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年……你對我使用了忘情活毒?”
感受到傅長風聲音裡的顫抖,葉子苓心頭快意更甚,狀似回憶道,“對,說起來,當時真是連上天都在幫我,剿滅南疆之後,你跟姐姐訂婚,若是她老老實實的待在谷裡,我還真沒那麼容易下手,可她蠢啊,眼見南疆戰火肆虐,她非要出去義診,滿嘴的大仁大義,是她選擇離你而去的。”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了意外……”想到那場意外,傅長風頭疼愈發加劇了幾分,豁然擡頭道,“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趁着我昏迷不醒,給我種下了忘情活毒!”
葉子苓笑的溫柔入骨,“對,傅大哥說的一點沒錯。”
傅長風猛然搖了搖頭,厲聲質問道,“不!就算……就算你給我種下了忘情活毒,我也只會忘了婉臻,可我的記憶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時,就聽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搶先一步,說出了答案,“築夢香。”
“你居然知道築夢香?”
葉子苓陡然看向穆顏姝,淬毒的眼底漫上了殺意,似笑非笑道,“姐姐果然還是活的太久了一些。”
在她看來,穆顏姝會知道築夢香,必然是葉婉臻傳授的,要不是她放任葉婉臻活了這麼些年,穆顏姝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醫術了。
此刻,傅長風也回過神來,驚疑不定道,“築夢香?你怎麼會有築夢香的?”
“傅大哥以爲我爲什麼敢貿然對你使用忘情活毒呢。”
葉子苓勾了勾脣角,聲音竟是蓄滿了濃情蜜意,“在剿滅南疆的時候,我們葉家不但截留了忘情活毒,更意外發現了築夢香,這種好東西,我自然要用在最愛的人身上了。”
傅長風只覺毛骨生寒,冷的人喘不過氣來,“所以,是你……是你篡改了我的記憶!”
葉子苓點了點頭,“對,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我每日每時每刻,都在你牀頭燃着築夢香,藉着夢境,不斷的重塑你的記憶,讓你牢牢記住,與你青梅竹馬的是我,跟你情投意合的也是我,可惜啊,築夢香改變的終究是一個人的記憶,而不是一個人的心,光斷了你的念頭還不夠,我還要斷了葉婉臻的念頭,所以,在你醒過來之後,我再次籌備了一個意外。”
傅長風瞬間意識到了葉子苓口中的意外,指的什麼,“那晚的醉酒,你是故意的!”
那一晚,他以爲自己因爲服用了補藥,又飲了酒,上頭之後,放浪形骸,毀了葉子苓的清白,這纔跟葉婉臻提出毀婚,改爲迎娶葉子苓,原來,這一切根本就是她設計的!
“傅大哥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果然,葉子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下一秒,她脣角的笑意卻是陡然變得陰冷,甚至帶着綿綿恨意,永無絕期,“那一晚,你明明喝醉了,都已經忘記她了,可你還是叫了她的名字,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嗎?我本來打算留她一條性命,就是因爲你,因爲你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不經意,葉婉臻纔會死的那麼慘!”
哪怕傅長風此刻還沒有想起什麼,他聽到這話,仍舊是胸中一陣尖銳的刺痛,仍不住歇斯底里的怒吼出聲,“你對婉臻做了什麼,這些年,你到底對婉臻做了什麼?!”
眼見傅長風被自己刺激的狂怒,葉子苓笑的十分開懷,“我也沒做什麼,只是在葉婉臻離谷之後,派了幾個人截殺她,發現她被穆士鴻那個道貌岸然的小人救了之後,便給葉婉臻下了藥,成全了穆士鴻……”
傅長風只覺怒意上頭,聲音裡已然是染上了恨意,“葉子苓!”
葉子苓身體一僵,隨即放聲冷笑。
“這就受不住了?後面還有更精彩的!”葉子苓故意放緩了聲線,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彈,“依着姐姐的性子,若是隻有她一個人,必然不會因爲這個,就委身穆士鴻,可那個時候,她不是一個人,她跟我一樣,都懷了身孕。”
傅長風聽了這話,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的掄過一遍,整個人都呆滯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了什麼,近乎的顫抖的看向了穆顏姝,“你……你是……我的女兒?”
許是被刺激太過,傅長風說出這話,整個人一陣踉蹌,還好站在他身後的傅蒼龍,及時扶了一把。
“谷主,小心!”
傅長風卻是毫無所覺,掙扎着重新站起身來,這一次,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震動而出,眼角眉梢都溢滿了無以復加的激動,“原來,你竟是我的女兒!”
眼見傅長風因爲穆顏姝,那般歡喜,葉子苓登時不暢快了,笑容裡滿是惡意,“傅大哥猜的不錯,懷安公主是你的女兒,就是因爲她,姐姐嫁給了穆士鴻,嫁給了那個僞君子,可想而知,姐姐過的是什麼日子,不過嘛,這也怨不得我,風水輪流轉,姐姐在雲端待久了,也合該在凡塵裡走一遭了。”
葉子苓沒有給傅長風開口的機會,聲音裡漸漸滲出了刻骨的怨恨,“難得看見姐姐在凡塵苟活求生,若是你真心待我好,像對姐姐那般,我可能就會放過她了,可你對我有敬有禮,卻沒有一點愛意和溫暖,成婚之後,除了替我把脈,瞧我的肚子,你連我的房門都沒有踏進過幾次,你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醫道上,我過的不開心,自然要讓姐姐分擔一些了。”
葉子苓近乎神經質的冷笑道,“對了,你恐怕還不知道,姐姐在左相府的化名是什麼吧,是葉煜婷,是不是覺得很耳熟,她用了你的表字,還有自己的閨名,我把這些都告訴了穆士鴻,穆士鴻也的確沒讓我失望,一房一房的小妾往家裡擡……”
聽到葉婉臻如此過往,傅長風只覺心痛如絞,氣得渾身顫抖。
葉子苓見此,本該覺得舒暢,可她的心頭愈發滯塞,面上的戾氣愈重。
“傅大哥何必如此激動,我還沒說到重頭戲呢。”
葉子苓驀地看向了穆顏姝,居高臨下的冷笑道,“再然後,姐姐生下了她,並取名穆顏姝,她的確無愧這個名字,取盡了你跟姐姐的優點,可我擔心啊,擔心你見到她,看到她的模樣,想起姐姐,所以,我給她下了誅顏。”
“誅顏?!”
傅長風眉心一跳,眼珠子驟然轉紅,脖頸間青筋暴起,“誅顏何等惡毒,你居然對一個嬰兒下毒手?!毒婦,你這個毒婦!”
葉子苓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失聲大笑。
“毒嗎?若你對我好一點,關心一點,我也不會變成這樣,還記得我生瑤兒的時候嗎,那個時候,趕上南元洪水,時疫爆發,你扔下我們母女兩個,前去解決時疫,是,你偉大,你了不起,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獨自一個人生下瑤兒,發現她居然患有先天性的心疾,那時的我有多心痛!我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換成葉婉臻,你也會如此嗎?”
葉子苓並沒有指望傅長風回答,近乎偏執的自我否定道,“不,你不會的,你一定會陪着她,一定會!”
傅長風聞言,本能的脫口而出,“不,我一樣會去,若是換了婉臻,她一定會理解我!”
葉子苓怔了怔,眼見傅長風似是頭痛欲裂,並沒有恢復記憶,幾欲梗血。
他明明還沒有恢復記憶,可他卻那麼相信葉婉臻,可笑,當真可笑!
葉子苓也的確笑出聲了,“哈哈……理解,好一句理解,是啊,姐姐一向善解人意,想來,她不但能理解你,應該也能理解我吧。”
傅長風只覺神經一緊,“葉子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子苓掩脣輕笑,“還記得瑤兒六歲那年的換心手術嗎,那個時候,你去參加四族聚會,瑤兒突然病發,我跟你說,我從外面找到了心源,其實,那不是我從外面找來的,那顆心臟是她的,是你另外一個女兒,是這位懷安公主的!”
說來,從凌四爺昏迷不醒,葉子苓踏上石臺開始,真相便一個接着一個,衆人只覺吃瓜吃到爆炸,神經各種緊繃,三觀各種重組,可到了這一刻,不少人仍舊是被震驚了。
衆人都那般震撼,更別說傅長風了。
他面上血色盡褪,難以置信的看着傅仙瑤和穆顏姝,着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不……你是說……你給她們兩個人……”
“對,我給她們兩個人交換了心臟!”
葉子苓驀地指向了穆顏姝,無比快意道,“你以爲姐姐是爲什麼死的,就是爲了救她!穆顏姝換了瑤兒那顆有缺的心臟,加上排異反應,註定要受盡折磨而死,可姐姐生生用金蟾蠱把她救了回來,姐姐的醫術的確比我高明,也比你高明,哪怕用了金蟾蠱,照理說穆顏姝也只是沒有了排異反應,僅此而已,可她居然生生治好了穆顏姝大半的心疾,我自然不能坐視她成功,所以,那一晚,我去找她了。”
葉子苓一字一句道,“我告訴她,離谷之後,我策劃的一切事,包括穆士鴻跟我的合作……”
“你!”傅長風額頭上青筋暴起,腦海和胸腔中劇烈的疼痛,讓他說不出話來。
葉子苓欣賞着傅長風的狼狽,笑意溫柔的繼續道,“姐姐看着剛毅果敢,實則感情用事,她聽到這些,瞬間就崩潰了,那一個月,她爲了治療穆顏姝已然是油盡燈枯,精神崩潰之下,自是無以爲繼,可憐啊,她到死也不知道,你並沒有背叛她,你只是不記得她了。”
傅長風不顧腦袋撕裂的疼痛,嘶啞的厲吼出聲,“葉子苓,你喪心病狂,你瘋了,你已經瘋了!”
葉子苓放聲大笑,笑聲又驀地戛然而止,陰冷的聲音染上了幾分淒厲,“是啊,我早就瘋了,那也是你逼得,因爲,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一切都是因爲你!”
聽到這話,傅長風再也壓抑不住沸騰的心火,極度悔愧憤怒之下,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濃稠的鮮血!
伴隨着剜心蝕骨之痛,傅長風腦子裡的陰雲,劇烈震動,終於慢慢消散,讓陰雲下掩藏的那一幅幅畫面,漸漸變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