斯則不同,睡神給人類帶去休息和放鬆,同樣對神也起作用,他纔是光環籠罩的神。我只需要在我的世界裡,完成收割生命的工作就好。命運三女神會告訴我,誰該死了。

死神不能有感情,這纔是對所有人的公平。哈迪斯曾經這麼告訴我。

我與哈迪斯緣分,維繫在死亡之上。他是冥王,我是死神。他掌管死後的世界,我往他那裡輸送人口。所以真的要說我跟誰的關係最好,那不是我的兄弟修普諾斯,而是冥王哈迪斯。

神話時代,每隔一段時間,神王宙斯就會召開會議,哈迪斯、波塞冬和雅典娜就會一起來到奧林匹斯山,商討地盤問題。這個時候對於我來說,是枯燥生涯中最值得期盼的。哈迪斯不能離開冥界,除了這個時候。他的到來,意味着我們能有很多可以聊聊。

通常會議都是不歡而散,哈迪斯會到我的住所,跟我抱怨下會上的種種不快。神王的置身事外、海皇的野心勃勃、女神的貪婪好妒。我只需要坐在一邊,聽完他所有的抱怨,他就會願意跟我聊聊冥界發生的故事。

連修普諾斯都不會願意跟我說這麼久的話,哈迪斯卻能滔滔不絕的講上很久。有此沒忍住就問他,爲什麼願意跟我講那麼多。

“也就你願意聽我講那麼多,冥界都是死人,誰聽我說話。”哈迪斯驚詫的看我。

他也是寂寞的。

於是哈迪斯成了常客,雖然他本人不能離開冥界,總有不少信從冥界寄到奧林匹斯。回信,變成了我工作之餘,唯一的娛樂。

我以爲日子會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與哈迪斯聊天,幾十年見一次修普諾斯相望無語。

可是突然有一天,從來沒有云的奧林匹斯山,烏雲密佈,電閃雷鳴。我以爲是宙斯又一次發飆,可是那種雷聲,不是神王的閃電。而是……神之間的戰鬥。

赫爾墨斯傳來消息說,哈迪斯、波塞冬、雅典娜打起來了!而且就在人間並非奧林匹斯山。

我在想爲什麼宙斯沒有阻止的時候,我被哈迪斯的一封緊急求援信叫到了人間。

人間波濤洶涌,大洪水幾乎沖走了所有人,毀掉了地面上的生命。衆神的戰爭,場面何其慘烈。

等我找到哈迪斯的時候,他居然受傷倒在一小片地面上。能傷了神的,到底是什麼?

我看到雅典娜站在不遠處,神情凝重的看着我;波塞冬立在海洋之中,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雅典娜。三人本是勢均力敵,爲何唯獨哈迪斯受傷在地?

這時我才注意到,雅典娜身邊的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碎卻掩蓋不了他手上的神之血——哈迪斯的血。衆神的戰爭,爲何會有一個人類少年?

少年身上的衣服……那不是泰坦神族的傑作,聖衣麼?泰坦神族用銀星砂打造了88件聖衣,其中四件最完美的給了神王、冥王、海皇和女神。剩餘的84件一直都不知去向,竟然是在雅典娜手裡!

這時候宙斯出現了,以正義、公平的化身,痛斥了三神不顧人界生靈,大打出手的行徑。再次明確規定了三神的職守範圍。冥王永駐冥界,掌管死之國度;海皇回到海界,統領海中生靈;女神重建大陸,興旺人族。

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那84件聖衣爲何出現在女神身邊的事,最後他將目光轉向擅離奧林匹斯山的我,將我趕至冥界,不得再回奧林匹斯。修普諾斯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直言不諱。

“我的兄弟達拿都斯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修普諾斯第一次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說:“我們是兄弟,不該分離。”

哈迪斯敞開死亡國度的大門,歡迎我們加入他的帝國。我們在冥界深處締造了極樂淨土——E□□ionhen,美好的比奧林匹斯都讓我留戀。害怕再度受傷哈迪斯將他肉體藏在了裡面,也將我們兄弟的肉體藏了起來。他說,這樣就沒人能夠打敗我們了。

“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如果連你們都失去了,那該會是多無聊的世界啊。”哈迪斯這樣笑着說,“不要忘記啊,這裡是我們永遠的樂土。”

不滿雅典娜私藏聖衣的行爲,哈迪斯找到了逝去的泰坦神族人的後裔,甚至他們的靈魂。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們爲他打造冥衣。而哈迪斯開始熱衷於尋找陸地上的人類,讓他們覺醒成爲魔星,穿上冥衣,擺脫死亡,對抗雅典娜。

我和修普諾斯的日子一成不變,收割生命,送去睡眠。只是我們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尋找新的身體來安放靈魂,一次又一次……

記憶裡……有那從未有過變化的奧林匹斯山,有仙樂嫋嫋的極樂淨土,有我的兄弟修普諾斯,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模糊的幾乎看不清……

“蘇~我又抓到一條大魚哦!”那個身影淡去……淡去……

“啊,你真厲害。”

我不想忘記……不想忘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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