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再次捕獲金雕,幸不辱命。”
聽到這話,承帝腦殼狠狠的抽了抽,衆人的表情也很是有些一言難盡。
那東吳三皇子都滿身是血了,凌瑾瑜都禿了,整個壽宴毀了大半,戰王殿下您怎麼就能說出幸不辱命這種話來,您的良心不會痛嗎?
還有,剛剛那金雕明明就是您甩過來的吧,您甩雕甩的那麼利索,咋抓個雕就磨磨蹭蹭的呢,您做的這麼明顯,當他們都是瞎子嗎?!
承帝也深知這一點,可問題是,現在籠子的鎖頭都讓這位爺毀屍滅跡了,剛剛的一切看似緩慢,實則發展極快,就算疑點重重,事情過了,也無從求證。
凌四是西凌的戰王,承帝不管腦殼再疼,這種情況下,也是要站在凌四這邊的。
當然,姿態還是要擺一下的。
承帝當即怒聲道,“怎麼回事,那金雕好好的怎麼會破籠而出呢,文德禮,你是怎麼辦事的?”
文德禮十分上道兒,沒有半分辯解,就像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奴才辦事不利,奴才有罪,還請皇上責罰!”
凌四爺倒是沒想着讓文德禮背鍋,無所謂的粗獷道,“這件事還真怪不上文公公,那金雕力氣大得很,這狩獵場的籠子和鎖頭,也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裡面生鏽了,不結實了,被掙脫了,那就是意外,誰讓有些人倒黴呢,父皇,這種事兒,有什麼好追究的,要怪也是怪有的人黴運罩頂,連累了父皇的聖壽纔是。”
吳朝煊渾身染血,疼的起不來身,聽到這句話,直接急火攻心,噴出了一口老血!
凌四爺見此,直接嘖嘖出聲,十分嫌棄的居高臨下道,“你瞧瞧,這都見血了,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眼見吳朝煊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副出氣多進氣兒少的模樣,承帝太陽穴狠狠跳了跳,略帶怒意的拍案道,“老四,少說兩句,太醫呢,太醫何在?趕緊給三皇子還有三公主療傷!”
此刻,凌瑾瑜已然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感受到自己稀疏的發頂,她心中憤恨更盛,忍不住進言道,“兒臣並無大礙,倒是三皇子,瞧着傷勢頗爲嚴重,等太醫過來難免耽誤,懷安郡主醫術超羣,不如讓懷安郡主爲三皇子診治吧。”
還不等承帝發話,凌四便笑意森森的咧了咧嘴角,“凌瑾瑜,你腦袋都禿了,還有心思關心這位三皇子的事兒呢,看來你對這位三皇子不一般啊。”
凌瑾瑜面色一僵,眼底染上了惶恐之色,倒是凌錦榮反應迅速,登時出言喝道,“老四,瑾瑜也是爲了西凌和東吳的關係着想,這纔出言提醒,你休要信口胡說!”
凌四睥睨冷嗤道,“她連自己腦袋禿了都不管不顧,還想着讓人醫治吳朝煊,爺怎麼就胡說了,這種事兒,爺懶得理會,誰讓她自己沒本事,光想着使喚別人呢,那懷安郡主又不是太醫,那是父皇親封的正一品郡主,是爺的救命恩人,讓懷安郡主出手醫治,憑吳朝煊也配!”
凌四字字含煞道,“敢勞煩懷安郡主,爺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這還不算完,隨着這位爺話音落下,妘泆泊朗月風清的開了口,輕聲淡笑道,“戰王殿下說的也不錯,小王瞧着三皇子不過是些皮外傷,讓懷安郡主出手,難免有些小題大做了,要知道,不管是先前小王生病,還是定文侯暈厥,蔣小將軍負傷,都是性命攸關,太醫也該過來了,三皇子不妨等上一等,想來也是沒有大礙的。”
衆人聽到這兩人一唱一和,皆是嘴角抽搐:戰王殿下就算了,那就是一尊滾刀肉,可妘世子是何等明月姣姣的人物,咋眼神兒也不好使了呢?
這都叫沒大礙,那啥才叫有大礙呢!
相比較於衆人的一言難盡,吳朝煊則是渾身直抽抽,不光是氣得,還有驚的。
從凌四說出懷安郡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一刻開始,他就驚了。
緊接着,妘泆泊每說出一個名字,他心肝便顫上一分。
妘世子,定文侯,將軍府……
吳朝煊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美若天仙的懷安郡主,身後居然站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遭此橫禍,那就是個白癡了。
這件事分明就是禍從口出,因爲他先前有意讓懷安郡主聯姻,這才遭到了戰王的打擊報復。
都怪那個凌瑾瑜,若不是她出言提醒,他還生不出那等心思,更別說遭此劫難了。
思及此,吳朝煊心火更盛,他本就失血過多,胸悶鬱結之下,一口氣沒上來,狠狠的哆嗦了兩下,直接暈了過去。
恰好這個時候,太醫趕到了,承帝當即擡手道,“快,看看三皇子有無大礙?”
“是!”匆匆趕來的太醫行禮之後,便探上了吳朝煊的脈搏,之後翻了翻他的眼珠子,簡單查看了一下胸腹處的傷口,不由鬆了一口氣,跪地稟報道,“回皇上,三皇子雖然失血過多,但沒有傷到要害,並無大礙。”
承帝往後靠了幾分,點了點頭,“那就好,快點將人帶下去,好生醫治。”
“是。”
眼見宮人將吳朝煊擡走了,承帝不由側目,“瑾瑜,你也下去吧,讓太醫給你瞧瞧。”
凌瑾瑜聞言,纔算是堪堪回神,本能的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剛剛妘泆泊隨着凌四出言,爲穆顏姝說話,對她的打擊,簡直無異於天雷加身,痛入骨髓!
她剛剛被金雕差點毀容,頭髮都少了大半,妘泆泊眼神兒連個波動都沒有,結果卻爲穆顏姝說話,她那日聽到的,果然是真的!
妘泆泊心儀穆顏姝,甚至愛上了穆顏姝!
凌瑾瑜也算是想明白了,先前好幾次她跟穆顏姝說話,都被妘泆泊藉口拉走,根本不是錯覺,而是他怕自己遷怒穆顏姝,在暗暗的保護她。
堂堂妘王世子,居然會爲了一個女子做到這一步!
那她呢?她爲了他浪費了十年光陰,又成了什麼?
這讓她情何以堪!
極度的妒恨不甘之下,凌瑾瑜也顧不得逾越了,脫口而出道,“父皇,女兒受傷是小,剛剛三皇子所言是大,這事情還沒個結論呢,關於聯姻一事,父皇何不問問懷安郡主的意見呢?”
凌瑾瑜身爲公主,屢屢幫着東吳說話,抓住聯姻一事不放,自是讓承帝有所不滿。
不過,她這話同樣提醒了承帝。
就連吳朝煊和凌瑾瑜都能看明白,戰王和妘王世子對穆顏姝的維護,承帝又怎麼會不懂呢。
他也想借此機會,對穆顏姝敲打一番,不由笑容寬和道,“懷安啊,你可願嫁入東吳,結兩國之好?”
隨着承帝開口,衆人的目光不由集中到了穆顏姝身上。
要知道,這個問題着實不好回答,回答願意,那定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回答不願,恐怕承帝會心生不滿。
於是乎,滿場衆人,反應各異,癡迷驚豔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冷眼旁觀者亦有之。
面對衆人的目光,穆顏姝卻是不緊不慢的起身,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這才清清冷冷的開了口,“今日是陛下聖壽,還望陛下允許臣女先獻上壽禮,再來討論這些不相干的事。”
一句話,僅僅一句話,就讓承帝龍心大悅。
本來嘛,這是他的聖壽,結果壽宴開始這麼久了,有多半的時間都浪費在了聯姻一事上,現下穆顏姝將聖壽放在了第一位,自然是讓承帝頗爲開懷,饒有興致的笑道,“好,那朕就先看看懷安的壽禮。”
穆顏姝從袖兜中掏出了一隻白玉瓷瓶,“這就是臣女的壽禮。”
承帝擡了擡手,文德禮登時心領神會,將穆顏姝手上的瓷瓶雙手接過,敬獻給了承帝。
承帝把玩着瓷瓶,好奇道,“這是何物?”
穆顏姝回的簡單利落,“臣女研製的藥丸,名爲延壽丹,裡面共有十一顆,每一月服用一顆,連續十月,便可回春健體,延壽五載。”
聽到延壽五載四字,衆人皆是一驚。
承帝則是不由自主的身體前傾了幾分,“此言當真?”
穆顏姝早有準備道,“臣女特別多制了一顆,以供太醫院鑑定。”
承帝聞言,面上登時流露出了由衷的愉悅。
“好,好啊,若此丹真有此奇效,懷安你當記一大功,這份禮物朕喜歡,很喜歡!當賞!”承帝毫不吝嗇道,“就賞你去寶藥庫,隨意挑選十株三百年份的藥材,還有琉璃東珠一串。”
“謝陛下。”
穆顏姝對這份賞賜還是頗爲滿意的,行禮謝恩之後,認認真真的擡眸道,“現在臣女可以回答陛下先前的問題了:故土難離,臣女不願。”
承帝聞言,笑容分毫微變,擡手道,“不願就不願吧,你是朕親封的郡主,朕自然尊重你的意思。”
對於承帝的回答,衆人沒有半分意外。
原因無他,穆顏姝剛剛展現的價值實在是太大了!
試問有哪一位君王,不想千秋萬代,穆顏姝手握延壽的丹藥,若是真的讓她嫁到東吳,別說承帝不願意,就是朝中的一衆老臣,估計都沒有一個願意。
不過,這獻藥也是講求一個時機的。
穆顏姝若是先前拒絕,承帝自會不愉,可穆顏姝將聖壽擺在了面前,還獻上如此丹藥,承帝高興還來不及,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快了,甚至還賜下了賞賜。
說來,穆顏姝之所以會準備這延壽丹,也是爲了以防萬一。
一是防備神醫谷聖壽宴上有什麼小動作,二是爲了增加自己的籌碼。
穆顏姝也沒想到,這丹藥會這麼快派上用場。
眼見承帝徹底打消了心思,穆顏姝行禮道,“多謝陛下。”
“父皇!”
凌瑾瑜額上青筋暴起,只是,還不等她出言,就被承帝擡手攔下了。
凌世平如今看穆顏姝極度順眼,那麼看另外的人,自然就沒那麼順眼了。
“瑾瑜,不必多言了,懷安郡主乃是我西凌的巾幗英雄,朕心意已決,你還是快快下去處理傷勢,順便梳洗一下吧,你如今的模樣,未免有失體統了一些,把三公主帶下去。”
眼見承帝目不斜視,聲音中似有嫌棄,凌瑾瑜頓覺扎心,眼眶泛紅,任由宮人將自己帶了下去。
凌錦榮見此,眼底不由劃過了幾分沉鬱。
倒不是說他們兩兄妹關係有多好,只不過,他們出自一母孃胎,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凌瑾瑜被承帝不待見,凌錦榮自然心下不愉,看向穆顏姝的眼神兒也帶上了幾分陰狠。
至於麗妃就直接多了,狠狠的捏了捏帕子,看穆顏姝的眸光十分不善。
穆顏姝自是不以爲意,坐下之後,便一門心思開始用飯。
欣賞着別人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樣子,總是格外下飯的。
倒是凌四笑意森然,妘泆泊眸光冰涼,還有與一衆大臣坐在一處的穆冠卿,眼底山嵐繚繞,暗芒隱現。
雖然出了如此變故,聖壽宴還是要繼續的。
只不過經過了那般混亂,衆人多少有些提不起興致。
倒是壽宴結束之後,各府各院聽到了一則趣聞。
北魏六皇子魏宸在回到驛館下車的時候,不知怎麼狠狠摔了一跤,還是臉着地的那種,甚至還被兩名趕來回護的侍衛,狠狠的壓在了身下,一來二去之下,這位六皇子身上除了青紫倒是沒什麼,就是那張臉傷的有點慘了,聽說都有點見血了,導致魏宸愣是連續三天窩在驛館沒出門!更別說去畫什麼美人圖了!
當然,這些只是小事,充其量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聖壽宴結束三天之後,整個西凌再次發生了一件震動朝堂的大事兒!
以穆冠卿爲首的幾名大理寺官員,聯名上奏聖上,重審採石鎮御礦貪贓一案。
本來只是一個小案子,讓承帝來審,難免小題大做,但是大理寺不但提供了常繼春被陷害的證據,還有一衆官員,行賄受賄,誣陷常繼春,妄圖把控採石鎮御礦的證據。
涉及數位官員貪腐,這就不是小事了。
就在大理寺呈報的第二日,數名官員聯合彈壓二皇子凌錦榮貪污受賄,結黨營私,甚至採石鎮一案,就是凌錦榮的手筆。
更讓承帝震怒的是,大理寺一直負責追查太子受傷一事,大理寺卿親自呈報證據,一切都指明,當日春獵盛典之上,二皇子凌錦榮給太子的馬匹動了手腳,這才導致馬匹發狂,令太子腿部受傷。
此事一出,凌錦榮再無翻身的可能!
承帝當即下令,將凌錦榮貶爲庶人,送入打牢,以待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