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揹着一個簡單的行囊,手中牽着一匹馬,正神情恍惚的朝着金陵城外走去。
他看了看一旁前來送行的冷凌澈,抿了抿嘴,幾度掙扎還是開口問道:“七公主她還好嗎?”
冷凌澈輕輕的瞄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七公主被禁足宮中,至於原因想必你最清楚不是?”
司辰聞後心裡更是不安,連忙追問道:“難道她被人發現了?可有人爲難她?
那天是我不好,我該勸着她纔是,她會不會有危險?她的……”
司辰有些問不出口,他想問的是冷清落的閨譽有沒有因此受損,若是有人爲難她,他願意一力承擔。
“我自不會讓任何人毀了她的閨譽,你若真是爲了她好,便該把一些事忘記纔好……”
司辰有些不敢看冷凌澈那雙幽深的眸子,他現在滿心都是後悔和愧疚,他現在若是一走了之,她以後受到別人的苛責該怎麼辦?
冷凌澈臉色微凝,在他看來司辰真是一個死心眼的傢伙,他明白司辰在想着什麼,可他留下又有什麼用?
難道若是清落真的有難,司辰便站出來說,我們是和衣而睡,絕對沒有跨越雷池一步?
而且這件事追根究底也是他的過錯,若不是他讓冷清落陪着司辰,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聰明些的人早就該把事情推倒他的身上!
看着司辰那一臉懊悔不已的模樣,冷凌澈心中暗歎,果然夠傻的,傻到他都不想去算計!
“你放心,我會護她無事,你不必擔心!雲曦本想來送你,她的身子越來越重,着實不便,我便沒有讓她出來。
夏國時局不穩,也只能勞煩你兩地奔波,夏帝身子不濟,這種日子不會持續太久了……”
雲澤真正能仰仗的兵權就只有司辰手中的,有司辰坐鎮長安,雲澤的處境便會更安全一些。
國公府給人的感覺的確不是很舒服,可是下面的百官還需要國公府壓制,否則單以雲澤一人,只怕便是坐上了皇位,也難以擺脫衆臣的制衡。
至於國公府一家,等雲澤坐穩這個位置後,他們若是安分守己,便彼此相安無事,若是他們妄想把持朝政,屆時他們便也無需顧及什麼血脈親情。
“還是不折騰她的好,這本就是我分內的事,還請你轉告她不必記在心裡……”
司辰從不覺得雲曦欠了自己人情,他父親居然敢謀朝篡位,若不是雲曦護着,只怕他們司府都要隨之覆滅。
他的父親只是被流放邊境,一家人還有重聚之時,雲曦對他們有救命之恩,若說報恩,也該是他來報答雲曦!
冷凌澈將司辰送出城門,司辰看了冷凌澈一眼,垂了垂眸子,開口道:“雖然我知道,我的囑託有些多餘,但還是希望你好好照顧雲曦,以後有機會我再來討一杯喜酒!”
“承蒙記掛!”
冷凌澈揚脣輕笑,淡若清風。
“還有……”
司辰支吾了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道:“若是七公主有何事,還勞煩世子轉告我一聲。
若我……我會承擔起我應付的責任!”
冷凌澈雖然很想嗤之以鼻,但是這件事他也有責任。
冷清落性子活絡,司辰卻是個沉悶死板之人,他本想着讓司辰忍受不了冷清落,快些離開,免得雲曦最近總是分心,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冷清落居然不靠譜到宿夜未歸!
“嗯,我知道……”
司辰也不再多說什麼,利落的翻身上馬,可他的心裡卻無法像身體一般輕盈。
他轉頭望了一眼金陵城,心頭卻是越加的沉重,這種沉重與他面對雲曦和冷凌澈的複雜心情不同。
他對雲曦沒有非分之想,只是三人見面仍舊尷尬,畢竟以前他對雲曦有過念想。
可現在就像有一塊石頭壓在了他的胸前,讓他覺得離開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似乎有什麼拴住了他的腳步,讓他難以移步。
察覺到冷凌澈的注視,司辰收回了視線,只與冷凌澈道了一聲“珍重”,便策馬離開。
冷凌澈回到錦安王時,正在門口遇見了冷清落,冷凌澈蹙了蹙眉,淡聲問道:“你不是被禁足了嗎?”
“禁足……禁足也可以偷偷跑出來啊,我有點想二嫂了,就想着來看看……”
冷清落不敢去看冷凌澈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解釋着。
冷凌澈眯了眯眼睛,突然開口道:“司辰走了……”
“什麼?他什麼時候走的?怎麼也不說一聲?”冷清落下意識的開口,臉上的表情很是憤恨。
“你們很熟?”冷凌澈打量着冷清落,冷冷開口問道。
“哪……哪有!我就是隨口一問,呵呵……呵呵……”冷清落咬着嘴脣,面上掛着笑,心口卻是劇烈的起伏着。
冷凌澈挑了挑眉,正欲邁進府中,冷清落突然聲音低沉的開口道:“二哥!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沒有!”
冷清落的臉上立刻浮現了失望之色,她垂下了眸子,嘴角抽動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這一番舉動盡數落在了冷凌澈眼裡,冷凌澈眉頭微動,轉身離開,途中卻是頓了頓腳步,“他說,他會負起責任,如果,你願意……”
冷清落倏然擡頭,茫然的看着冷凌澈,半晌卻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冷聲哼道:“誰用他負責!不要臉!”
冷清落的心情瞬間由陰轉晴,變得燦爛輕鬆,她轉身便要走,冷凌澈回頭冷眼看着她,“你不是說想雲曦了嗎?”
“呃……是啊!可是二嫂最近身子沉,我還是不要打擾了吧!那二哥我先走了啊,你幫我向二嫂問好!”
冷清落難掩臉上的笑意,邁着輕鬆的腳步就蹦走了,冷凌澈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看來此次倒是我輸了……”
……
金陵城漸漸回暖,嫩綠柔軟的小草露出了尖尖頭,雖說還不是春意盎然,但是這抹淡淡的綠色足以讓人心情愉悅。
可芙蓉閣的人卻是越發的緊張,安華每日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訓練芙蓉閣的婢女,以防雲曦臨盆時,這些小丫鬟們慌了手腳。
殷太后也派了宮裡信得過的嬤嬤來,免得一羣小丫鬟沒有經驗,再耽誤了事情。
樂華整日守在雲曦身邊,甚至就連眼神都不肯移開,雲曦每日被樂華盯得直髮慌。
不管是她吃飯還是小憩,樂華那雙宛若刀刃般的眸子始終落在她的身上,若不是她早就習慣了樂華的眼神,只怕睡覺都會被嚇醒。
青玉以前畢竟是大家小姐,對這種女人生孩子的事情着實幫不上忙,便幫着打理芙蓉閣內務,瞬便處理一下府中的瑣事。
喜華無所事事,她擅長打探小道消息,可最近府裡太平的很,她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
於是喜華便扯過一個小板凳,陪着雲曦吃零食,還美曰其名是怕雲曦一個人緊張寂寞。
至於寧華,她幾乎整日和都玄徵待在藥房裡,她驚喜的發現玄徵醫術的高明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看過玄徵給雲曦配的藥膳方子,簡直讓她自慚形愧,自是謙虛做起了玄徵的小徒弟。
其實玄徵也教不了她什麼,因爲玄徵根本就不好意思與她說話,每日都是低頭磨藥。
寧華一開始以爲玄徵是不願意教她,後來才知道他只是太過靦腆,於是她便發現了一個與玄徵溝通的辦法。
那便是她自己思考問題,然後問玄徵是對是錯,通過這種方法,寧華漸漸學上了道,每日都是樂此不疲。
一日,玄徵在屋內切藥,寧華則是在研究給雲曦準備的藥膳,因爲雲曦最近食慾不好,吃東西也越發的挑剔了,她便想着最近要準備一些好消化又有足夠營養的藥膳。
待她寫完之後,便有些緊張的念給玄徵聽,玄徵切藥的手沒有停頓,帶寧華說完,他才點了點頭,細聲細氣的喃喃道:“很好……”
“真的?如此我便放心了,認識你以後,我才知道我以前學的都是些皮毛,需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寧華開心的笑着,她望着手裡的藥膳方子,眼中都是璀璨的光。
就像安華見到了錢,喜華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樂華狠狠的揍了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愉,彷彿她看到的是就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玄徵擡頭看了寧華一眼,便連忙低下了頭,只有行醫者纔會知道,當你研究出一種新的藥方,那種喜悅是無法言表的。
可以前這種歡喜沒有人懂,他們不理解玄徵的快樂,時間長了,玄徵便也不再試圖和人分享。
今日看見寧華臉上那種熟悉的表情,玄徵竟是產生了一種錯覺,是不是終於有人可以理解他了?
玄徵第一次走神了,走神的代價便是切到了手指!
“嘶……”
玄徵瞬間扔下了手中的刀,看着手指上那汩汩流出的鮮血,眼眶瞬間就紅了,有晶瑩的淚珠在他的眼眶裡打着轉,可憐又無辜。
“怎麼了?我看看!”寧華立刻趕了過去,只見玄徵手上被刀劃破了一個口子。
“哎呀!都流血了,你別亂動,我幫你包紮一下!”寧華最見不得人受傷,立刻拉過了玄徵的手。
玄徵的臉“蹭”的一下紅了,他連忙抽回手,聲音細不可聞的喃喃道:“小傷……沒事……”
“你是醫者,怎能說這種話呢,小傷若是不注意,也是會有危險的!”一向溫柔的寧華在這種時候都是異常堅定,在逼迫雲曦和雲澤吃藥時,更是強硬到底。
寧華的身上日常便備着一些藥物工具,以備不時之需,她重新扯回玄徵的手,用乾淨的棉布輕輕擦拭着血跡。
“我先給你清理一下傷口,可能會有些痛,你要忍着一些啊……”
玄徵其實很怕疼,在他割破了手指的時候,痛的都要哭了,可此時看着寧華那溫柔的側臉,她那因爲緊張而蹙起的眉,玄徵的心不知爲何竟是輕輕晃了一下。
寧華正仔細的幫着玄徵清理着傷口,待清理乾淨後,又拿出了藥粉,輕輕灑在傷口上。
“有些痛,忍忍就好了……”寧華的聲音很輕柔,還帶着點點哄慰,溫柔而又耐心。
玄徵點了點頭,他的痛感彷彿在這一瞬間消失了,反是覺得哪裡似乎癢癢的麻麻的,那是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寧華拿出了紗布,小心的爲他包紮着手指,還不忘囑咐道:“以後你可要小心一些,好在這刀不甚鋒利,否則你的傷口就更深了。
最近也不要沾到水,磨藥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你可以在一旁指點我……”
寧華笑着說道,其實寧華就是這般的性子,她一向溫柔體貼,對誰都是細聲細語,可是玄徵從未被人如此關心過,讓他竟有了一種被人呵護的錯覺。
玄徵紅了臉,將頭深深埋下,既不看寧華,也不肯說話,寧華也只當他是靦腆,便笑着囑咐了兩句。
玄徵將頭埋的更低了,他低頭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紗布,輕輕的撫摸着,竟是抿嘴笑了起來,只是寧華並沒有看到。
“哎呦!我這肚子疼死了,寧華姑娘,你快幫我看看!”最近這小藥房裡還有一個常客,便是“君心叵測”的玄角。
“你這是怎麼了?”救死扶傷是醫者的天性,就算安華她們每個人都與寧華講了一遍玄角的壞話,寧華還是不能坐視不理。
“不知道啊,我這肚子真是要疼死了……”玄角面色猙獰,捂着肚子,一臉痛苦不已的模樣。
寧華也覺得很無奈,她以爲暗衛的身子都應該很好,可這玄角怎麼三天兩頭總是病啊?
玄角之前在芙蓉閣備受打擊,便想着自己的真愛一定不在這,甚至還暗暗揣測,也許他的真愛就是遠在夏國的寧華。
如今寧華來了楚國,不僅人長得漂亮,性子也溫柔得體,玄角表示十分滿意,自然就要來追求美人。
玄角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覺得女人好像都不喜歡男人太過直接,便想着來個迂迴戰術,好好與寧華溝通一下感情。
所以這算時間他不是頭痛便是肚子疼,爲的就是能趁機與寧華多說幾句話。
寧華不疑有他,便讓玄角伸出手臂,細細的爲他探脈。
寧華的手指纖細柔軟,玄角看着落在他手腕上的纖纖玉手,不覺舔了舔嘴脣。
玄徵在一旁默默的站着,看着寧華將手搭在玄角的手臂上,看着玄角那一臉噁心的壞笑,玄徵不知爲何怒從心生。
另一邊,寧華蹙了蹙眉,喃喃自語道:“從脈像看,你的身體沒有什麼異常啊……”
玄角仍舊一臉壞笑,見寧華擡頭看他,才皺着眉,捂着肚子喊道:“我也不知道啊,可我這肚子真的很痛啊!”
寧華見他不像作假,可她確實又診不出問題,一時有些爲難,玄角卻是一臉享受,那隻手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時間越長才越好。
可玄角還沒有享受完,玄徵便突然走了過來,他一把抓起玄角的手臂,玄角大怒,立刻揚着脖子吼道:“玄徵,你幹什麼!”
可擡頭對上的卻是玄徵的怒目而視,玄角不覺嚥了咽口水,這是玄徵還是那個瘋子?
玄徵沒有多說什麼,只冷冷吐出幾個字,“鍼灸!”
玄角一聽就不幹了,立刻抽回手臂,拒絕道:“我纔不要鍼灸,你讓開,我不用你看!”
“玄徵的醫術比我好很多,他要是覺得有必要,你還是聽他的好!”寧華對玄徵的醫術可謂是極其信任,立刻站隊玄徵。
玄角還是不願意,玄徵看着他,嘟着嘴問道:“你是裝的?”
“怎麼可能?誰會沒病裝病?”玄角連連否認。
“那你治還是不治?”
玄徵今日似乎別樣的強硬,玄角看了看正望着他的寧華,狠狠咬了咬牙,一拍桌子怒聲道:“治!怎麼不治!來扎我吧,我纔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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