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把東西寄過去之後就感覺深深的蛋疼,這節操已經掉的都沒邊了,不過掉節操歸掉節操,李顯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他現在需要思考的是裴炎的行爲到底是他自己做主,還是真的是武后指使的。
如果是武后指使的,那麼之前曹懷舜被任命爲定襄道行軍總管可能也有武后的手筆,可是爲什麼呢?武后會打擊文臣,但是很少會去打擊武將,這跟她手上沒有兵權沒有任何關係,畢竟文臣武將的區分在如今的朝上並不是那麼明顯。
良將難得,武后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比起別的反對武后的大臣,裴行儉遭受到的打擊報復並不多,如今……武后是看他年紀大了沒有用了所以可以毫無顧忌的出手了嗎?
李顯思考來思考去,最終還是決定按照真正的功勳給他進爵,封聞喜郡公,裴炎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到底也被李顯無視了。
身份不同了行事就要有所不同,如果他還是英王,大概會覺得有些可惜然後就放到一邊了,然而如今他是儲君,行事要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當然這一點有點難,不過李顯不介意在能力範圍內儘量做到公平。
他也知道跟武后對着幹可能沒有好事兒,但是他需要有一個形象,一個剛正不阿的形象,跟武后玩陰謀詭計他肯定是玩不過的,甚至就連政治上他可能都不如武后有籌碼,不過他也不是要跟武后爭什麼,他只是想要保住太子之位,或者說是保住性命而已。
如果現在他屈服了,大家都覺得他是被武后操控的,那麼人心已失,想在武后手上保命太難了。他是武后的兒子,卻也不是他的兒子,他和武后心裡都很清楚,武后連李弘李賢都毫不猶豫的說廢就廢,他能討到好?
李顯抗住了壓力,而裴行儉卻在這個時候給李顯寫信說他自知生性駑鈍,且年事已高,更何況此次只是爲了戴罪立功,當不得如此高位。
李顯心裡嘆了口氣,他知道裴行儉這是在告訴他不要硬抗,這次之後裴行儉大概是要退休了,所以寧願不要這個郡公之位也不想讓李顯爲難,裴行儉活了這麼大,本朝換太子他全部都趕上了,也更加明白武后的能量,裴行儉是擔心李顯會成爲下一個李賢。
李顯倒是很正直的寫了一封回信,上面說的特別簡單:若有功之士不能得應有之功,豈不令將士心寒?
李顯作爲太子要傳播正能量啊,只不過武后那裡他要溝通一下,如果是下面人私自做主,他就要幫武后樹立正面形象,如果不是,他就不管了,至於會不會有流言,他也真的是管不了。
結果他這邊剛寫信給武后,那邊武后已經做了應急措施,直接以天后的名義賞賜了裴行儉的夫人庫狄氏,並且……還跟庫狄氏一見如故,武后信仰俯角,而庫狄氏也信仰佛教,兩個女人簡直就是找到了知己一樣,從那之後武后就經常召見庫狄氏進宮,也時有賞賜,不僅沒有再對裴行儉的進爵阻攔,反而還將庫狄氏封爲了華陽夫人。
一時之間質疑武后的聲音少了很多,李顯不得不默默的給武后點了個贊。只不過,他倒是真的相信武后是看中了庫狄氏,要不然就算是做戲武后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招庫狄氏入宮。
既然武后不再針對裴行儉一系,想來賀蘭敏之出現在洛陽的時候或許能再給武后一個大驚喜吧。
賀蘭敏之的確是讓武后十分驚訝,武后怎麼也沒有想過昔年那個不成大器,也就是比較會讀書的外甥居然也成了大功臣,這次賀蘭敏之的爵位沒有提升,但是李顯看了一下下面的報告,發現賀蘭敏之居然有能力成爲上府折衝都尉了。
說實話當時他的心情也是蠻複雜的,上府折衝都尉正四品上階,這個官職已經不低了,最主要的是這是個有實權的官職,他手底下是真的有兵馬的。
內心複雜歸複雜,李顯還是大手一揮直接就將賀蘭敏之封爲玉京折衝都尉,這也算是照顧他了,玉京折衝府就在京兆周圍,也算是變相的把賀蘭敏之放到了李顯眼皮子底下。李顯這樣做似乎更能體現出了他的正直,誰都知道當初英王殿下跟前周國公簡直是做到了相愛相殺的一半,相殺,當初兩個人公然在國公府內大打出手,英王殿下都被打吐血了——一直到現在這件事兒還在被人津津樂道。
可以說這兩個人的關係十分不好,後來英王殿下還被關了禁閉,只不過大家都覺得武后當時是礙於她母親的請求不得不這麼做,沒看後來武后故意將宣城公主嫁給賀蘭敏之嗎?只可惜武后怎麼都沒想到宣城公主居然會氣死她的母親,武后一氣之下新仇舊恨這就將賀蘭敏之給趕出京啦。
以上,是李顯和賀蘭敏之相殺的理由,李顯覺得他有理由相信這是人民羣衆加工的結果,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跟賀蘭敏之已經劍拔弩張到了這個地步了,他們兩個關係說不上好也說不上那麼壞,說起來賀蘭敏之對李顯的態度一直都不錯,是李顯一直單方面的鄙視他而已。
現在李顯也不會那麼單純了,能夠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倒是不需要他們爲自己做什麼,只要他們站在自己這邊就可以了。
賀蘭敏之既然浪子回頭了,那就考察一下好了。不過這一次賀蘭敏之是跟着大部隊回來的,因爲李治和武后也要回長安了。
這些年李治和武后幾乎要將洛陽當成大本營,而這一次回來是爲了太平公主的婚事。說實話在看到李治的詔書的時候,李顯有那麼一瞬間有些感慨,當年那個小蘿莉如今也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了。
當然公主的婚事沒有那麼倉促的,李治這纔剛剛確定駙馬人選而已,最後選定結婚的地方還是長安,畢竟長安城經過那麼多年的建設十分宏偉,洛陽到底小了一點,李治和武后都不想委屈女兒,這是他們兩個唯一的女兒,婚禮怎麼也要十分盛大才行。
只不過李治作爲皇帝,是沒辦法給女兒主婚的,這個主婚人選怎麼也要是德高望重的長輩才行,但是李治偏偏就選了李顯這個哥哥給女兒主婚,而且太平公主的婚事也交給他去操辦了。
李治和武后提起回來也不過就是想要監督李顯而已,李顯接到詔書的時候就陷入了沉思,今年雖然已經定下了駙馬人選就是薛紹,但是要結婚怎麼也要明年了,於是到時候他就要以二十六歲的“高齡”去主持妹妹的婚禮,這算不算是體驗了一把嫁女兒的感覺?
不過說回來太平公主在李顯這裡不是女兒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就更家擔心太平公主了,嚴格來說太平公主的第一段婚姻在歷史上評價還是不低的,因爲那個時候的太平公主還是一個安分的公主,當然這個安分是相對於廣大男同胞來說的。
在李顯看來,皇家女兒想要參入到政事中去並沒有什麼,有能力你就上啊,但是僅限於正確的方式,如果是沒節操的買官賣官就算了,不過以前李顯也沒有跟太平公主接觸太多,而太平公主是在武后身邊長大,節操就不用想了。
李顯擔心的也不是這件事兒,而是薛紹的哥哥薛顗以後會參與到謀反中來,而薛紹也是因爲這個被武則天給弄死了,然後……太平公主就成了寡婦。
但凡心疼妹妹的都不可能願意讓她遭受這麼大的打擊,只不過這是以後的問題,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拆遷!
是的,太平公主的婚禮無疑是最盛大的,當初李弘娶妻都沒有這麼盛大,之所以用李弘來比較是因爲李弘是唯一一個在太子之位上娶妻的,李賢娶妻的時候他自己還是個親王,後來當了太子,房氏才成了太子妃,到了李顯這裡……乾脆就沒娶妻。
李顯看到了婚車的規格當時就眼前一黑——尼瑪,那麼寬,雖然不一定比長安主路還寬,但是要算上隨從還有車隊,這樣的話,路就不夠寬了啊。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要麼讓婚車減一下規格,要麼就是挖樹拆牆拓寬道路,這兩個相比較的話,無疑是第一個比較經濟實惠,但是李顯不敢直接說,這事兒李治未必不知道,但是他還是同意了武后的申請,那麼就只能說,在他眼裡女兒結婚的錢再多他也無所謂。
李顯一邊糾結一邊迎來了李治和武后,不知道爲什麼,李顯總覺得這一次他們從洛陽回長安的時間有點長了。
只是等真的迎接到李治之後,李顯就知道是爲什麼了——李治看上去比他來之前還要蒼老許多,李顯看着他幾乎全白的頭髮,比之前消瘦很多的身體,李顯一時之間居然有點不敢相信這就是李治,要知道到今年李治也不過才五十四歲而已。
哪怕古代醫療環境不太好,但是在這個朝代長壽的人也比比皆是,劉仁軌今年已經八十多了,裴行儉也六十多了,而如今李治看起來比他們還老,或許當皇帝的總是不長壽吧。
李顯把爹孃送回大明宮,第二天就揣着各種章程去彙報工作,哪怕李治將所有的事情都放手給他了,李顯還是將一些大事兒給彙總起來,專門等着見到他爹之後報告一下,順便……挨個罵。
恩,李顯十分有自知之明,哪怕他處理政務的時候裴行儉和劉仁軌都覺得不錯了,他卻知道,以臣下的眼光來看或許他做的不錯,然而真正以皇帝的角度來看,只怕他做的還不夠。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了,當然李治一直都是個十分溫和的人,很少大發雷霆,所以被他罵並沒有啥能讓李顯覺得有心理壓力的事情。李治在休養了兩天之後就開始給李顯發成績單。
說真的,李治一直覺得他好像小看了這個兒子,不僅僅是他,從武后到滿朝文武似乎都小看了他。他一直覺得李顯太過軟弱,可能扛不起治理一個國家的重擔,然而現在事實證明,對方不僅扛起來了,反而做的不錯。
李治在表揚了一下李顯之後,並沒有着急批評他,反而問道:“我聽說你每天處理政務的時間並沒有很多?”
李顯慚愧了一下,太子作爲儲君一言一行也是有史官記載的,李顯以前看過有關李弘和李賢的記載,甚至連李治在做太子的時候的記錄他都看過了,當然這些記錄僅限於太子監國的時候,不得不說,以勤奮而言的話,他大概是最差勁的。
最勤奮的是李弘,難爲他拖着病體每天還要處理那麼長時間的政務,但是李顯總覺得也正是因爲這樣,他耗盡心血纔會讓身體變的那麼差勁,李治和李賢處理政務的時間差不多,大概李賢也是在模仿李治,而李治模仿誰就不知道了,他是時間最短的。
在點頭承認了之後,李治又問道:“爲什麼呢?”
李顯沒有忙着請罪只是想了想認真說道:“大概我身邊幫我的人比較多吧。這還要感謝阿爹。”李顯一邊說着一邊笑了:“我自己能力有限,有些事情自然是要交給比較熟悉的人去做啦,我並非全能,又豈能將所遇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是的,這真的要感謝李治,李弘和李賢監國的時候,李治大概是因爲放心他們,所以並沒有派太多的人輔助他們,但是到了李顯這裡……大概是覺得李顯不靠譜吧,李治就差將整個朝廷都搬過來了。
李顯的意思是人少了他工作量就多,人多了他工作量自然就少了。李治聽了之後卻笑而不語,誰都知道這跟人多人少並沒有根本性的關係,非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李弘和李賢是因爲防備,他們手下的人肯定有武后的人,他們防備着武后的人所以就不會讓他們接觸太多東西,但是李顯不是,只要你在這個位置,只要你是幹這個的,那麼就去幹活吧,別想把事情推給別人,真的不好好幹活的話,就別怪太子不給你面子了呦。
十分光明正大,沒有任何陰謀詭計,你行你就上你不行就滾蛋,沒有人能夠說出什麼來。
而在李顯這裡其實非常簡單——既然你們還那麼有閒心時不時的上下串聯搞陰謀詭計,那不如把這個時間用來幹活吧,你們幹活我就能放假了啊,李賢家的三郎已經快過三歲生日了,這個年紀的小包子正是最可愛的時候,你們幹活我就去跟寵物侄子玩,挺好的。
於是,大家發現這個他們一直都擔心扛不住武后的太子,居然還真的剋制住了武后一黨。
李治再細問,李顯就十分理直氣壯的說道:“那些人既然能夠坐到這個位置就證明他們有真本事啊,大唐又沒有那麼腐朽,庸者也能佔據高位,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讓他們儘自己的努力爲大唐的建設添磚加瓦不是很正常的嗎?”
是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所有人都恨不得把政敵排擠出去,事情恨不得一點都不給政敵做,你……你就這麼把政敵給培養起來了,看你以後怎麼辦!
這個問題,李治想要問,卻不能隨便問出口,到了武后那裡就十分簡單了,她跟李顯說話直來直往慣了,直接就問出口了。
這也是夠奇葩了,武后跟前兩個兒子掐的時候,那兩個兒子在面對她的時候都帶着一副孝子面具,武后自然而然的也要帶上慈母面具,到了李顯這裡……哪怕他知道武后會針對他,態度還是一樣的。
至於李顯在演戲……呵呵,這貨要是演技能夠不被武后看出來就不用龜縮那麼多年了啊,於是武后新奇的發現,她的所有試探在李顯這裡似乎都沒有被他放在眼裡一樣。
李顯在聽了武后的問話之後很誠懇的說道:“因爲我知道阿孃也是想要讓大唐好的啊。”
武后愣了一下,李顯笑了笑:“我知道阿孃在爭什麼,但是卻不代表阿孃心裡沒有大唐不期望大唐好啊,阿孃提拔的人不也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嗎?”就是節操下限沒法看而已,李顯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大唐變的越來越差的話,阿孃爭來又有什麼用呢?所以我放心他們啊,他們就算再怎麼爭再怎麼鬥,在真正的大事面前也會以大唐興盛繁榮爲目標吧。”
武后看着李顯一臉真誠的樣子忽然笑了笑:“是嗎?難道你就不怕將來?”
李顯自然知道武后指的是什麼,他仔細想了想之後說道:“大概是因爲我沒有兄長們的豪情壯志吧,我覺得只要能讓這個國家變的好,就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武后聽了李顯的話之後,就想起李顯曾經說過的她會擁有整個天下的話,一時之間武后也拿不定主意李顯是不是在暗示她。
實際上,李顯的想法就是,你別跟我過不去我也不會跟你過不去,你想當女皇隨便,但是我決不當廢太子,在這之中咱們再謀劃謀劃吧,不過這句話不能說出去,李治對於宮廷的掌控力度的確是不如武后,但是卻並不代表他真的對自己和武后的談話一無所知。
所以李顯只能從另外一方面提醒武后了:“阿孃知不知道我要建書院的事情?”
武后聽了之後深深的看了李顯一眼點了點頭說道:“聽過,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李顯嬉皮笑臉的表示:“那……阿孃不打算投資一下嗎?”
武后一瞬間就明白了李顯的用意,那個書院的計劃雛形已經出來了,只不過沒有去實施——這事兒是李顯自己一手辦的,他現在還真抽不出時間來折騰這件事兒,而他現在讓武后去投資,也就是說將這個書院的地盤拱手讓給了武后。
這個書院可以說是未來朝廷棟樑的儲備之地,當然也未必能夠在朝堂上佔據多大的位置,但是一年不行兩年呢?五年十年呢?這些人哪怕到了基層凝聚起來也是一股力量,這是在變相的送給武后資本啊。
武后笑着捏了捏李顯的臉說道:“你自己忙不過來就丟給阿孃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頭你寫個章程來吧。”
李顯聽了之後立刻一臉鬱悶:“還要我來啊?”
武后沒再說話直接把兒子轟走了,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而李顯離開了含元殿之後,微微鬆了口氣,一想到鄭玘大概已經接到了他的消息去了別院,他就覺得很開心,什麼爲了怕緋聞不見面之類的,都先一邊呆着去吧。
都說小別勝新婚,李顯覺得鄭玘這頭餓狼真是越來越不好應付了,他的腰都要斷了。結果這貨心滿意足之後還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的禮物我收到了,不過跟你比差遠了。”
老/流/氓!李顯已經被折騰的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鄭玘卻拉住他挑眉說道:“用完就丟,太子殿下也太無情了吧?”
李顯擡頭看了看天色,轉頭看着鄭玘問道:“有話就說,我還要回去呢。”
當太子有什麼好啊,門禁那麼嚴,不回宮恨不得連去了哪裡見了誰都要報備,以前他自己在長安還好,但是那個時候鄭玘沒在這裡,他也不想往外跑,現在鄭玘來了,爹孃也來了啊,人生最苦逼的事情莫過於此。
鄭玘拉着李顯坐在他懷裡,一邊幫李顯按摩腰一邊開始交換政治情報,對於李顯的做法,鄭玘顯然是比較瞭解的,書院的地盤放給武后又能怎麼樣?別忘了書院的老師是梅花書院出來的,那是李顯的嫡系,而且……他們用的課本也是李顯編的啊,作爲一個在教育大國出身的人,想要在裡面夾雜一點私貨真是太容易了啊。
鄭玘按摩手法不錯,李顯覺得舒服很多之後問了句:“你說,我要不要再加一門政治課和思想品德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