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角的病雖然是裝的,但是他自然不能讓寧華知道他是裝的。
他認真分析了好久,覺得芙蓉閣的那些姑娘們還要屬寧華的性子最好,溫柔體貼,不像安華青玉那麼強勢,也不像喜華太過熱絡,簡直就是完美妻子的不二人選啊!
所以玄角這次下了狠心,他一定要將寧華追到手,然後第一個向世子妃求親,以後看哪個還敢在他面前顯擺!
所以,雖然玄角很不想被扎,但是男子漢大丈夫,只要能討個好媳婦,別說挨幾針,就是挨幾刀子都是值得的!
玄角看了一眼寧華,便挺直脊背,端坐椅上,一臉英勇無畏的說道:“來吧!儘管扎!”
玄角也不是沒見過鍼灸,就當被蚊子叮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玄徵打開手中的針包,手指從銀針上劃過,最後落在了最粗的那根針上。
寧華有些發愣,因爲那種針一般都不會用到,除非是用在垂死的病人身上。
玄徵站在玄角背後,玄角根本就看不見玄徵的動作,他見寧華一臉的擔憂,心中不禁想着,這寧華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啊!
於是玄角露出了一個他自認爲十分完美的笑意,輕聲勸慰道:“別擔心,我不怕……疼!”
最後一個“疼”字尖銳而嘶啞,玄徵拔掉了玄角身上的銀針,玄角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半晌才爬了起來。
“玄徵,你剛纔是在用刀子捅我嗎?”玄角只覺得冷汗直流,回頭狠狠瞪着玄徵。
玄徵一臉的委屈無辜,他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了的模樣,“你身子不好纔會疼,不怪我的……”
寧華伸手攙扶起玄角,關切的問道:“你現在怎麼樣了?”
美人近在身邊,玄角有些心神盪漾,便嚥了咽口水,呵呵笑道:“沒事,我剛纔沒準備好,被嚇了一跳,不礙事不礙事!”
寧華點了點頭,溫柔一笑,誇讚道:“你們做暗衛的果然勇敢……”
玄角一聽更美了,便坐在了椅上,指揮着玄徵說道:“來來,繼續!”
玄徵撅起了嘴,一臉的不高興,他瞪着玄角的背影,恨不得咬上一口的模樣。
玄徵這次抽出了四根銀針,左右手各拿兩根,寧華一臉欽佩,沒想到玄徵的醫術竟到了如此地步!
玄角自顧自的將這種欽佩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臉上揚着笑意,覺得自己這次十拿九穩了。
可轉瞬,玄角臉上的笑僵住了,而且變成了極其猙獰可怕的表情,這次他連一聲尖叫都喊不出來了,有一種蝕骨的疼從他的後背迅速蔓延到了他身上的每個關節。
他癱跪在地上,額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明明還是春季,他的衣衫卻都被汗打透了。
他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玄徵拔掉了他身上的四根銀針,幾步走到了玄角身邊,他蹲下身子,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眼,認真的問道:“玄角,你肚子還疼嗎?”
玄角立刻搖了搖頭,現在除了肚子,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若是再讓玄徵紮下去,只怕他這條命都要交代了!
玄角費力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就往門外走,寧華蹙了蹙眉,關切的問道:“我看你臉色有些發白,是不是還不舒服啊?”
玄角想點頭應下,玄徵立刻殷勤表態,輕聲細語的說道:“我幫你!”
“不用!”
玄角連忙向前跑了幾步,他勉強的扯起嘴角,對着玄徵豎起了大拇指,“我好了!全都好了!玄徵,你不愧神醫,真是厲害!”
玄角說完便落荒而逃,玄徵偷偷的抿嘴笑了,好像小孩子偷吃到了蜜糖的樣子。
“玄徵,你真是厲害,我都沒看出他有什麼病症,你居然就把他治好了!”寧華一臉崇拜,玄徵立刻低下了頭,臉紅的像一個大蘋果似的。
“沒……沒有……”
玄徵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寧華見此一笑,怪不得安華她們都說玄徵招人疼,這副模樣真是像極了小孩子!
而後的一些天裡,玄角安分了許多,玄徵一出手,就讓他整整疼了三天,弄得他現在再也不敢裝病了。
“你們說玄徵是不是故意的?他能看不出我是在裝病?居然往死裡扎我!”玄角忿忿不平的抱怨道,一想到玄徵破壞了他的計劃,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很正常啊!我要是玄徵,就趁此機會扎到你腎虛,玄徵終究還是太善良了些!”玄羽咂咂嘴,一臉的幸災樂禍。
最爲老實的玄宮也點了點頭,附和道:“誰叫你總是欺負玄徵的,玄徵性子最好了,若不是你往日裡過分,他怎麼會這麼對你?”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好嗎?我現在對他多好啊,什麼時候欺負他了?”玄角覺得委屈,所有人都在幫着玄徵,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就是好!
“你那是怕了玄徵發瘋後的樣子,否則你會改變態度?”玄羽嗤之以鼻的說道,玄宮也贊同的點了點頭。
玄角懶得與他們說話,正想離開,突然臉色一怔,驚恐的看着玄羽兩人,“你們說,他會不會真的趁機讓我腎衰?”
玄宮:“……”
玄羽:“……”
“你們說我要不要試試?”玄角滿眼期待的看着他們,一臉的無助。
兩人下意識的躲了幾步,玄羽警惕的問道:“試試?這玩意怎麼試?”
玄角附耳在玄宮兩人耳邊說了幾句,玄宮轉身就走,玄羽愣了愣,對着玄角便啐道:“滾!自己尿去!誰和你比!”
……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着,隨着雲曦臨盆的時間將近,每個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就連冷凌澈也夜夜失眠,一夜要起來好幾次看雲曦睡的可還安穩。
距離玄徵估算還有五日的時間,冷凌澈卻是越發的魂不守舍了,朝堂上的事情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什麼事都沒有心情理會。
看着周圍那些喋喋不休的大臣,冷凌澈想着等今日早朝之後,他便要告假,他還是留在府中陪着雲曦纔好。
冷凌澈冷眼瞥了一眼正在吐沫橫飛的御史,遠山般的眉蹙了蹙,這個御史的話真多,今日回去便要想辦法讓他躺上幾月!
楚帝正冷眼看着下邊的御史打口水戰,只覺得無聊至極,卻又不能不理會,正在這時有個小太監從門外匆匆走進,擡眼看着韋喜德。
韋喜德會意,走到小太監身邊附耳去聽,聞後不解的皺了皺眉,低聲問道:“確定?”
小太監點了點頭,韋喜德聞此只好回到楚帝身邊,在他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
楚帝也是一臉不解的表情,他看了冷凌澈一樣,開口打斷了這場不知要持續多久的口水戰,“凌澈,你噗你皇祖母那一趟吧,她好像有急事找你!”
楚帝感到十分納悶,因爲殷太后這麼多年從未乾預過上朝,這次不但派人前來,找的居然還是冷凌澈?
若是她真有什麼事,也該找他和錦安王纔對啊!
楚帝想不明白,卻也沒有怠慢,便依着殷太后的意思讓冷凌澈先行離開。
冷凌澈眸光一閃,準身便向殿外跑去。
有些老臣紛紛稱讚,都說錦安王世子果然孝心有加!
錦安王眯眼看着,突然雙眼一睜,鳳眸陡然睜大,他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未過片刻,錦安王便上前一步,開口道:“陛下,臣弟突然有些腹痛,臣弟先告假了!”
錦安王說完便跟着向門外跑去,衆人是一點沒看出錦安王有病在身的模樣。
楚帝更是困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凌弘見錦安王和冷凌澈都走了,一時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帝瞥了冷凌弘一眼,見他一直回頭望着,便冷聲說道:“怎麼?你也想走?”
冷凌弘尷尬笑笑,連忙賠禮道:“臣不敢……臣不敢……”
沒人打擾,那兩個御史便又開始打起了口水戰,楚帝的思緒卻是全然不在此處。
突然楚帝恍然大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殷太后不會無緣無故找冷凌澈,除非是因爲雲曦的事情!
而此時錦安王府已經忙成了一團,雖然有安華提前教導這些小丫鬟一番,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衆人還是覺得有幾條腿都不夠忙的。
不過好在芙蓉閣的人手多,寧華跟着穩婆和宮裡的幾個老嬤嬤在產房裡忙着,玄徵則是守在外間隨時候命。
安華和青玉指揮着一衆小丫鬟燒熱水,備蔘湯,喜華在外間忙進忙出,樂華則在芙蓉閣外盯着,只要是外面的人一律不得進入。
嚴映秋挺着個大肚子匆匆趕來,樂華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不情不願的讓開了道,卻是將前來探望的霞夫人和錦夫人一律拒之門外。
正在這時,冷凌澈飛一般的入了芙蓉閣,快到讓樂華只看見了一道白色的殘影。
緊隨而至是腳步匆忙的錦安王,他瞥見了院門前站着的錦夫人和霞夫人,不悅的蹙眉道:“你們在這幹什麼?”
“王爺,妾身聽說世子妃要生了,便和錦夫人一同來探望,這奴婢卻是攔着不讓我們進!”霞夫人一甩帕子,與錦安王撒嬌說道。
錦安王看了錦夫人一眼,又看了搔首弄姿的霞夫人一眼,冷聲叱道:“你們來能做什麼?現在芙蓉閣正忙着呢,誰還能給你們端茶倒水不成?
都回各自的院子等消息吧,別在這個時候添亂了!”
錦安王說完便大步邁進了芙蓉閣,霞夫人不服氣的撅起了嘴,覺得損了顏面,可看到一旁站着的錦夫人,心裡便平衡了一些。
“走吧!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們還是不要礙人家的眼了!咱們都是草,人家纔是寶!”霞夫人陰陽怪氣的說了一番話,甩甩帕子走人了。
錦夫人擔憂的向院子裡望了一眼,默默祈禱,希望世子妃能一切順利!
冷凌澈剛到寢房門口,便聽到裡面雲曦那壓抑的喊痛聲,冷凌澈只覺得心彷彿都被什麼給打碎了,似乎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
雲曦一向堅強,便是受傷生病也竭力忍耐着,從不肯露出一絲軟弱。
如今能讓雲曦疼成這樣,那該是怎樣撕心裂肺的痛?
冷凌澈聽不下去,擡步便要往裡闖,卻被錦安王一把拉住,斥責道:“男人怎麼能進產房呢?你進去有什麼用,能幫她生嗎?”
冷凌澈一甩衣袖,險些將錦安王晃個跟頭,在外間候着的嚴映秋也擔憂的開口道:“我聽老人說,產房陰氣重,男子若是貿然闖進去會陰陽相沖,對女子反是不好呢!”
冷凌澈停下了腳步,一向不信鬼神的他在面對雲曦的事情總顯得格外的謹慎。
“玄徵!世子妃的情況如何了?不是說還要五天嗎?怎麼今日突然就……”
看着冷凌澈那越加冷戾的表情,玄徵撇撇嘴,險些被嚇哭了,“我不知道……”
冷凌澈怒火正盛,產房內突然傳來了雲曦一聲尖銳的嘶叫聲……
雲曦的那一聲尖銳的喊叫聲,讓冷凌澈所有的理智全部崩塌,在這一瞬間他只想陪在雲曦身邊。
冷凌澈不顧別人的勸阻,執意要衝進產房陪着雲曦,可剛走到內間門口,寧華便開門而出。
“雲曦怎麼樣了?”
冷凌澈知道寧華會醫術,急切的詢問着,一直淡然無波的臉上此時一片焦急無措之態。
“世子妃情況還好,請世子放心!”
“我進去看看她……”冷凌澈推門便要進去,卻被寧華攔住了。
“世子!你不能進去!”寧華擋在門前,堅定的搖頭。
“爲何?難道你也是因爲什麼陰陽不能相沖的理由?”冷凌澈神情冷戾,不管爲什麼,他不能讓雲曦一個人痛苦,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他至少可以陪在她身邊。
“這是世子妃吩咐的!”
寧華一句話讓冷凌澈怔住了,他顯得有些難以置信,“這是雲曦說的?”
寧華點點頭,她身爲醫者如何會相信陰陽相沖這種迷信的話,可這種時候世子妃的情緒最爲關鍵。
“世子!世子妃不想讓您進去,自是有她的想法,此時我們最重要的還是顧及她的心情……”
冷凌澈看着那緊閉的房門,腦中想象的都是她那憔悴的容顏和痛苦的表情,他狠狠的握了握拳,身子隱隱發顫,“你好好照顧她……”
冷凌澈說完,決絕轉身,沒人知道在一瞬間他的心有痛,他曾說過,不論面對什麼,他都會陪着她護着她。
可如今他們只有一門之隔,她在生死邊緣徘徊,他卻是無能爲力,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