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師傅教誨。”馬車裡的氣氛陡然沉寂了下去,羅子元只當柏小妍是累着了,由着她去,也不肯打擾她。
到了女媧廟,照例抱着她上臺階,只是今天接待他們的,卻不是那個叫做慧淨的女尼,而是住持慧靈。
沒有見到讓自己不高興的人,柏小妍的情緒自然是愉悅的。
寫字的速度似乎也快了不少,兩卷血河經抄寫完畢,也才正是午時。
兩個人離開女媧廟的時候,羅子元對着懷裡的柏小妍道:“橫豎這個時候回去也趕不上午膳了,不如爲師請你在外面用膳如何?”
柏小妍眉頭細不可察的皺了皺,道:“按照和祖母的約定,小妍應當去孫大人府上拜見孫夫人。”
只一瞬間,羅子元那一張陽光燦爛的臉頃刻間就成了欲雨的天。
柏小妍不解釋還好一些,柏小妍這一解釋,羅子元心頭就更不高興了,寒聲道:“有什麼事情,是爲師不能處理的?”
柏小妍想也沒想的道:“師傅手段通天,小妍知道。可這件事情,最好是官場中人出面比較妥當。”
“什麼事情,還這麼多講究?”羅子元緊咬着問題不放,根本沒有想過要放棄。
柏本柏小妍是不打算把貢品的事情告訴羅子元的,可羅子元這樣緊咬着不放,柏小妍也無可奈何,只能將其中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給羅子元聽了,然後無奈道:“你說,這件事,我不去找他,我還能找誰呢?師傅不是官場中人,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名不正言不順。”
柏小妍話音落下的時候,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一聲不吭。
走下臺階,羅子元也是直接將柏小妍直接抱進了車裡,放在位置上,臉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柏小妍略帶擔憂的看了羅子元一眼,眉頭微皺:“師傅?”
羅子元擡眼看了柏小妍一眼,說出了一句讓柏小妍想不到的話:“爲師陪你去。”
柏小妍愣了愣,想到昨兒個在侯府之中羅子元把孫夫人氣的夠嗆,就有些擔心。
還不等她做出決定,羅子元就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樣的道:“若我不去,你又傻乎乎的收下了別人的聘禮,那可是全身長着嘴都說不清楚了。你祖母知道你是跟我一起出來的,若我沒有把你照顧好,你讓我回去如何向你祖母交代?”
柏小妍眉頭微皺,還未開口,羅子元就大手一揮,霸氣十足的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可是,師傅……”柏小妍還想申辯,就看見羅子元眸光之中的不悅,硬生生的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低着頭輕聲嘀咕道:“小妍此番是帶着任務去的,若任務完不成……”
羅子元輕輕嘆了口氣,道:“說你傻吧,有時候你聰明的讓我都歎爲觀止。說你聰明吧,你那一股傻氣還真的讓人折服。你以爲那孫伯亮是傻子嗎?你堂堂侯府嫡小姐,難道不知道那幾件是貢品?即便是你不知道,那侯府老夫人會不知道?你拐彎抹角的去找孫夫人,還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去找孫伯亮。”
羅子元說的問題,柏小妍也不是沒有想到過,可她到底有自己的顧慮,咬着脣帶着幾分委屈的道:“男女有別,小妍直接去找孫大人,總是不方便。”
羅子元沒好氣的道:“這不就對了,那幾件貢品,你就不要拿去給孫夫人了。由爲師帶着,直接去找孫伯亮。這件事,就交給爲師來處理。你說爲師不是官場中人,可爲師還是男人。男人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羅子元這話說的理直氣壯,聽起來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知道爲什麼,柏小妍就是在羅子元的話中嗅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百思不得其解之後想問清楚,卻發現他已經閉目養神了,也不好打擾,只能一個人在那邊冥思苦想。
等到了孫府,柏小妍都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事情,一心想着等下將貢品的事情交給羅子元去處理,是不是妥當。
羅子元照例親自牽了柏小妍下車,道:“方纔吩咐你的事情,可記住了?”
柏小妍輕輕點了點頭,走到孫府門前,遞了拜帖。
等了好一會兒纔有一個穿着出挑,打扮豔麗的丫鬟磨蹭着出來了。
一邊走,還一邊整理着衣裙,那彩繡輝煌的模樣,倒是比柏小妍打扮的還出挑幾分。
走到門口,打量了柏小妍幾眼,見到柏小妍渾身上下就那一件雪白的狐狸毛披風還入得眼,也就放心了下來:“這位就是柏小姐吧,奴婢彩月奉我們家夫人之命,請小姐進去。”
羅子元緊隨其後進入,卻被彩月攔住了,傲慢道:“這位公子,我們家夫人邀請的是柏小妍柏小姐,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柏小妍急忙解釋道:“彩月姑娘,這位是羅子元公子,是陪我一起來的。”
彩月淡淡的看了柏小妍一眼,冷哼了一聲,帶着幾分不屑的道:“什麼天呀地呀的,奴婢可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夫人吩咐奴婢請柏小姐進去。若帶了多陶的人進去,怕是要被責罰。柏小姐也是侯門大院出來的嫡小姐,自然明白這高門大宅,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彩月是孫夫人從京城帶過來的丫頭,受孫夫人的影響,對外界知之甚少,羅子元的名頭,她自然是沒有聽過。
對柏小妍,她第一眼看見就不喜歡,她不明白爲什麼孫夫人會那麼喜歡柏小妍,還口口聲聲唸叨着要讓她做兒媳婦。
彩月可是惦記着孫家少奶奶的位置許多年了,以爲殷勤伺候孫夫人就能如願以償。
孫夫人去了一趟女媧廟,回來就心心念念着那個侯府的柏小姐。
彩月柏本就想見識見識柏小妍的風采,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好放肆。
卻不想柏小妍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能給幾分好臉色,那纔是見了鬼了。
更何況還跟着一個不明不白的男人。
孫夫人特別吩咐了,柏小妍是她的貴客,彩月沒有那個膽量去得罪柏小妍。
藉着折損羅子元來警告一下柏小妍,卻也是使得的。
在彩月的眼睛裡,鄴城侯雖說也是一品官員,可到底無法和京城裡的承恩公相提並論。
柏小妍來孫府,那是高攀了。
柏小妍誰不明白彩月爲何會對自己有一股莫名的敵意,卻也能感受得到彩月的惡意,眉目一凜,寒聲道:“孫家的家法,柏小妍領教了。煩勞轉告孫夫人,孫家的高門大宅,柏小妍高攀不起。”
柏小妍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羅子元不好插手其中,自然也跟着柏小妍。
彩月臉色一白,孫夫人是讓她出來迎接客人的,可不是讓她出來趕走客人的。
她一直以爲,孫夫人喜歡的女子定然是斯斯文文,溫柔如水的。
卻不料柏小妍竟然是個烈性子,一言不合轉身就走,絲毫不將孫府放在眼睛裡。
若這點矛盾鬧到了孫夫人面前,就算孫夫人再.寵.愛她,只怕也是免不了一頓責罰的。
受責罰事小,若是影響到了自己在孫伯亮面前的聲譽,那就得不償失了。
如此想着,彩月額頭上的冷汗就汩汩的沁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的搶道柏小妍面前,低聲道:“奴婢知錯,求柏小姐責罰。孫府的確家規森嚴,可既然是柏小姐帶來的人,自然是可以進去的。奴婢方纔,也不過是例行公事,還請柏小姐見諒。”
柏小妍脣角微微勾起,冷笑道:“你是孫府的奴婢,輪不到我來說柏諒還是不柏諒。這裡雖說是孫府門口,可到底已經不屬於孫府,還請彩月姑娘不要阻攔柏小妍的去路。”
眼看着柏小妍鐵了心要走,彩月的心也就橫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叩頭道:“奴婢知錯,求柏小姐留步。我們家夫人昨兒個從侯府回來,就惦記着小姐,一心惦念着小姐什麼時候會上門探望。我們家夫人對小姐的疼愛之情,想必小姐也是明白的。如今小姐親自來了,卻因着奴婢的過錯讓夫人失望,奴婢豈非犯下大錯。奴婢不怕自己被責罰,只擔心夫人的身子受不住刺激。求柏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瞧着柏小妍不吭聲,彩月還以爲柏小妍是默認了彩月的提議,忙道:“外頭風大,小姐身子嬌貴,還是先請進去吧?”
柏小妍嘲諷的看着一臉不甘的彩月,搖頭道:“這位羅子元公子,乃是我師傅。我師傅可不是來拜見孫夫人的,是有公事找孫知府。”
有了前車之鑑,彩月也不敢繼續放肆,只沉吟了半晌,便道:“二位來的真不巧,我們少爺不在府裡。若公子執意要見,也只能請公子先去大廳等候,奴婢派人去衙門替公子通傳,如此可好?”
柏小妍熟知羅子元的性格,那樣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如此委屈。
率先瞥了羅子元一眼,道:“師傅意下如何?”
羅子元看着柏小妍那忐忑的模樣,倒是不忍心讓她失望,淡淡的道:“你若覺得委屈,那便回去。”
彩月臉色大變,忙對着羅子元叩頭道:“公子息怒,彩月知錯了,求公子給彩月一個機會吧。”
羅子元揚了揚眉,寒聲道:“你是何人,本公子爲何要與你置氣,又爲何要給你機會?”
“柏小姐……”羅子元的冷傲是彩月從未見過的樣子。
宮裡的皇子們,彩月也有幸見過,那傲氣和如今的羅子元比起來,倒是半斤八兩。
彩月也看出來了,柏小妍雖說性子烈,可相比這個怪脾氣的羅子元,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還不等柏小妍開口,孫伯亮的馬車就停在了孫府門口。
彩月大喜,不顧柏小妍和羅子元,手腳麻利的爬了起來,歡快的朝着馬車飛奔而去。
彩月得意洋洋,並沒有注意到孫伯亮臨走之前的眼神,還以爲有了孫伯亮爲自己撐腰,柏小妍和羅子元一定討不到半分好處。
孫伯亮走到二人面前,彬彬有禮的對着二人抱拳道:“家奴無狀,衝撞了羅子元公子和柏小姐,還請二位見諒。那無禮家譜,伯亮自會處罰。六子,傳我命令,婢女彩月,不懂禮數,頂撞貴客,掌嘴二十,扣三個月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