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還知道那副畫便是太子您親筆所畫!”雲曦說的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冷凌衍怔了一瞬,目不轉移的看着雲曦,良久竟是扯出一抹笑意來,“你是如何猜得的?”
“那畫作的彩墨依然鮮豔,顯然並不是舊畫,那筆觸有力恢宏,絕非女子之所爲,太子妃難道會珍藏其他男子的畫作嗎?再則……”
雲曦頓了頓,擡眸看了冷凌衍一眼,復又說道:“再則,有藐視天下之雄心的人也非太子莫屬了!”
“哈哈……”冷凌衍竟是笑得爽朗,他自顧自的復又飲了一杯酒,看起來頗爲痛快。
他斜睨着雲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凌澈自小便被人稱爲是天縱之才,又豈會沒有雄心?”
“太子之心志在於安定天下,世子之心志卻不過是不愧人臣!”雲曦四兩撥千斤的說道,神色一直淡然如水,沒有一絲的起伏。
“好一個不愧人臣,世子妃果然是能言善辯!”冷凌衍喝了一口酒,眼中有譏誚的光。
雲曦垂眸不語,冷凌衍放下杯盞,微微湊近了雲曦少許,“本宮早就聽聞夏國的長公主是個奇女子,你在夏國便是尊貴無雙,這樣的你難道不應喜歡更加尊榮的生活嗎?”
雲曦勾脣一笑,坦然看着冷凌衍,“雲曦是個知足的人,越是從繁華中走出的人,越是會看淡榮華,不是嗎?”
“難道你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嗎?而這種生活,一個世子,或是一個王爺都給不了你,你懂得,對嗎?”冷凌衍微眯眼神,眸中的光更清冷了一分。
“可是,雲曦自認爲,我的選擇便已是最好了!”雲曦的聲若淡若遠處煙雲,卻是字字有力,不容置疑。
冷凌衍的臉上重現了陰鷙,還有一道雲曦看不真切的——怨憎?
雲曦蹙了蹙眉,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交集,他爲何要怨憎自己?
“你不是說冷凌澈沒有野心嗎?那他如何給你最好的?或者說,剛纔的一切你都在欺騙本宮?”冷凌衍咬牙切齒的說道,性子陰晴不定,讓人極難琢磨。
“太子,您說的最好指得是權利和地位,而云曦指的最好,說的卻是世子本人!”
雲曦一字一頓說道,她緩緩站起身,輕紗般的裙襬翩然盪開,正如池中的紅魚搖曳的長尾,轉瞬不見。
“今日承蒙太子和太子妃的招待,雲曦感記在心,也惟願太子能夠聽得雲曦一言,有時您所在意的,並非是所有人期冀的,至少世子和雲曦正是如此!”
雲曦說完之後福了一禮,轉身離開,冷凌衍沒有側眸,只低垂着眼瞼,仿若雕像般一動不動。
雲曦帶着樂華擡步離開,正遇到在小閣外面踱步的藍玉柳,藍玉柳面色尷尬,臉上如何也浮不起笑意。
雲曦與她點了點頭,便自她身邊離開,在與她錯肩時,雲曦看到了藍玉柳眼中的悲傷,那是一種藏在金玉繁華之中,不爲外人所知的悲痛。
藍玉柳小步走到了小閣中,但見冷凌衍斂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她輕輕的喚了一聲“太子”,卻是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冷凌衍的手指突然動了動,他轉動着手中的杯盞,眼中跳動着滿是野心的寒光,“呵呵……”
他冷笑出聲,眼中仿若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出口的話更是讓人不住的打着寒顫,“最好的?他又是最好的?憑什麼?憑什麼呢……”
藍玉柳見他如此,雙手疊握成拳,眸中是深深的擔憂和關切,然而那種敬畏卻是讓她不敢相問一句,只能隨着冷凌衍的冷笑,微微戰慄……
花廳中的女眷們或是小飲幾杯,或是吟詩作樂,唯有冷清落和陸瓊羽兩個人顯得坐立不安。
“二嫂嫂也去的太久了,會不會有什麼事啊?”
“是久了一些……”陸瓊羽也仰頭張望,希望那抹身影能夠安然出現。
歐陽若美目飛揚,豔麗的眸中閃過一抹冷意,女子的美貌不是最重要的,但再好的女子頂着一張醜陋不堪的臉,也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
雲曦不是春風得意嗎?
那她就毀了雲曦那張臉,看她還能得意多久!
“二嫂嫂,你可算回來了,你怎麼去這麼久啊?”冷清落立刻擁了上去,就好像雲曦是失而復得的一般。
“我和太子妃聊得投入了一些,一時竟是忘了時辰,害的你們久等了!”
聽到雲曦那溫柔含笑的聲音,歐陽若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曦,指着她說道:“你……你怎麼……”
“本宮該如何啊?”雲曦挑眉冷笑,居高臨下淡漠的瞥了歐陽若一眼,便只落座與冷清落和陸瓊羽幾人談笑。
歐陽若臉上的粉嫩褪去,她驚疑不定的看着雲曦,雲曦怎麼可能毫髮無損呢,她明明將自己身邊的暗衛派去毀掉雲曦的臉,她怎麼還能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呢?
這種驚疑一直持續到宴席散去,衆人皆是賓至如歸,看着那笑顏如花的藍玉柳,雲曦都不由心感欽佩。
人人都羨慕皇家繁盛,豔羨皇室的女人身穿綾羅,頭戴珠玉,可又有多少人能看到這些繁華背後的辛酸?
可每條路都是一個人自己的選擇,雲曦雖感惋惜,卻也不會去悲憫她,這樣的女人她看得太多的,只希望她不要將這種可憐變成日後的可恨!
上了馬車,雲曦囑咐說道:“今日的事不得與任何人說,明白嗎?”
樂華點點頭,她本就話少,如今雲曦又刻意囑咐她,便別人就別想從她的嘴裡得到一個字來。
雲曦閉上了雙眼,腦中回想着她與冷凌衍交談的一幕幕,果然,冷凌衍對冷凌澈有一種很深的敵意。
這種敵意與二皇子冷凌洵不同,冷凌洵不過是利益上的糾葛,可是在寥寥話語中,雲曦能感覺到冷凌衍對冷凌澈有一種更深的恨意!
雲曦揉了揉眉心,這件事還是不要與冷凌澈說了,他平日看起來最是冷靜睿智,但是這幾次每每遇到她的事,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不想看到他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喜歡看她笑,她又何嘗不是?
“世子妃,王府到了!”
車伕的聲音打斷了雲曦的思緒,樂華先行跳下馬車,攙扶雲曦下車。
後面跟着的是嚴映秋和劉寶珠的車子,劉寶珠本以爲歐陽若和藍玉柳會藉機收拾雲曦一番,沒想到反是讓雲曦出了風頭。
劉寶珠狠狠的瞪了雲曦一眼,又冷哼了一聲,大幅度的甩袖離開,仿若生怕雲曦看不到她的不悅。
但是雲曦就連一個眼神的餘光都不願給她,只與嚴映秋一同向府內走去。
“雲曦,今日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那麼細微的地方你都能發現,我真是自嘆弗如!”嚴映秋是發自內心的讚賞,只覺得雲曦是真的才學過人。
“大嫂謬讚了,雲曦不過亂語幾句!”對於這個溫柔單純的嚴映秋,雲曦並不反感,便笑着柔聲迴應。
冷清薇見嚴映秋對雲曦毫無芥蒂,心裡暗歎一聲,也難怪母親對她不滿,她這性子的確是太軟了些。
“大嫂,楠姐定是還等着你呢,你快點回去照顧楠姐吧!”
“可不,也不知道楠姐有沒有哭,雲曦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請你去小坐!”嚴映秋笑着說道,便連忙擡步離開。
冷清薇心中無奈,轉身與雲曦福了一禮,便翩翩然轉身離開。
雲曦只揚脣笑了笑,也轉身回了芙蓉閣,冷凌澈早已經下朝歸來,正側倚在軟榻上翻閱書卷,見雲曦回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書,笑着說道:“曦兒,過來……”
雲曦握住了他的手,乖巧的倚在了他的身邊,冷凌澈輕輕撫摸着她的長髮,指尖輕柔,如同在撫摸着貓兒一樣。
“玩的還開心嗎?”冷凌澈的嗓音是雲曦聽過的最美的聲音,輕柔舒緩,清悅無垢。
“還好……不過有一件事……”雲曦舒服的躺在冷凌澈的肩膀上,輕聲開口講述道。
冷凌澈聞後漫不經心的挑起了嘴角,眼中只有愛憐和寵溺,“只要你開心就好,不必在乎她們……”
雲曦點點頭,看着冷凌澈那俊美溫潤的臉龐,還有那雙瑰麗璀璨的眸子,她憐惜的撫摸上冷凌澈的眉眼。
這般美好的男子,爲何會有人恨他辱他傷他呢?
冷凌澈拉下雲曦的手,放在脣邊輕吻,從手腕吻到手背,由手背吻到每個指尖,他的吻細密深摯,柔軟而纏綿。
雲曦只覺得手背癢癢的酥酥的,但是她沒有躲開,反是笑望着冷凌澈,這是她的夫君,那些恨他辱他傷他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當天夜裡,衆人都已經陷入了沉沉夢鄉,就連一直心神不寧的歐陽若也終是抵擋不住睏意昏昏睡去。
恍惚之中,她只覺得臉上冰涼一片,她用手摸了摸,那是一種粘稠溼漉的觸感。
她猛地睜開眼睛,那陌生怪異的感覺讓她從睡夢中驚醒。
“啊!”
尖銳瘋癲的聲音猛然響起,驚動了屋內守夜的侍女,驚亮了府中的點點光亮。
在外的侍女們慌忙的跑了進去,她們本以爲歐陽若是做了噩夢受到了驚嚇,可是當這些小侍女們跑進屋子時,卻是瞬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只見歐陽若的牀上側躺着一個黑衣男子,她的牀邊還跪着一個,他的雙手搭在了牀榻邊上,低垂的頭幾乎都要碰到歐陽若柔軟的錦枕。
那兩個黑衣男子的臉上都沒有了皮膚,鮮紅猙獰的血肉,失去了眼皮的黑乎乎的眼珠,還有因爲失去了舌頭而汩汩流出的鮮血,這一切都顯得觸目驚心又可怖陰森。
歐陽若的臉上滿是鮮血,讓人分辯不出是她的還是別人的,她坐在一個角落裡,雙手環膝,身子瑟瑟發抖。
她的手上也都是鮮血,她雙目睜圓,眼中卻沒有一絲焦距,宛若死魚的眼睛,空洞無神。
西寧侯和西寧侯夫人都聞聲趕來,當他們看到屋內的場景時都不由嚇得一驚。
再看歐陽若滿臉血污,雙眼無神的蜷縮在角落裡,牀上有一片溼了的痕跡,看起來應是歐陽若因爲驚嚇而使失禁了。西寧侯夫人頓時心如刀絞,立刻將歐陽若抱在了懷裡。
“快喚府醫!快!”西寧侯夫人抱着歐陽若,眼淚簌簌落下,歐陽若卻是全然沒有了反應,就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偶,任由人擺佈。
待將歐陽若臉上的血污擦拭乾淨,西寧侯夫人才鬆了一口氣,可接踵而來的卻是另一番心如死灰。
歐陽若就像是失了心魄,不論周圍人如何喚她,她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西寧侯世子歐陽沐也聞聲趕來,待看到屋內的場景,不由大驚,“這是怎麼回事?若兒的房間裡怎麼會有……”
“我的若兒啊!你可不要嚇爲娘,你快看看爲娘啊!”西寧侯夫人抱着歐陽若痛哭流涕,歐陽若是她的心肝寶貝,如今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啊!
歐陽沐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兩個黑衣人,雖是還苟延殘喘,但是也問不出什麼了,他突然雙眸一縮,驚詫道:“這不是若兒的暗衛嗎,怎麼會……”
西寧侯臉色陰沉,這自是有人故意爲之,可是歐陽若現在這幅模樣,也很難問出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西寧侯沉聲怒吼道,將一衆丫鬟婆子嚇得戰慄不止。
衆人都被嚇得說不出一個字來,赤芍趴在地上哭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侯爺,奴婢想起來了!這一切定是錦安世子妃做的,就是她在加害小姐!”
“錦安世子妃?怎麼回事?”西寧侯和歐陽沐相望一眼,皆是不得其解。
赤芍咬了咬嘴脣,看着歐陽若神志不清的模樣,她也不敢再有所隱瞞,便一邊哆嗦着一邊開口說道:“今日小姐去太子府參加宴席,本想用兩個暗衛教訓世子妃一下,卻沒想到世子妃毫髮無傷,而那兩個暗衛卻是……不知所蹤!”
“竟是那個小賤人坑害我兒,侯爺,我們去找陛下,讓陛下殺了她!殺了她!”歐陽若神志不清,西寧侯夫人也沒好多少,她目露兇光,恨不得立刻殺了雲曦泄憤。
“愚蠢!都是你往日嬌慣,才讓她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居然敢在太子府行兇,若是連累了太子,便是殺她十次不足惜!”
西寧侯被氣的胸口發顫,歐陽若的種種行爲已經讓皇后很不滿了,甚至還派了教習嬤嬤來。
可是這歐陽若竟是油鹽不進,甚至還得寸進尺,妄想在太子府生事,若是真的傷到了雲曦,只怕太子都會有麻煩。
“侯爺!您怎麼還能責怪若兒呢,都是那雲曦屢屢傷害若兒,甚至還害的若兒給她下跪。
如今更是想出了這般狠毒的主意,您可要爲若兒做出啊!”西寧侯夫人不覺得歐陽若有什麼錯,只覺得這一切都要怪雲曦不對。
想到錦安王帶人砸了侯府,害他變成朝中笑柄一事,西寧侯便臉色陰沉。
“你們平日裡就是這樣照看小姐的嗎?來人,將這些賤奴全部拉下去杖斃!”西寧侯將怒火全都撒在這些侍女身上,嚇得赤芍她們趕緊哭求。
“父親,若兒受到了驚嚇,還需要人照顧,就暫時先留着這些人吧!”歐陽沐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復又開口說道:“再者若是咱們處置了這麼一羣侍女,若是傳出去了,對我們侯府的名聲也不好。”
西寧侯吹了吹鬍子,卻還是答應了,他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歐陽若,有惱怒也有心疼,只命人好生照顧,待明日他與太子商議一番。
可誰知當冷凌衍得知此事後,直接讓西寧侯府將歐陽若遠遠送出金陵,免得她瘋癲胡言,對她的死活更是全然不在意……
雲曦是他欣賞的女子,在他失去興趣之前,任何人也不得傷她!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