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楚國、南國是三個最爲強盛的大國,而長安、金陵、大興則是三個歷史最爲悠久的古都。
千百年來朝代更迭,不知換了多少國號,不知歷經了多少君王,但是這三個古都卻依然屹立長存,展示着自己被歷史積澱的風采。
夏國喜好聲樂,信仰神佛,長安城內的建築優雅精緻,處處都透着文人般的儒雅。
楚國在夏國的北方,溫度要比楚國冷上一些,四月的長安已是遍地花開,但是楚國卻只是嫩柳抽芽,剛有萬物復甦之勢。
而金陵也比長安少了一分詩情畫意、溫和婉約,高聳的青石城牆透着古城的滄桑和威嚴,城門上那刀勾劍刻的“金陵城”三字看着便比長安城要肅穆恢宏。
即將駛進金陵城,冷凌澈重新騎上馬背,而安華三人則是上了雲曦的金玉琉璃馬車,陪在她的左右。
喜華偷偷的掀開車簾的一角,看着那威嚴聳立的城門,眉目間多了一絲憂色,“唉……還是我們長安更美!”
安華推了推喜華,喜華連忙放下了車簾,笑着說道:“其實金陵也挺美的,我們有時間可以去四處逛逛呀!”
雲曦早就換下了常服,重新穿上了那件鳳穿牡丹的夏國宮裝,她笑着喝了一口茶,一直搖搖不定的心思在這一刻反而平穩了下來。
“王府的規矩想來不會比夏宮更嚴苛,我們以後出去的機會定比以前要多!”
喜華的眼睛瞬間泛光,看着雲曦的笑不像作假,頓時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公主你太好了!我一定要逛遍整個金陵城,哈哈……”
安華白了喜華一眼,無奈嘆道:“真是話多!不過就算再怎麼好奇,也要先裝裝樣子,不要讓人覺得我們夏宮的奴婢沒有教養!”
“好!知道啦,安華姐你都說了一百八十遍了,我這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喜華誇張的轉着耳朵,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好啊!讓我看看你這繭子長在哪了?”安華嘴角一揚,伸手便要去扯喜華的耳朵,喜華見此連忙服軟告饒。
“你要是有樂華一半的文靜,我就要謝天謝地了!”安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戳着喜華的額頭說道。
一直環胸而坐的樂華瞥了喜華一眼,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話多,煩人!”
“你這小丫頭片子,那我也比你這個小啞巴好啊!”喜華縮在雲曦身後,扯着脖子說道。
“嘖!”樂華起身就要抓喜華,安華連忙將她們分開。
“好了!馬上就要進城了,一會兒讓人聽到你們在公主的馬車上打打鬧鬧,像什麼樣子!”
兩人聞此,只隔空對望了一眼,都冷哼一聲別過了臉去。
冷凌澈聽到馬車裡的嬉笑之聲,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這些時日他寸步不離的陪着她,生怕她會因爲思念故國而傷心落淚。
偶爾小寐之時,她還會哽咽的喚着雲澤的名字,他沒有辦法讓她忘記雲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陪着她,在她孤獨無助時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司辰也聽到了馬車裡的笑聲,下意識的轉頭望去,正看見冷凌澈嘴角含笑的策馬立於馬車旁,便近乎落魄的收回了視線。
他的任務是將雲曦護送到金陵,直到雲曦大婚之後再啓程返回。
所有人都勸他不要來,都覺得他是上趕着折磨自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有在做完這件事後才能真正的放手。
送自己心愛的女子出嫁,也許這件事對別人來說是一種折磨,可對他來說卻更是一種解脫。
司辰與冷凌澈策馬走到了車隊最前方,夏國衛隊高舉夏國的幡金龍旗,幡旗上是古體的“夏”字。
最前面的是一輛金玉琉璃馬車,馬車的外面鑲嵌着五彩的琉璃玉石,馬車前面掛着兩串小小的金鈴,隨着馬車的動作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金玉琉璃馬車後則是一眼望不到邊界的皇家車隊,車隊兩側是甲冑加身的夏國士兵,處處透着皇家的威嚴和尊貴。
守城的士兵見此立刻驅逐在門口徘徊的楚國百姓,以確保夏國的車隊能夠順利通暢的行進城門。
楚國的百姓都在街道兩側翹首期盼,即便他們明知道不可能看到雲曦的容顏,卻還是互相擁擠着,哪怕只看到那華麗的馬車也覺得大爲滿足。
楚國的百姓對冷凌澈並不熟悉,冷凌澈畢竟十歲便離開了楚國,這一走便是十年,可他卻是剛一回楚,便直接成爲了錦安王府的世子,如今更是迎娶了甚是神秘的夏國長公主,百姓自是更爲好奇。
各國男子十六歲時就會定下親事,二十歲的男子,他們的孩子都要開始學習詩書了,可冷凌澈卻纔剛剛定下親事,好在他迎娶的是素有美名的夏國長公主,衆人這纔不覺可惜。
當冷凌澈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前,竟是無一人再看那華貴的馬車,不論男女都癡癡的望着冷凌澈,彷彿是在仰望天神。
冷凌澈的美如仙般縹緲俊逸,帶着如玉的溫潤和如雪的清華,便是男子也不由得心生讚歎。
有些膽子大的少女羞怯將手中的鮮花扔向冷凌澈,其他的少女見此紛紛效仿,一時間路上空中的鮮花不斷,彷彿是迎接冷凌澈回國的儀式。
司辰見冷凌澈這般的受女子喜歡,輕輕的皺了皺眉,開口道:“沒想到世子竟是這般的有魅力,看來日後還是不要經常出門的好。”
冷凌澈看了司辰一眼,溫潤的眼中帶着一絲迷茫,“難道這些花不是爲司辰將軍準備的嗎?”
司辰頓時啞然,看着冷凌澈那溫和無害的笑,司辰有些恍惚,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與自己裝模作樣?
司辰晃了晃頭,收回了視線,與冷凌澈這樣的人真的很難交談!
鮮花落在平整的地面上,被馬蹄和車輪無情的碾壓踐踏着,對於冷凌澈來說,只有雲曦纔是他放在心裡的那枝白芙蓉,其餘的花草即便奼紫嫣紅也入不了他的眼。
依禮雲曦自是要先行拜見楚帝,安華幾人則留在驛站看管隨行的嫁妝。
楚宮比夏宮少了一分雅緻,卻更爲恢宏,雲曦的馬車自是不能駛進楚宮中,冷凌澈伸手將雲曦攙扶而下,柔聲問道:“累了嗎?”
雲曦搖了搖頭,冷凌澈知道一進金陵就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在進金陵之前便找了個地方好好的休息了一番,以防她的身子會承受不住。
雲曦揚脣一笑,隨着冷凌澈走進了楚宮,司辰看着那雙交握的手,眸色沉了沉,或許他真的是自找煩惱吧!
宮內的宦官領着幾人行到了楚宮的御書房,冷凌澈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直視前方。
雲曦微微側頭看了冷凌澈一眼,隨即便收回了視線,輕蹙了一下眉頭。
夏帝喜好奢華,所以御書房內也多是名貴的古玩字畫,而楚帝的書房入眼卻全是一排排的書架,桌案上整齊的放着奏章和筆墨,除此之外並無點綴。
雲曦垂下了眸子,心中微嘆,南國和楚國的君王都心有抱負,而她的父皇卻整日流連女兒香,只想着如何享受安逸!
只希望各國能多給澤兒和夏國留些時間,讓澤兒得以成長,讓夏國得以改進。
雲曦垂下了頭,脊背挺直,步伐沉穩,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御書房中。
御書房的桌案後隱隱有一個身影,想來自是楚帝,雲曦低垂眼簾,沒有直視天顏,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冷凌澈先行跪拜夏帝,雲曦隨之執裙跪地,不徐不疾,不卑不亢的說道:“夏國雲曦參見楚國陛下,陛下萬安!”
雲曦的聲音輕靈悅耳,沒有少女嬌俏的甜膩,卻多了一絲從骨子裡透出的高貴。
楚帝擡頭打量着雲曦,雲曦雖然跪在地上卻是脊背筆挺,沒有一絲的侷促不安,楚帝的眼中劃過一抹讚賞,夏國長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快平身吧!你們一個是朕的親侄子,一個即將成爲朕的侄媳,都是一家人,不必這般拘禮!”楚帝爽朗一笑,威嚴的聲音中透着慈愛。
冷凌澈率先起身,便垂首站在一旁,雲曦的裙襬複雜拖沓,她有些費力的拖起自己的裙襬,身後的司辰見此立刻走上前去將雲曦攙扶起身。
楚帝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卻是作勢惱怒的斥責冷凌澈,“凌澈,長公主以後便是你的妻子,你要貼心一些纔好!”
冷凌澈聞此才恍然看向了雲曦,準備伸手將她扶起,雲曦卻是淡淡的開口,只道了一句:“多謝世子,不必勞煩!”
楚帝見此眼中的笑意更深,慈愛的看着冷凌澈說道:“你們兩個以後就是夫妻了,舉案齊眉雖好,卻也要恩愛不離,否則豈不是朕保錯了媒?”
“是!”冷凌澈和雲曦開口應道,兩人的表情卻很是淡漠。
司辰心覺奇怪,這一路上冷凌澈萬事都想的周到,對待雲曦的小心翼翼他都看在眼裡。
因怕雲曦進宮面見夏帝會餓着肚子,還特意在中途整頓片刻,讓雲曦好好用了飯,怎麼一到楚宮,兩人看起來卻這般的疏遠呢!
“長公主……不,朕以後就喚你雲曦如何?”楚帝很是溫和的說道,彷彿在這一刻他不是那個威嚴的帝王,而是一個慈祥的晚輩。
“多謝陛下垂愛!”雲曦福了一禮,恭敬的答道。
“雲曦,你不必這般拘謹,朕只有一個親弟弟,所以凌澈對朕來說就像是親兒子一般!
你擡起頭來,總不能讓朕連凌澈世子妃的模樣都不知道道啊!”
雲曦抿了抿脣,緩緩擡起頭,她的臉上有鳳冠的金珠垂落,楚帝也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雲曦的模樣,便讚歎道:“久聞夏國長公主貌若仙姝,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凌澈你可要好好謝謝朕啊!”
不過是一句客套之詞,冷凌澈卻是立刻拱手道:“多謝陛下厚愛!”
楚帝沒看清雲曦,雲曦卻是看得清楚帝,楚帝要比夏帝年長許多,卻是精神抖擻,沒有半點萎靡頹廢之色,一看便是個自律之人。
楚帝十分滿意的看着雲曦兩人,轉而看着冷凌澈說道:“凌澈,你這次的事情辦得不錯……”
雲曦緊緊的抿着嘴脣,楚帝一直在觀察雲曦,自是看得清楚,嘴角不覺一揚。
“陛下,雲曦不便聽聞楚國政事,便先行回驛站了!”
“驛站的環境不算好,不如你就直接住進錦安王府吧,也好熟悉熟悉王府的情況……”
雲曦卻是直接打斷道:“陛下,這樣於理不合,雲曦住在驛站便好!”
楚帝聞此也不再拒絕,只命人護送雲曦離開,冷凌澈看着雲曦的背影,面色有些爲難複雜。
雲曦對楚帝的態度很是冷淡,甚至是近乎無禮,然而楚帝卻是一絲未惱,仍舊樂呵呵的說道:“凌澈,看來以後你要多擔待些了……”
冷凌澈立刻笑道:“是!公主身份尊貴,性情稍稍清冷了一些……”
冷凌澈說的很婉轉,雲曦剛纔那表現可不僅是清冷,簡直可以算是傲慢和蔑視,楚帝聞此笑道:“你謙讓些是應該的,但也不必妄自菲薄,畢竟你可是楚國最尊貴的世子!”
楚帝滿意的笑笑,迎娶雲曦是楚國一衆老臣的想法,雲曦在夏國百姓心中地位頗高,楚帝自然也明白其中厲害。
想要征戰天下,最重要的不僅是強盛的軍隊,更要有順服的民心,得了雲曦便等同於得了夏國的人心。
可是這成親的人選也就只有冷凌澈最爲適合,這樣不僅可以避免冷凌澈與楚國權貴聯姻,也免了皇子們之間的爭奪。
如今看冷凌澈和雲曦之間關係淡淡,楚帝便更覺得自己實在英明。
“朕以爲你和雲曦應很是熟識才爲你賜了這樁婚事,沒想到雲曦這性情實在是有些冷傲。”
“長公主身份尊貴,如何是臣能接近的?臣做了國子監的先生後,才與長公主有幾面之緣……”冷凌澈淡淡開口道,神色不辨悲喜。
楚帝點了點頭,正色問道:“那峻城真的那般難以攻克?”
“峻城素有天險之稱,若非如此周奎將軍也不會戰死……”
冷凌澈面露惋惜,復又開口道:“若不是夏國主動議和,臣還真是不知該如何來做了!”
楚帝點頭,這次他本想借機試探一番夏國的實力,卻是沒想到在夏國內憂外患之際,竟是還能阻絕他們楚國的大軍,甚至還損了他一員大將,看來夏國也是個難啃的骨頭啊!
楚帝彷彿有些累了,揮手說道:“好了,你也去歇息吧!沒事多陪陪你皇祖母,她最是記掛着你,否則也不會千里迢迢幫你回到楚國。
至於你父王,當年也是情勢所迫,你也不要記恨他,他還是很掛念你的!”
“凌澈不敢,日後自會好好孝順父王!”冷凌澈微微頷首,輕聲說道。
“好了,退下吧!”
楚帝一直望着冷凌澈的背影,微眯的眼神銳利又精明,“凌澈這孩子雖是才華卓絕,但是性情溫和,想來應是可靠的!你說呢,小德子……”
韋喜德是楚帝身邊近身伺候的宦官,也是這宮中的內務府總管,他弓着身子,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開“奴才愚笨,哪裡懂這些啊!陛下英明,您說的就是對!”
“老狐狸!”楚帝指着德公公,笑罵道。
韋喜德賠笑,開口奉承道:“世子不但平安歸回楚國,還得了世子之位,雖有太后幫襯,也都是世子自己福澤深厚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楚帝皺了皺眉,錦安王府已經很繁盛了,他不希望錦安王府再多一個能幹的世子,更何況他還是……
看着楚帝深思的模樣,韋喜德輕輕的挑起了脣角,眼中飛快的閃過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