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普諾斯出奇的討厭潘多拉,而理由他卻不願意多說半句。
潘多拉請求見我們的時候,我正和修普諾斯下那盤怎麼也下不完的棋。潘多拉的聲音突然從某個方向傳來。我印象裡,潘多拉的聲音應該是性感而誘人的,這就是她被製作出來的目的。出乎意料的,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像用爪子刮過大理石面一樣的聲音。
“潘多拉求見修普諾斯大人。”
我瞥眼,原來我醒來的消息,這個女人還不知道……反正她想見的不是我,繼續下棋。
修普諾斯居然也一動不動,繼續下,完全不理會那個女人。
“潘多拉求見修普諾斯大人!”潘多拉的聲音比剛剛高出了一個聲調。
“不去見她?”我收回手,停下來看修普諾斯。
“不用理她,就讓她以爲極樂淨土裡沒人。”修普諾斯頭都不擡,彷彿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記憶裡,修普諾斯不該是這樣的人。那個看起來笑得比誰都溫柔的修普諾斯,心比冥界的風還要冷。即使如此,他還能讓衆神和人類覺得他很友善。
“爲什麼?”
“達拿都斯,你不記得了。”修普諾斯擡起頭,“不記得了嗎?潘多拉,她將劍指向我們!”
修普諾斯指的,我當然記得。前一次聖戰,潘多拉的背叛,幾乎讓我們神魂俱滅。但是修普諾斯,我問的爲什麼,不是這個。我想問,爲什麼你的臉上會有如此瘋狂的表情?
“哈迪斯的消息如何?”我淡淡的問他。
他愣了下,不甘願的將聲音傳了出去:“潘多拉喲,汝有何事?”
“哈迪斯大人有消息了。”果然是哈迪斯的消息麼。
修普諾斯離開棋盤,去見潘多拉。哈迪斯快要覺醒了麼?那麼沉寂百年的聖戰,即將再次拉開帷幕。這次又會有什麼新奇的故事呢?那個帶走哈迪斯轉世□□的人?那個阻撓我尋找哈迪斯的小宇宙?那個……在腦海裡沉浮的人影?
我不覺得修普諾斯會爲我編織什麼夢境,即便有,以他的惡趣味,絕不會是這麼模糊的。那麼這個擅自出現在我夢境裡的影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越是去想,那個影子就越淡。不能讓這唯一的線索消失……我放棄思索,去看看修普諾斯的情況。
隱去小宇宙到達大殿之後,修普諾斯已經不在了,只留潘多拉一人,憤恨的跺着地。
“修普諾斯!等哈迪斯大人回來,看你還能囂張到哪裡去!”
哈迪斯麼?如果讓他在修普諾斯和你之間挑一個,我想還能繼續囂張的應該不是你。
“潘多拉大人。”
“切希爾嗎,有什麼事?”潘多拉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怒火,一派端莊大氣地問道。
“剛剛修普諾斯大人帶着幾名冥鬥士前往意大利。”地獸星如是報告。
“我知道了,他去迎接哈迪斯大人。”潘多拉咬牙切齒的回答。
“可是潘多拉大人,迎接哈迪斯大人的不是應該由您……”地獸星不知不覺的問道。
“可惡的修普諾斯!”潘多拉沒能維持住她的風範,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的憤恨道,“哈迪斯大人應該是我,潘多拉去迎接的!他的姐姐!唯一能站在冥王身邊的女人!”
嗯……放眼整個冥界,除了冥鬥士之外,能站着的“女人”的確只有你一個。我覺得她對自己的定位還是很清楚的。
“不行,我要去意大利!”潘多拉在原地緊皺眉頭,說,“切爾西,密切注意冥界其他人的動向,一有情況,立刻向我報告!”
很快,潘多拉就消失在了原地。
呵,被嫉妒衝昏頭腦的女人……哈迪斯,真是不明白這個女人有什麼好處。
“誰在那裡!”切爾西敏銳的看向我所隱藏的位置。
潘多拉一走就太過放鬆了嗎,讓一個地字輩的冥鬥士發現了我的存在。
“地獸星•貓妖的切爾希,在吾的面前,竟敢如此放肆。”顯出身形,讓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在內。
“達拿都斯……大人……”切爾希驚恐的跪下,“您已經……醒來了嗎。”
“想向潘多拉報告嗎?”
“屬下……屬下不敢!”
“記住就好,吾乃死神達拿都斯,汝若違背……必死無疑,哈迪斯大人也不會在乎區區一個地獸星的性命。”
話雖如此,我卻不能肯定,因爲我並不瞭解哈迪斯。他重用潘多拉的理由,至今沒有想通。即使切爾希報告了潘多拉,我取走他的性命,無非是惡化她與我和修普諾斯的關係。即使哈迪斯不會向我們兄弟追究一個冥鬥士的性命,難保他不會因此與我們產生間隙。
明面上死神睡神聽命於哈迪斯,實際上,我們一直是平等的朋友。然而,這神話時代就開始的友誼……究竟能持續多久?哈迪斯究竟是爲什麼要將我們兄弟拖進着紛爭的渾水?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去求得答案,現在,只能由它去了……
就這樣想着回到了極樂淨土,走向存放着哈迪斯□□的神殿。神殿的結界對於我和修普諾斯而言,只是擺設。當我走到內部的時候,一具棺槨停放在正中。精美的雕飾一如奧林匹斯山上神殿的奢華,伸手碰觸,劇烈的疼痛讓我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麼,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達拿都斯,出什麼事了?!”一出神殿,就看到修普諾斯急匆匆的趕過來。
“你……不是去意大利了麼?”
“嗯,還沒見到哈迪斯,就被你嚇回來了。”修普諾斯開玩笑道,“什麼東西傷了你?直接傷害靈魂?”
“你是說這個麼?”我伸出右手,上面還有半燒焦的痕跡,雖然正在急速的恢復,這速度卻遠遠慢於其他東西造成的傷害。
“這?!”修普諾斯震驚的盯着我的手,能傷害我的東西,必然也能傷害他。
“冥王的結界罷了。”我揮揮手,不需要很久就能恢復的傷。
“怎麼……哪裡的結界?神殿裡?”修普諾斯不解,“這不是防禦型的結界,是攻擊型的,你到底做了什麼?”
“修普諾斯喲,你覺得我會對冥王做什麼?”
“你不會是去碰了他的放□□的棺槨吧?”修普諾斯一臉詫異的問。
“是,又怎麼樣?”手上的傷正在癒合。
修普諾斯嘆氣道:“那可是關係到他的性命,當然會……”
“你在你的棺槨上放了這樣的結界?”我反問,這不是理由,這是藉口罷了。
“……”修普諾斯沒再說話,只是沉默。
也許,間隙是一早就存在的,誰都沒有想去注意它而已。
“修普諾斯,那日爲何要離開奧林匹斯?”這個問題,我忍了數百年沒有問。
“……不是說麼?你是我的兄弟,兄弟怎麼能就這樣分開。”修譜諾斯擡頭,看這片與奧林匹斯無二的透藍天空,“我們雖然是孿生,但是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你跟哈迪斯在一起的時間長。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說話?我以爲是因爲你太沉默的關係。之後我纔想明白,是因爲我從來沒開過口。”
我從沒想過,修普諾斯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呵呵,所以我想啊,我們的關係不能再被冥界隔開了。吶,達拿都斯,誰都會背叛你,我不會,我們是孿生兄弟啊,這世界上最牢固的血緣啊。如果連你我都不能緊密的聯繫在一起,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
場景似乎又回到了那麼多,相對無言的日子裡,他坐在階梯上,我坐在欄杆上,他望着天空,我擦拭豎琴。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兄弟,卻在那一天,固執的跟我去了冥界。
於是有一天,這個從未和我說過話的兄弟,在我彈琴的時候,拿出那支睡神的笛子,應這節拍,緩緩吹奏。那一刻我知道了,我們之間的羈絆是那樣的深刻。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修普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