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兒,正是出自南蠻苗疆。”
燕姝眸光一凝,瞬間想到了很多:南蠻苗疆的活毒,早早就出現在了金帳汗國,甚至是潼陽關,說明這些人或者說背後之人,早就有所行動,有所佈局了,那麼這次,他們會在湘南發動戰爭,絕對不是一時之快,而是蓄謀已久,他們清楚地知道西凌會派兵增援,在如此情況下,他們還能如此肆無忌憚,顯然是有一定把握的。
她眉心動了動,清清冷冷的做出了結論,“看來這場仗,不好打。”
眼見燕姝這麼快便領悟的如此通透,凌四脣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是啊,不好打,更何況……李大勇的事,龍椅上那位不知道。”
燕姝怔了怔,隨即溫聲道,“多謝。”
凌四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兒報上去,多半是爲了她,畢竟她身上的醫術已經很有份量了,若是再加上解了活毒,就太惹眼了。
凌四豪邁的擺了擺手,“咱倆之間用不着,本來爺是想提點那位一句的,可惜啊,這一個個的都以爲爺小心眼兒呢。”
燕姝肯定的點了個頭,“你是小心眼兒。”
“……”
凌四被這神來一懟噎的嗓子眼兒生疼,半天才緩過勁兒來,眼珠子瞪的厲害,可那聲音怎麼聽怎麼委屈,“爺對你一向大方的很,哪兒小心眼了?”
燕姝認認真真的解釋道,“小心眼兒是一種性格特徵,針對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所有人和事,四爺,你的確小心眼兒。”
再次當胸一刀,凌四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可惜,不管他怎麼抽,面對燕姝面無表情,乖乖巧巧,充滿反差萌的模樣,他的戰鬥力都凝聚不起來,最終也只能甕聲甕氣的轉移了話題,哼哼道,“希望那個裴雪燼有兩把刷子吧。”
他這話倒不是諷刺,要是換成以前,這位爺的確是巴不得離開盛京城,但是現在,有燕姝在,他是真不想挪窩了。
但是李大勇的血不能白流,凌四是真心希望裴雪燼能給力點,把南蠻滅了,這樣也就不用他出馬了。
趁着文公公宣旨前前後後的功夫,瑞珠已然是在凌四手下的護送下,將那株三百五十年份的紫玉靈芝取回來了。
燕姝將紫玉靈芝交給富貴堂,正準備完成交易,一個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卻是一臉笑意的迎了出來。
燕姝一眼認出,這人就是當初給她送請帖的人。
那名中年人也沒賣官司,上來就自我介紹道,“懷安郡主,在下乃是地寶閣的掌櫃喬四兩,之前爲郡主送上請帖,怕有所唐突,這纔沒有表露身份,還望懷安郡主不要介懷纔是。”
燕姝微微頜首,單刀直入道,“喬掌櫃客氣了,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喬四兩頓了頓,隨即恭謹的笑道,“懷安郡主快人快語,那在下就直說了,這兩株奇花的主人想要跟您單獨交易,他現下人就在我們富貴堂的廂房裡,還請您移步,過去一見。”
燕姝心下早就有所預料,當下點了點頭,“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也想要看看這背後之人,究竟要做什麼。
凌四卻是沒想到燕姝會答應的這般乾脆,脣角驀地一滯。
“不是,顏丫頭,你等會兒,那人誰啊,這麼大的排場。”他不滿的上前兩步,“爺跟你一道兒去。”
喬四兩擋在二人跟前,腳步未動,搖了搖頭,一臉歉意的恭敬道,“這個恐怕不行,那位賣家想要跟懷安郡主單獨面談,還請戰王殿下見諒。”
凌四登時長眉沖霄,雙眸炎日暴虐,煞氣四溢,“你居然敢攔着爺。”
喬四兩的額頭登時滲出了冷汗,腳步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躬身抱拳道,“小人不敢,只是職責所在,還望戰王殿下體恤。”
凌四氣勢愈盛,正要上前一步,卻是被燕姝攔了下來,“四爺,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去就來。”
感受着小臂上纖細綿軟,卻不可抗拒的力量,凌四不由收了腳步。
“那好吧。”他妥協的攤了攤手,轉向喬四兩的時候,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寒氣森森的一字一句道,“爺把話放在這兒,這人進了你們富貴堂,要是掉了半根頭髮,爺就掀了你們富貴堂,不過分吧?”
喬四兩腦殼狠狠的抽了抽,“不過分,不過分。”
他面上賠笑,心裡卻是吐槽的要死:這人閒的沒事兒走兩圈還能掉根兒頭髮呢,進了我們富貴堂,怎麼就不能掉頭髮了,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好吧,這位爺就沒怎麼講理的時候,最要命的是,他同樣沒有失言的時候,他說要掀了富貴堂,那就是要掀了富貴堂。
喬四兩對這位爺的話,可是不敢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沒想到,這位爺居然對懷安郡主這麼上心。
此刻,來富貴堂參與拍賣的人大都隨着文德禮的離開,散場了,只留了些貼身的管事,等着兌換拍賣品,整個大堂沒剩多少人,妘泆泊和林家兄妹倒是沒走。
將這一出從頭看到尾,妘泆泊不由上前一步,朝着燕姝笑意溫潤,“今天有勞懷安郡主了,小王正好閒來無事,正好也等等你,懷安郡主快去快回吧。”
他這話分明意有所指,喬四兩嘴角抽了抽,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又來了一個撐腰的啊!
喬四兩再次保證了半晌,各種心累到不行,纔算是順順利利把人帶走了。
眼見燕姝隨着喬四兩離開,消失在了後堂處,凌四這才似嘲似諷的側目,“爺在這兒等着就成了,你這尊玉佛湊的什麼熱鬧,你不是容易受風寒嗎,受了風寒又要麻煩顏丫頭,你這心眼兒怎麼就這麼黑呢。”
妘泆泊笑若月桂蘭芝,“比不上戰王殿下,你都水土不服了,還在這兒等着,小王還受得住。”
凌四咧了咧嘴角,一口燦燦白牙晃眼的囂張,“爺現在水土已經服了,在外邊光膀子跑三圈都沒事兒,你這尊玉佛有本事也去跑三圈。”
妘泆泊:“……”
這大冷天兒的,他爲什麼要出去跑三圈,他又沒病!
這兩人你來我往,各種互懟花式上演,林黛蓉還好,默默看戲,林秋實卻是暗爽到不行!
沒辦法啊,誰讓以前他夾在這兩尊大神中間,這兩位互相不待見,他這個中間人沒少吃苦頭,現在好了,有了懷安郡主在,這兩位直接對上了,他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不得不說,這一刻,林秋實莫名體會到了若干年後吃瓜羣衆的那份暗爽和超然,那滋味兒,舒坦!
話說兩頭。
燕姝跟着喬四兩穿過後堂,上了樓,才發現,這位掌櫃口中的廂房,分明是地寶閣最頂層的豪華大間,這樣的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外人能用的。
果然,下一秒,喬四兩停在了房門口,恭恭敬敬的頜首道,“懷安郡主,這裡面不是小人能進的,您請。”
燕姝點了點頭,沒有半分猶豫,當下在小廝開門打簾中,淡然自若的走了進去,
隨着房門閉合,她也將室內的情形盡收眼底。
只見在前方不遠處,一箇中年男子坐在鋪了毛皮墊子的軟塌上,前方擺着一隻巨型根雕茶桌,茶桌上煮着熱茶,茶香嫋嫋中,那人露出了一個堪稱和善的笑臉,擡手間,露出了手上的翡翠核桃。
“懷安郡主,快請坐。”
“多謝喬堂主。”
沒錯!
出現在這個房間裡的,正是千金堂盛京城的分堂主喬景生!
這個答案在燕姝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從容落座,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原來那兩株奇花,是屬於喬堂主的。”
“現在是懷安郡主的了。”
喬景生笑了笑,放下鮮少離手的翡翠核桃,親自爲她到了一杯茶,“想必你有很多話想問我,不着急,先喝杯茶吧,這是秘製的金鑲玉,現下喝,火候剛剛好。”
燕姝舉起茶杯,置於鼻端輕嗅了片刻,這才送入口中。
頓時,芬芳四溢,脣齒間苦衷帶甘,鮮中帶澀,入喉清潤回甘,倒是讓人回味無窮。
燕姝點了點頭,“這茶帶有一股桑葉和金銀花的香氣,熏製的時候,似乎加了百合和川貝,煮的時候,應該加入了人蔘和靈芝草,味道很特別。”
喬景生飲茶的動作不由頓了頓,似感似嘆道,“你的天賦簡直比你母親還要出衆。”
燕姝眸光一凝,“看來喬堂主是母親的故人了。”
喬景生放了茶杯,脣角似甜似苦,“的確是故人。”
眼見燕姝聽到自己承認下來,仍舊是不緊不慢的飲茶,那般養氣功夫,比之六七十歲的老者恐怕都分毫不差。
喬景生眼底劃過了一抹讚賞,當先開了口,“怎麼,懷安郡主沒什麼想要問的嗎,關於你母親。”
燕姝清清冷冷的擡眸,“不是喬堂主讓我不用急嗎,帖子是喬堂主發給我的,相比較於我問,喬堂主該更想答纔對,不是嗎?”
面前的這位喬堂主雖說自稱是葉煜婷的故人,但事實怎樣,燕姝也不得而知,她直覺這人沒有惡意,反而多有善意,可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是第一次見面,自然要謹慎一些。
眼見她如此周全,喬景生欣慰的點了點頭,“你的性子倒是跟你母親不大一樣,這麼多年了,你對她……還有印象嗎?”
燕姝的聲音多了幾分溫度,實話實說道,“沒有多少,我只知道,她叫葉煜婷,她的手,似乎很溫柔。”
喬景生再次點了點頭,提起那個柔美婉約的女子,連聲音都柔和了幾分,“你記得沒錯,她的確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不過,她不叫葉煜婷,她叫葉婉臻,取自婉兮清揚,臻貴美好之意。”
燕姝怔了怔,“葉婉臻……葉婉臻……”
她上輩子便是孤兒,無父無母,不知道擁有母親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這一刻,她一遍遍的咀嚼這個名字,竟是奇異的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滋味。
喬景生並沒有打擾她,片刻後,纔再度開了口,扔出了另一枚重磅炸彈。
“今天那兩株藥材,並不屬於我,而是屬於你的母親。”他解釋道,“確切的說,是你的母親寄放在我這裡的。”
燕姝聞言,當即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所以,當喬堂主得知,我在地寶閣拍走了那株三百五十年份的紫玉靈芝,便給我送了請帖,並且安排了最後一場拍賣,吸引我的注意。”
“懷安郡主果然冰雪聰明,大體是這樣,我今日找你過來,也是想物歸原主,除了那兩樣藥材之外,你母親還留下了其他的藥材,都在這裡。”喬景生一邊說着,一邊從身側拿出了一隻金絲檀木的盒子,打開後,推送到了燕姝跟前。
燕姝眸光罕有的多了幾絲訝異,“這是……”
喬景生肯定的點了點頭,“這是煉製誅顏劇毒解藥的藥材,除了一味血玉優曇花,其他的均已齊備。”
顯然,他對於燕姝面上的誅顏劇毒,知之甚詳。
燕姝對此並不意外,她在木盒內仔細掃了掃,清冷的聲線中,不由多了幾絲沉凝,“這些藥材,大都是五百年份左右的,價值不可估量,我母親……到底是何人?”
相比較於葉婉臻留下的那些嫁妝,這批藥材,要更加稀罕,更加珍貴,別說尋常百姓,就是西凌的那些王孫貴胄,甚至今日的富貴堂的拍賣,都沒有如此多這般年份的藥材,葉婉臻能將這些藥材湊齊,絕不是尋常人!
對於燕姝意識到這一點,喬景生並不奇怪,只是稍顯猶疑,“這個恕我現在不能告知,知道的太多,對現在的你而言,有害無益。”
燕姝擡眸,無波無瀾的聲線盪出了幾分涼意,“我不知道喬堂主爲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在我看來,危險源於未知,很多人失敗,就是敗在了信息不對等上,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毀在了一些自作聰明的人手上,嘴上說着爲她好,但什麼都不講,讓別人猜來猜去,反而給對手製造了先機,喬堂主覺得我說的對嗎?”
喬景生被噎的梗了半晌,好一會兒,才苦笑道,“懷安郡主說話,還真是讓人啞口無言。”
燕姝認認真真道,“真理纔會讓人啞口無言。”
喬景生再次被噎的一滯,心下掙扎不定,手上的翡翠核桃越轉越快,終於,他握了握拳,停了下了翡翠核桃,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懷安郡主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有些事,我現下也不是很肯定,我只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
燕姝恭敬的擡了擡手,“喬堂主請講。”
喬景生將茶水一飲而盡,這纔開了口。
“你母親是神醫谷嫡系一脈的傳人,葉家大小姐,葉婉臻,我年少的時候,跟你母親便結識了……”
他說到這兒,似是想到了二人相識的畫面,不由自主的頓了頓。
只是,還不等他回憶結束,燕姝已然是清清冷冷的開了口,“神醫谷是什麼地方?”
喬景生滯了滯,這纔想到,燕姝這十年一直都在邊境長大,不知道神醫谷也屬正常。
“是我的疏忽。”他歉然的笑了笑,“懷安郡主認識妘世子對吧?”
燕姝若有所思的肯定道,“對。”
喬景生也沒賣官司,繼續道,“在尋常百姓眼中,皇朝便是最頂尖的龐然大物,但事實上,神醫谷,千金堂,妘家,還有沈家,纔是真正凌駕九州四國的四大勢力,千金堂和妘家入世最深,千金堂的財富無可匹敵,妘家的練兵機括之術舉世無雙,神醫谷則是天下的醫道之源,至於沈家,最爲神秘,一個個都是瘋子,不說也罷。”
他顯然對沈家很是忌憚,諱莫如深,直接略過道,“妘王世子,便是妘家嫡系一脈的傳人,至於你母親,則是這神醫谷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跟你母親相識,是我一生之幸。”
喬景生有感而發,只是,燕姝是婉臻的女兒,想到自己在人家女兒面前,發出這種感嘆,多少有點不合適。
殊不知,燕姝完全沒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是那四大世家的情況。
直到今日,她胸中的謎團,纔算是解開了幾分。
難怪妘泆泊一個王府世子,地位會這般超然;難怪千金堂會遍佈京城,西凌皇室卻聽之任之;難怪天下醫道,會流傳着醫道不輕傳的說法;難怪承帝會對她的獻藥如獲至寶……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她瞬間串聯了起來。
眼見燕姝面無表情,眸光沉吟,喬景生莫名有些心虛,當下輕咳出聲,轉移話題般的繼續道,“之後,我一直在千金堂各處奔波,過了許久,才聽說她離開了神醫谷,那個時候,神醫谷已經全面封谷了,我不知道你母親發生了什麼,便四處尋找於她,直到十六年前,也是在這裡,你母親找到我,我才知道,她嫁給了一個小小的侍郎,並且生下了你。”
喬景生眼底滿是憐惜,“可惜,你剛一出生,就被人下了誅顏劇毒,別說容顏不保,性命也幾近垂危,你母親那六年,用盡各種方法,延緩你毒發……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方法,讓你活到現在,但是我知道,她費了多少心血,才弄到這些藥材。說來慚愧,十年前,得知她的死訊,我悲痛之下……”
說到這兒,喬景生面上泛起了幾分愧疚,莫名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時,燕姝卻是將他的話接了下去,一針見血道,“你怪我。”
喬景生也沒打算隱瞞,嘆息道,“對,那時候,我覺得是你拖垮了她,所以,你的家人將你送出京城之後,我不聞不問,後來,我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便開始贖罪。”
他撫摸着面前的金絲檀木盒子,眼底懷念隱動,“你母親生前收集的藥材,還差了三位,這些年,我輾轉反側,湊齊了其中的兩位,現在,我就把這些完完整整的交給你,至於那最後一位血玉優曇花,我會繼續尋找,你無需憂心。”
燕姝聲音放緩了幾分,鄭重道,“多謝喬堂主好意,不管你心裡如何想,你都幫了母親,甚至幫了我,你沒有虧欠我什麼,也不必歉疚什麼,這最後一味藥材,我自己想辦法就好,就不勞喬堂主費心了。”
喬景生搖了搖頭,“或許懷安郡主說得對,但我這麼做,不光是爲了婉臻,爲了讓你原諒,也爲了讓我自己好過一些,懷安郡主無需多言了。”
眼見他滿面堅持,近乎執着,燕姝也沒再反駁,而是問出了心底的疑問,“喬堂主可知,給我下毒的是何人?”
喬景生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無奈道,“不知道,你母親應該知情,可她一直不肯說。”
燕姝眉心微凝,“十年前,人人都說我生了一場大病,喬堂主可知,是什麼病?”
喬景生語帶遺憾,“因爲你身中劇毒的關係,從小一直體弱多病,爆發急症倒也不奇怪,至於是什麼病,那時,我恰巧不在京城,就不太清楚了。”
燕姝聞言,心下的疑惑不減反增。
照理說,她會體弱多病,是因爲出生時中了誅顏,那她胸前的疤痕又是怎麼來的?
所有人都以爲她體弱多病,乃是天生的,就連喬景生這個所謂的知情人,似乎也不知道她左胸的那道疤痕,不知道她患有心悸之症,看來,她之前的推斷沒有錯,她十年前的那場大病,絕對不是因爲誅顏劇毒引起的病痛,而是另有隱情!
眼見燕姝一時沉默,喬景生也沒有打擾,直到燕姝擡眸,“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喬景生擡了擡手,“懷安郡主請講。”
燕姝一字一句道,“穆士鴻當真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喬景生顯然沒想到燕姝會問出這麼一句,不由怔愣了半晌,思慮了片刻,才斟酌道,“雖然穆士鴻這些年有失偏頗,不似慈父所爲,但十年前,他對你母親的確情深,婉臻也是入了相府之後纔有孕的,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有些人長情,有些人卻擅於忘情罷了,畢竟……婉臻都走了十年了。”
那日在地寶閣見了燕姝之後,喬景生也曾派人去查燕姝這些年過的如何,自然知道了穆士鴻的一些所作所爲,他自己也曾因爲婉臻對燕姝心生怨懟,所以,對穆士鴻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的。
當年,婉臻選擇了穆士鴻之後,他也曾嫉妒,也曾不忿,甚至暗暗觀察,他親眼看到過穆士鴻對婉臻的無微不至,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穆士鴻的確深愛葉婉臻,可現在葉婉臻不在了,不是所有人的深情,都能一生一世的,十年的時間,足夠磨平一個人的記憶和情感,也足夠一份親情由濃轉淡。
喬景生唾棄穆士鴻,但從沒懷疑過他不是燕姝的生父。
畢竟,葉婉臻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懷着旁人的孩子,嫁給穆士鴻呢。
燕姝自是聽懂了喬景生的言外之意,心中的判斷卻是沒有動搖,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說的也的確有幾分道理。
她相信喬景生的眼力,連他都承認了穆士鴻對葉婉臻的感情,或許穆士鴻真的深愛過葉婉臻,那他又知不知道葉婉臻的真實身份呢?
燕姝思量之間,就聽喬景生似有斟酌的肅聲道,“既然你有此疑問,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現在神醫谷的谷主曾經是婉臻的未婚夫,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似乎感情甚篤,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婉臻就突然離開了神醫谷,我問過婉臻,可她什麼都不肯說,當年,我地位低下,沒有力量去查,後來等我有能力了,神醫谷已然是改頭換面了,其他的多說無益,你只需要記住,若是碰到神醫谷的人,行事定要小心謹慎。”
顯然,喬景生刻意隱瞞了一些事,這些事便是他口中所謂的那些不確定了。
燕姝感覺的出來,喬景生是爲了她着想,他能將話說到這一步,已然是極限了。
燕姝也不欲強人所難,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喬堂主提醒。”
喬景生勾了勾脣角,眼底透出了幾分關愛,“叫喬堂主未免太見外了些,若是你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喬叔。”
燕姝從善如流,“喬叔。”
喬景生登時面露喜色,連翡翠核桃都忘記轉了,似感似嘆道,“好好,若是婉臻還活着,看到你長這麼大,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接下來,喬景生說了不少關於葉婉臻的事。
二人一個說一個聽,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時辰,這可苦了在外面富貴堂守着的一衆掌櫃小廝。
原因無他,眼見燕姝進去這麼長時間不出來,凌四越來越暴躁,幾乎要暴走了,妘泆泊眸光也越來越冰涼,搞得整個富貴堂冰火兩重天,衆人自是叫苦不迭。
好在就在凌四亟待爆發的時候,燕姝施施然走出來了。
不得不說,那一刻,衆人看燕姝的眼神兒,簡直跟看觀世音菩薩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