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沉默了。她沒有想過事情會如此複雜,更沒有想過會如此棘手。
只聽孟長軒接着說道:“你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點,也知道你母親始終放不下你。所以我一直勸他們,不是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情,不如等幾天,見到你再說。可是他們還是匆匆忙忙地走了。唉——”
淚水在柏小妍眼中打着轉,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她舉袖拭淚,勉強笑道:“孟老先生,多謝你如此熱心。或許是柏小妍沒福氣,見不到母親,沒法讓她親眼看見我如今的成就。不過既然在這兒無緣相見,那我就——先去京城了。”
“京城?——”孟長軒聽她說着話,皺起眉,在屋中踱着步,想了片刻,眉頭一展,道:“柏小妍,老夫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聽?”
柏小妍點頭道:“您請講。”
孟長軒道:“你有沒有聽見最近京城‘神廚大擂’的消息?”
柏小妍點頭道:“聽說了。不過柏小妍現在除了想見到母親之外,還想去救我的丫鬟。所以即使去京城,對這事也不很熱心的。”
孟長軒道:“救人固然要緊。不過對於擂臺賽,姑娘只想到其一,沒有想到其二。”
柏小妍不由道:“願聞其詳。”
孟長軒道:“參加‘神廚大擂’固然耽誤你的時間,可是你想一想,這次比賽可是五湖四海的廚藝高手都會參加的,如果你能取勝的話,對技藝的成長自然會是很好的磨礪,對你揚名四海,也不失爲一件大好事。你不知道外祖家搬到了哪裡,但是卻可以借‘西陵國第一神廚’的名聲,讓他們找到你。你覺得呢?”
柏小妍目光一閃,細思片刻,問道:“‘可神廚大擂’也快開始舉行了吧?”
孟長軒道:“現在聽說是七月十八至七月二十這三天。你想,怎麼也要有讓大家從各地趕至京城的時間吧!”
柏小妍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參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要在這之前,將該做的事情都儘量做好。”
孟長軒欣然一笑,道:“姑娘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那老夫還有一個提議,既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姑娘何不將心放穩些,暫留三五天,我們一起談論一下廚藝。至於你的小丫鬟,我想一定會有貴人相助,不必太過掛牽。”
柏小妍聽了默然,細思又覺有些道理。陶安泰就在京城,雖說他對自己說過“不救杏兒”,但若杏兒真遇到危險,想他那俠義心腸,絕不會袖手旁觀。這樣想着,她心裡稍稍踏實了些,便答道:“好,那就從善如流。有機會能聽孟老先生高談,柏小妍爲什麼要錯過呢?”
柏小妍陪孟長軒下樓,以爲他要告辭而去。可走到堂屋時,見掌櫃的匆匆走了過來,對自己打了一聲招呼,便對孟長軒道:“東家,今天您什麼時候方便?”
柏小妍望着孟長軒一愣,孟長軒笑了起來:“丁姑娘沒有想到我是秋月樓的主人是不是?”
柏小妍也笑了,搖搖頭道:“孟老先生乃是真人不露相。您開着偌大的秋月樓,竟還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和平常百姓一樣!如不是掌櫃的叫出來,柏小妍怕不知被您瞞到什麼時候。既然您還有事要談,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罷,便告辭向自己房間走去。
柏小妍果然在秋月樓又住了四天,這四天裡只要有機會,便和孟長軒談論廚道、品菜之道,也談論各地小吃之道。她也趁着孟長軒有事不能切磋的時候,在江下城中走了走,將自己印象中小時候去過的地方都看了看。
到第五天頭上,柏小妍便提出告辭了。孟長軒幫她準備好行裝,送她到了碼頭。柏小妍在碼頭邊長亭裡與老人拜別,登船而行。
一路水路陸路,兜兜轉轉,因爲是柏小妍一人旅行,倒比之前要留心在意得多。再加上心裡了有事,便更是多餘的事不管,多餘的人不理,倒也平平安安,來至京城附近。
單說這一天到了離京城不遠的長平縣城,一進城門柏小妍便看見了城門口圍了十餘個人。她走過去向內張望,卻見城牆上貼着一張告示。
只聽一人讀到:“凡參加京城‘神廚大擂’之人,均至長平縣城中興隆街‘天寶老店’報名。特此告知。”
柏小妍心中暗想,原來是要到天寶老號報名的。如今已至七月初,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在那裡掛上了名字。我也要儘快趕去才行。
她從人羣裡出來,進了城門。興隆街並不難找,直衝城門的那條寬寬大街便是。順着街道走了沒一會兒,她便看見一面藍底金字的大匾掛在一處房屋上,正是“天寶老店”。
原來這天寶老店乃是一個飯莊兼旅店,柏小妍到時,正好時近中午,吃飯的住店的進進出出,門前好不熱鬧。柏小妍向內走去,一進門,迎面便看見一張桌子,桌後坐着一五十上下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支毛筆,正在一本簿子上寫字,在他側前面,還站着兩個剛剛進店的人。
柏小妍猜測那裡便是報名之處,於是便走過去。她向簿子望去,見果然是“神廚大擂”的報名簿子。
她站在兩人身後等了片刻,等兩人登記完走了,纔開口道:“我是來報名參加‘神廚大擂’的。”
她話音剛落,忽聽身後門口處有人喊道:“哎,柏小妍,沒想到你也來了?”
柏小妍也不生氣,一笑,轉身將名字和家鄉報給管登記的人,看着他寫下自己的名字,便站到一邊去。
柏芷走上前,將三人的名字家鄉報上去,柏小妍便和丁柏瑩小聲說起話來。
“瑩姐姐,祖父和我父親的身體好嗎?”柏小妍離家多日,雖然書信常有往來,但不能面見,心中終究牽掛老人的狀況。
柏瑩道:“他們身體好着呢,就是爺爺最近每天都念叨你。你——到底怎麼樣?”柏瑩擔心地上下打量着柏小妍,“雖然瘦了點,但看精神還不錯。”
柏小妍眼圈微紅,微笑道:“前一段時間不大好,但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不然我也不參加這場擂臺賽。”
柏蘅便接口到:“你本來不想來,爲什麼現在又來了?難道還嫌你的名頭不夠,想爭一個‘西陵第一神廚’的美名?”
柏芷此刻也登記完了,走過來道:“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這國中‘第一神廚’的名聲若被別人爭了去,倒還罷了;若是教我們幾個得了,她豈不一點面子都沒了?這家裡‘神廚’的名號,是讓好呢,還是不讓好呢?”
柏小妍面上微微一寒,瞟了丁柏芷一眼。柏瑩便小聲勸道:“芷姐姐,咱們姐妹分開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他鄉見面,能不能先不鬥嘴了?讓外人看着笑話。”
柏芷望了她一眼,嘴角一撇,道:“你懂事!走,出去看看哪裡能住下!”
也許是她的聲音大了些,店小二跑了過來,道:“姑娘們,咱們天寶老店也能住人的,還有上房四五間呢!”
柏芷便問柏小妍道:“你在哪兒住?”
柏小妍道:“我只要方便,住哪兒都行。小二既然說這兒還有房間,那我就住這兒了。”
柏芷點點頭,看了看柏瑩:“你是跟她住還是跟我們住?”
“這——”柏瑩爲難地看看柏芷,又看看柏小妍,“難道咱們還不在一起住嗎?”
柏芷搖搖頭:“不好住啊!萬一哪天打擂,你贏我輸的,豈不壞了感情?”
柏小妍想到柏瑩和她們同行了一路,這樣分開很是不妥,而且行李也和她們的在一起,若當下分開也不方便,況且她一片好心,如今卻被柏芷爲難,便道:“瑩姐姐,你不必擔心我。我自己住在這兒就好。——小二,給我安排一間樓上的房間,我就在這兒住下了。”
小二答應着去了。柏瑩擔心地問道:“妍兒,你一個住人真的可以嗎?”又對柏芷和柏蘅道:“都是自家姐妹,怎麼不能住在一起?就算怕爲難,分兩個房間住也可以了。”
誰想她這勸告之語說出後,不光柏芷沒有答應,連柏蘅都愛答不理。柏小妍瞧着尷尬,便笑着安慰她道:“瑩姐姐,從江下到這兒,這一路上都是我一個人,自己能照顧自己的。你放心吧。”
話沒說完,忽然身後又有一個脆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沒事,她們不和你住,我和你住!”
四人一同回頭,卻見一個桃紅衣裳的女孩子站在他們身後,笑嘻嘻地望着柏小妍。
柏小妍一下子便驚訝地喊出了聲:“楚小妘?你——”
楚小妘笑着走過來:“難道你沒看過比賽的內容,不光紅案,白案也有的!我爹我娘不出來,說以後楚家的生意既然由我來做,那就讓我來比賽,看能不能爭得白案的‘神廚’之名。所以我就來嘍!”
說完,她上下打量着柏小妍,眼中忽然閃出一絲怪怪的光芒,壞笑道:“你還挺漂亮的嗎,比你那兩個姐姐好看!”
柏芷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盯着楚小妘冷笑道:“你就是那個想嫁給我家柏桐的女孩子?果然臉皮夠厚的!既然有你陪柏小妍,我們就不必多留,柏蘅,咱們走吧。柏瑩,你走不走?”
柏蘅答應着和她轉身朝向門口。柏瑩猶豫了一下,便對柏小妍道:“那我先走了,等安頓下來,再來找你!”
柏小妍點點頭目送他仨離開,出楚小妘便哼道:“你那個大姐……好酸喲!”
柏小妍道:“我們不必理她。——你登記過了?”
楚小妘點點頭:“寫完了。你住在哪兒?我看看能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柏小妍想起前情,不由臉一紅,道:“我也不知道。小二幫我安排的。走,咱們上去看看!”
柏小妍的房間安排在二樓最盡頭,小二剛收拾完,正準備關門去通知柏小妍,忽見柏小妍和一個新來的女客人走來,忙快步走過去打招呼,眼睛在兩人身上呢瞅了幾遍,道:“姑娘,您說完話上來了?這位是您的朋友?我給您安排的房間只有一張牀,要不,給您換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