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潘才人這難得動了腦子的話,柏小妍歪過頭,勾着嘴角一個勁地笑,“既然潘夫人已經知道,明日還有吃食,那可否將今日的吃食都拿出來,這麼多人都聚在南苑,可不好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如果潘才人再不答應,那可就是要撕破臉皮了,畢竟這還只是第一天,別院中也只有柏小妍和周太醫兩人會醫術,撕破臉皮的話,對誰都不好。
“尹姑娘說的哪裡話!”潘才人說着,捂着嘴笑了起來,“這別院中,最清閒的莫過於我們南苑了,我們這不是想着,烹飪好晚膳後,再給你們送去嗎。”
不管潘才人這話虛僞不虛僞,柏小妍和周太醫都是極爲滿意地離開了。
這才走出南苑呢,周太醫就開始試探着說話了,“尹姑娘,你身邊這兩個侍婢看着特別的很,可是打小就跟在身邊的?”
“周太醫覺着特別,小女也覺着特別的很呢。若真是打小就跟在身邊的,那可就好了,想到日後得分開,小女就覺得可惜極了。”柏小妍回頭看了眼表情呆滯的詩情和畫意,想到這是她們爲了矇騙周太醫,這才故意裝出來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大大地笑了起來,可面上卻還是繃得緊緊的。
“若是尹姑娘覺得可惜的話,不如就去打聽打聽,她們二人是哪個宮的侍婢,說不定她們的主子也願意割愛,將她們二人送給尹姑娘呢。”周太醫裝作想了很久的樣子,。
“哪還用得着周太醫提醒,小女一早就問過了,可惜了,是議政殿的人呢。”柏小妍很是遺憾地說着,餘光瞥着周太醫的表情,見他先是緊張,再是怔愣,最後蹙眉,這一連串的變化讓柏小妍的心裡笑開了花。她就是故意這麼說來迷惑周太醫的。
若是詩情和畫意是皇后的人,那麼在柏小妍面前說假話,博取信任不是不可能的事,相反,可能性還大得很。而若她們真是皇上的人,又爲何會知道皇后與他的密謀,若是知道了,是絕不可能讓他這個害了皇子的人繼續來看診的。可是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並沒能接近三皇子,這一切都被柏小妍給阻斷了,所以,其實柏小妍也是皇上的人,她們三個都串通了?
周太醫是越想越亂,可是這樣的話,皇上爲什麼要放任皇后去害三皇子,難不成三皇子沒有的天花。不,不,他有去診斷過,是真的染上了天花了。還有柏小妍,若是在知情的情況下,定然是不會捲進這件一不小心就會要了命的事件中的,所以柏小妍這是被皇上騙了?“周太醫是要去西苑吧,那小女這便告辭了。”注意到周太醫愈發紛雜的神色,柏小妍除了感覺到出了一口惡氣很舒暢外,還有些好奇起來,這個周太醫似乎不像他面上看起來那般不學無術啊。
當夜,在得知詩情想要一盒女兒家的胭脂後,柏小妍將所有東西都列在了紙上。細細地回想了一遍確定無誤後,這才吹乾了墨跡,將紙張細心的邊對邊、角對角折了起來。
“畫意,打個燈籠,我要去正門。”柏小妍將摺好的紙裝進信封裡,站起身來對着正將飯菜端上桌的畫意說道。
“可是,姑娘,不如用完晚膳再去吧!”畫意看着手中端着的盤子,想着若是涼了,不僅是不好吃了,對身子也不好。可是這勸說的話,並沒能讓柏小妍聽進去,她依舊是一副興致沖沖的模樣,擺了擺手示意無所謂,畫意也只好放下了手中的盤子,認命地打起燈籠出了門。
雖然隨行的有不少宮人,可大概真如潘才人說的那樣,這兒不是皇宮,因爲不少人都消極怠工的很。一路上都昏昏暗暗的,路旁的燈都沒能點亮,若是天氣熱,又有畫意打着燈籠走在她身邊,柏小妍大概會被嚇得哭出來。
柏小妍一邊爲自己打氣壯膽,一邊不停地找着話說,“畫意,你是怎麼遇見詩情的,我瞧着,詩情似乎不太愛說話。”
“奴婢是在府中遇見的詩情,當時奴婢才被閣主救下,全身上下又臭又髒的。而詩情已經入府好多年了,作爲萬劍閣的一員,又是閣主最爲信任的侍婢,在奴婢的心中,那就是金光閃閃極了。可就是那樣金光閃閃的詩情,卻毫不吝嗇地向奴婢伸出了手,還給奴婢講她當年落魄時的故事。”畫意起先是爲了緩解柏小妍心中的緊張,纔開始說的,可說着說着,就真的陷進了回憶裡。
“因爲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詩情不愛說話,姑娘你千萬不要介意,其實詩情和她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她可會關心人了。只是,她對姑娘這樣的,真正金光閃閃的人,有些不敢靠近罷了。”畫意這纔想起柏小妍問的話,忙爲詩情解釋起來,“其實啊,詩情她一定很喜歡姑娘您。”
聽着畫意這般肯定的語氣,柏小妍不由得笑了起來,“哦,爲什麼呢?”
“因爲姑娘你雖然看着難以接近,其實是個溫暖的人。”畫意說着,心情似乎有些激動,就連燈籠都晃了起來,“我們看過太多的冷漠疏離,所以一眼就能瞧出來,姑娘你並不是真的冷漠,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同人相處罷了。這和閣主簡直是一模一樣,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說,您和閣主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雖然畫意前面的話說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但真正嚇到柏小妍的還是最後的那句話,那個那麼多人究竟是有多少人,怎麼從畫意的口中說出來,就好像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
“是啊,您們是彼此最爲合適的人,不管是從哪裡看。”畫意點着頭,說的斬釘截鐵。
柏小妍被說的不好意思極了,她可沒有忘記,白天的時候,她還狠狠地罵了陶安泰一通呢,結果到了晚上,居然就有陶安泰的手下跑來跟她說,她和陶安泰是天作之合?可畫意的嘴就像是堵不上的大洞一樣,這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幸好沒幾步就到了正門,柏小妍連忙示意畫意不要說話,拿過她手中的燈籠,一個人慢慢地向着正門走去,找了一條極爲顯眼的門縫,將信封給塞了進去。
她倒是有些好奇,那些東西究竟會怎麼進到這別院來。
“你要的,只是這些?”
柏小妍怔着點了點頭,見對方沒有反應,纔想到那人看不見,忙說道:“是,只要這些。”
“好,明晚定給你送來。”那人的聲音忽然就暗啞了下去,“聽說你喜歡吃杏仁豆腐,明日可要給你送一碟子過來?”
本以爲那人是要離開了,不想又說了這麼一句,這讓柏小妍受寵若驚之餘,滿腹懷疑。知道這些的人無疑都是自己的熟人,且還是細心之人,柏小妍敢說,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的人沒有幾個,而陶安泰定然是不知道的。那麼這個陶安泰派來的人,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你是誰?”柏小妍問道,只是這問話猶如石沉大海,柏小妍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許久也沒能聽到什麼。
候在不遠處的畫意看着柏小妍執意想知道對方是誰的模樣,心驚不已。她的耳力好,所以能清楚地聽到門外那人的聲音,也知道那人根本就沒有離開。想到那個人,畫意就不禁抖了抖,怎麼會是他,那纔是真正冷漠疏離的一個人,向來不問事的很,怎麼會願意接下這差事?
萬劍閣的人都知道,那人不僅不喜歡讓別人看到他的臉,也不喜歡別人問他,他是誰。雖然那人破天荒地接了這差事,語氣也溫柔地想要滴出水來似的,可畫意還是不敢相信的很,閣主可是派她們來保護尹姑娘的,若是這尊菩薩一個不順心……
這般想着,畫意連忙出聲說道:“姑娘,夜深了,飯菜都要涼了。”
柏小妍聽了畫意的話,嘴上說着“好”,耳朵卻還是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見實在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只好站直了身子往回走。
才轉過身,忽然就聽見了砰砰拍門的聲音,而後一道稚嫩卻熟悉至極的喊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尹姐姐,姐姐,小五來看你啦!”
柏小妍的步子一頓,前一刻還是驚異的臉上,下一刻就洋溢出了燦爛至極的笑容,正欲應聲,就又聽得小五一連串慌亂的聲音,“哎呀,你別攔着我,我好不容易纔出來一趟。哎,哎,放我下來,尹姐姐,小五明天再來看你啊!”
“啊呀,別別別,別動手,我不說話了還不成!你要敢動手,我就告訴尹姐姐你是誰了啊,我告訴你,你別這麼看小爺,小爺可不吃你這一套!”小五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被人抓着走遠了。
饒是如此,小五還是繼續不死心地吼道:“尹姐姐,這個人就是你的……”
你的?柏小妍忙回過身,再次將耳朵貼在門上,可門的那邊又已經恢復了一片寂靜。想來小五是被人捂了嘴帶走了,不過聽起來,兩人似乎是認識的,小五既然敢這麼放肆,那一定是吃準了那人不會對他怎麼樣。
所以柏小妍也不擔心小五出什麼事。只是,從小五的話中明顯可以聽出來,那人與她有關係,而且關係似乎還不淺,只是那人不想讓她知道。
那麼,那人會是誰?這世上又還有幾個和她有關係的人。
然而上天根本就沒有給柏小妍深究的時間,她才嚥下一口飯,就被孔才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叫走了,三皇子又暈厥過去了。
此後的日子就像是陀螺,柏小妍是轉得腳不沾地,本還想着第二天晚上去一探究竟,可實在是走不開的很,只能讓詩情和畫意去取那些東西了。畫意是扛着一捧糖葫蘆回來的,雖然眼中泛着感動與欣喜的淚光,但神色卻還是古怪的緊。詩情也是,雖然看着比畫意正常了些,可她卻忘了,竟是頂着裝給外人看的那一張冷臉回來的。
“那人難爲你們了?”柏小妍喝下最後一口湯,正拿着帕子擦嘴,看着她們二人的模樣不禁問道。
“沒有,奴婢只是太感動了。”畫意急忙搖着頭說道,正說着,就從插滿了糖葫蘆的棒子上取下了一串遞給柏小妍,“姑娘,這第一串送給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