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藥茶?”
傅長風笑容深處藏了幾絲自得,儒雅笑道,“是我自己配的,穆小友可能看出一二啊?”
穆顏姝輕嗅茶香,聲音篤定道,“這裡面有黃精,川穹,石菖蒲,茯苓,麥冬門,寒心草,七寶花,這些藥全都擁有強身健體,滋養神經,鞏固記憶之效,尤其是七寶花和寒心草,可靜心明神,傅谷主會服用這般藥茶,莫非……腦部受過什麼創傷?”
面對穆顏姝的提問,傅長風沒有任何隱瞞,實話實說的點了點頭,“是受過一次創傷。”
穆顏姝倒是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眸光微頓,單刀直入道,“哦,那傅谷主當時可有失憶?”
傅長風怔了怔,略有複雜的點了點頭,“當時……的確忘記了一些事,好在很快就記起來了。”
穆顏姝眉頭微蹙,“記起來了?”
傅長風習慣性的撫了撫額角,“對,記起來了,不過可能是後遺症,這些年偶有頭疼,所以,一直在調理當中。”
“原來如此。”
穆顏姝不置可否,眸光鎖定在傅長風的身上,認認真真道,“那傅谷主可以說說關於我母親的事嗎?”
傅長風早就料到穆顏姝會有此一問,倒是沒有半分意外。
“當然可以。”
傅長風點了點頭,輕嘆一聲道,“你母親是神醫谷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我們曾在一起探討醫道,婉臻的天分比我好,她解決過很多疑難雜症,有些連我都束手無策……”
傅長風說了很多葉婉臻的過往,可這些過往大都是關於葉婉臻在醫道方面如何天才,兩人的過往並沒有幾句,一帶而過,顯得十分蒼白。
穆顏姝眼底似有流光破雲,一字一句道,“就這些?具體的呢,比如我母親當年爲什麼會離開神醫谷?”
對這個問題,傅長風亦是早有準備,他雖面有愧色,卻十分坦蕩。
“那個時候,我跟你母親定了親,但我……我跟你母親並無男女之情,你母親離谷之後,我發生了意外,是子苓救了我,之後……發生了一些事,我跟子苓有了夫妻之實,婉臻性情剛烈,回來後知道此事,大爲激動,當場宣佈解除婚約,憤然離谷。”
傅長風想到當年那個女子決絕轉身的背影,只覺後腦隱隱作痛,不由連喝了幾口茶,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是我對不起婉臻,明明有婚約了,卻做出越軌之事,是我對不起她,可我要對子苓負責,也只能愧對婉臻了。之後,我曾數度派人出谷尋找婉臻,想要讓其迴歸神醫谷,可惜,一直尋找無果,直到遇見你,這就是事實的全部了。”
他說的信誓旦旦,完全發自肺腑,可穆顏姝深知,事實不是這樣的。
她一針見血的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傅谷主說自己曾經失去過記憶,你失去的……是關於誰的記憶?”
傅長風倒是沒想到穆顏姝會問這個,頓了頓,才稍顯猶疑道,“很多,大都……大都是關於子苓的。”
“是嗎。”穆顏姝吐出了兩個清冷的字眼,掩下的眼底的凝重。
不得不說,傅長風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他就像是將葉婉臻與自己相愛的過往,在腦海中剔除了一般,反而多出了許多關於葉子苓的記憶。
穆顏姝可以肯定:傅長風不光是失憶,他還被人篡改了記憶!
這般手段,當真是令人驚歎!
穆顏姝正琢磨着,就聽傅長風懇切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穆小友,當年,是我有違婚約,對不起你母親,事已至此,我無從辯駁,四族聚會上的鬧劇,我亦心中有愧,只希望你能既往不咎,如果有什麼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竭盡全力,彌補一二!”
傅長風說的真摯,穆顏姝卻是不爲所動,意味深長道,“我早就說過,有些事是沒辦法彌補的,不過傅谷主的話,我記住了,希望到時候,傅谷主莫要食言。”
傅長風鄭重頜首,“我必然說到做到。”
穆顏姝合上茶盞,悠然擡眸,“傅谷主今日叫我過來,想說的應該不單單是這些吧?”
傅長風笑了笑,壓下先前盤踞心頭的沉重,“想來穆小友也猜到了,我對穆小友提出的血型理論十分看好,希望能在穆小友做客期間,與你好生研討切磋一番,這是我先前做的一些實驗記錄,還請穆小友過目。”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之前所做的實驗研究記錄。
雖然這些記錄都是用毛筆記載的,用詞也不專業,穆顏姝看的不習慣,倒也不妨礙她理解,她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天才!
這個傅長風難怪會成爲神醫谷的谷主了,他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天才!
他不但研究出了近親血脈有可能相融,甚至通過大量的實驗,研究出了一些血型遺傳的規律,穆顏姝相信,如果給他時間,傅長風很有可能推斷出完整的血型論!
穆顏姝正心有所感,鼻端驀然嗅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氣。
這香氣……
她驀然擡眸,就見傅長風已然是點燃了香爐中的薰香,看着雪白的薰香嫋嫋升騰,絲絲縷縷率的飄散在空氣中,侵入傅長風的袖口,穆顏姝腦子裡驟然靈光乍現,想到了一物!
她不動聲色道,“傅谷主這是在做什麼?”
傅長風聽到穆顏姝的詢問,回神笑了笑,“因爲前些年經常頭痛,便養成了薰香的習慣,這是我夫人特製的香料,能夠抑制頭痛,平心靜氣,味道頗爲清淡,若是穆小友不喜,我這就熄了。”
穆顏姝搖了搖頭,“不用,這味道很舒服。”
若是她記的不錯,當初傅長風跟她第一次見面,袖口中流露的藥香夾雜的便是這股味道。
那時,她還想着,從沒聞過這種味道。
原來,這並不是藥香,而是香料。
只是這香料的味道,怎麼說呢,初聞時,與記憶中的味道分毫不差,細細嗅來,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單薄……
她正欲開口,就聽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
隨着傅長風話音落下,葉子苓推門而入。
她親自端了承盤進來,笑意溫柔如水,“我沒打擾你們吧。”
傅長風面上的笑意轉淡了幾分,“沒有。”
穆顏姝面無表情的頜首,“葉夫人。”
葉子苓的眸光落在了穆顏姝和傅長風面前的茶盞之上,腳步幾不可查的頓了頓,“我知道傅大哥今日邀請了懷安公主,還特別準備了茶水,沒想到你們已經喝上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承盤上的茶盞送到了穆顏姝面前的桌面上,“懷安公主,這是我們神醫谷特產的龍山綠茶,你嚐嚐。”
穆顏姝聞言,端起了藥茶,輕抿了一口,“綠茶常有,藥茶難得,我覺得這藥茶,倒是很對我的胃口。”
葉子苓指尖微頓,隨即溫柔輕笑道,“既然如此,懷安公主離開的時候,我幫你備上一些。”
穆顏姝聲音冷清,“有勞葉夫人。”
雖然只有一瞬間,穆顏姝卻是清晰的捕捉到了葉子苓指尖的僵硬,她看了看手中的茶盞,心下多了幾分思量,面上自然而然道,“想來葉夫人來此,應該有話跟我說吧。”
葉子苓面上染了親切,“你是姐姐的女兒,按理來說,應該喚我一聲姨母纔對,叫葉夫人未免生疏了。”
穆顏姝面無表情,卻是字字如刀,“葉夫人斷我母親姻緣,讓她負氣離谷,這樣的姐妹,想來她是不屑要的,葉夫人還是不要亂攀親戚爲好。”
葉子苓着實沒想到穆顏姝說翻臉就翻臉,面色一僵,胸中氣得夠嗆,偏生還不能發作,只得微微紅了眼眶,輕嘆出聲。
“看來懷安公主對我誤會頗多,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求。”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壓下了面上的失落,溫柔淺笑道,“不管怎麼說,都是我愧對姐姐,姐姐已經不在了,我想彌補也彌補不了的,還好,她還有一個女兒。”
傅長風疑惑出聲道,“子苓,你的意思是……”
葉子苓十分真切道,“傅大哥恐怕都忘了,醫道試煉大賽就要開始了,且不說這大賽獎勵豐厚,當年姐姐便奪得了大賽冠軍,懷安公主恰逢其會,何不參與其中,一來可以體味臻姐當年的經歷,二來若是能得冠,也能獲得豐厚的回報,若是懷安公主點頭,我可以做主,爲懷安公主爭取一個名額。”
穆顏姝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麼,一針見血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醫道試煉大會,應該不僅僅是爲了試煉或者獎勵而存在的吧?”
傅長風剛剛覺得葉子苓說的頗有道理,一時沒有反應,聽穆顏姝如此說,這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的確,這醫道試煉大會是神醫谷歷年用來甄選少主的關鍵,每年的冠軍,基本會成爲內定的少主,幾乎沒有意外。”
穆顏姝瞭然輕笑,“原來如此,葉夫人,看來你的誠意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