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回到洛陽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去請罪,雖然已經過去了快一年了,但是不小心失蹤讓整個洛陽城都跟着擔驚受怕這件事兒還是要去表個態的。
貞觀殿之中滿室溫馨,對於李顯的迴歸,從李治到李令月都表示出了極大的歡迎,而一年不見,李顯覺得變化最大的大概就是李賢了,這貨看上去比之前成熟穩重的多,雖然還是個年輕人,但是表情神態卻給了李顯他是個中年人的錯覺。
李顯回來自然也要帶一堆東西,大食那邊比薩珊波斯要富有一些,這一路走來雖然李顯約束着士兵不能劫掠,但拿到的好東西依舊是非常多的。各種充滿異國風情的飾品被李顯拿出來,當然這些東西都是給爹孃兄弟妹妹們嚐鮮的,真正的禮物已經隨着單子送往各宮了。
當然除了李賢之外,變化最大的大概就是李令月了,十四歲的小姑娘已經初具形態,集合了父母優點,氣質卓然,再加上公主這個光環,李顯忽然覺得小說裡面寫的那些漂亮公主被很多人愛慕的事情也並不誇張了。
因爲李顯剛回來,所以敘舊之後他們就放李顯回自己的王府了,而此時鄭玘正在王府等着——因爲有李顯,所以鄭玘今天雖然已經回到洛陽了,但是真正的面聖卻是在明天,也算是給他爭取了一天的休息時間。
回到王府的時候李顯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從環境略顯艱苦的大馬士革回到他精緻華美的府邸,李顯忽然又有了當年剛穿過來見到真實版大明宮時的感覺。
鄭玘看李顯回來之後就就有些心神恍惚一開始還在思考是不是因爲李賢的事情鬧得,但是時間長了他就覺得應該有些問題,忍不住捏了捏李顯臉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李顯轉過頭來認真的看着鄭玘說道:“我到這裡已經十年了。”
從十四歲到二十四歲,李顯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很多事情,卻又覺得好像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鄭玘聽了之後也有些感慨,十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小小少年成長爲翩翩青年,然而……鄭玘在李顯的身上卻似乎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不是長相身高沒變化,而是李顯的心境似乎一直都沒有什麼變化,他之前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就還是什麼樣的人,恩,最大的變化大概就是膽子越來越大了,而且越來越不講理。
鄭玘摸了摸李顯的頭說道:“只是十年而已,總還會有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的。”
李顯轉過頭抱住鄭玘的腰:“沒有啦,只是忽然想起來了,對了,明天把阿瑾接來玩吧,一年沒見到他了,還怪想的。”
鄭玘乾脆的把人抱起來說道:“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你腦子裡能不能別想着別人?”
李顯不知道被戳到了哪裡的笑點,整個人伏在鄭玘的肩頭笑的不行,一邊笑一邊還說道:“你多大的人了,連自己弟弟的醋都吃?”
鄭玘頓時滿頭黑線也不說話了,直接把人扔到牀上,沒一會李顯的笑聲就變成了呻/吟聲和求饒聲。
說實話這一年他們兩個基本上就沒有滾牀單,實在是事情太多了,李顯自己可能沒什麼事情,然而鄭玘事情多啊,雖然他是副將但是李顯卻在私心裡把他當成主將用的,經常是薛仁貴和高侃兩人各領一路兵,然後鄭玘也單獨領一路兵,當然鄭玘手裡的兵大概是少一些。
薛仁貴和高侃兩個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大唐需要新的將領,而現在小一輩的人中,他們還真的就看好鄭玘,當然鄭玘的表現也堵住了大家的嘴,有本事的人在哪裡都是能夠得到敬重的。
這一年來雖然鄭玘和李顯都在前線,兩個人卻聚少離多,畢竟鄭玘要去打仗,而李顯要坐鎮後方,說實話這種近在咫尺的分離太讓人難受了,而且就算是鄭玘回來的時候兩個人也不敢胡鬧,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周圍耳目衆多,哪怕大家都在八卦他們兩個關係太親近也不能真的就把證據送出去啊。
於是回來之後鄭玘就毫無顧忌了,導致第二天那邊大朝會都散朝了李顯還沒醒,等他醒了之後那腰痠背痛的感覺讓他恍惚中又有一種老了的錯覺——老個屁啊,哥才二十四!
等鄭玘面聖回來之後就看到李顯懶洋洋的趴在院子裡曬着太陽跟只吃飽喝足的貓一樣,慵懶而愜意。
“怎麼樣?”李顯看着鄭玘坐在他身邊忍不住問道。
“恩?還好,就是問了一點有關於大食的事情。不過……”鄭玘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
李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鄭玘只好繼續說道:“最近風向有點不對,你就老老實實休息兩天探探虛實吧。”
“怎麼了?”李顯一聽就覺得肯定有地方不太對。
“前兩天太子司議郎韋承慶上書勸諫,是有關於太子的。”
“太子?他又做什麼了?韋承慶……是阿孃的人嗎?”李顯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說實話,李賢和武后兩個人對掐許久了,導致李賢一旦倒黴了,李顯就開始思考是不是武后堅持下絆子成功了。
鄭玘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那個人是個難得的忠貞之士,他諫太子是因爲最近一年流言日盛,都說太子頗近聲色,與戶奴等款狎。”
“戶奴?”李顯有些驚愕的看着鄭玘:“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鄭玘無奈:“不然呢?”
李顯嘴角一抽:“因爲我們嗎?”
鄭玘臉一黑:“他和那些戶奴跟而我們能比?”
“不不不,我是說是不是因爲我們兩個,所以太子才……恩。”說實話李顯雖然一直也沒覺得李賢是情聖什麼的,但是他也沒想到李賢會是個好色之徒啊,這跟他的人設不太一樣啊。
鄭玘搖了搖頭:“這件事兒跟我們沒關係,最近沒事兒就不要去東宮了。”
李顯想了想:“大概不行,如果現在還有個人能夠勸他的話就只有我了。”
“天后不會放任他活着的。”
“他不活着,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了。”李顯很淡定的表示:“我沒那麼聖母,非要救一個不能救的人,但是李賢做太子做的不錯,如果他做皇帝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不是嗎?至於阿孃還能不能登基爲帝,這個現在不考慮。退一萬步講如果李賢被廢了,那麼再立太子的時候,你說會不會是一場血雨腥風?”
鄭玘思考了一下嘆了口氣,李顯想的沒錯,事到如今他也不會說爲了讓李顯當皇帝就讓他去找女人生孩子了。
“算了,你……注意一點吧。我懷疑太子如此自污,說不定就有什麼隱情。”
李顯揉了揉腰說道:“放心,我就算要勸也要先休息好了再說。”他一邊說着還一邊瞪了鄭玘一眼。
鄭玘沒臉沒皮的蹭過去表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恐怕這幾天你都去不了東宮了。”
我去,禽獸啊!
鄭玘到底還是沒有太過分,畢竟李顯不可能從前線回來就直接窩回王府什麼都不做,好歹也要露露臉的。而在這個過程中,李顯也觀察過李賢,說實話他感覺李賢的確是變了一些,變的更加沉寂了,並不像以前那麼活躍耀眼,但是看上去卻也不像是沉溺聲色之人,想來想去,李顯決定還是去跟李賢談一談。
而李賢顯然也想找李顯談話的,只是在李顯去東宮找他的時候,卻數次都找不到話頭,李賢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一樣,每次等到李顯快要說到重點的時候,李賢就將話題轉移走,李顯再傻也知道李賢是不想談的。
那麼不想談也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壓根不想聽什麼勸諫,第二種就是……東宮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
李顯不確定李賢是什麼意思,所以也就不說了,而李賢卻肆無忌憚的將他的男寵,咳咳,就是那些所謂的戶奴帶在身邊,剛開始兩個人還算剋制,但是等到吃飯的時候,李顯覺得自己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李賢那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的玩弄着那個男孩子,是的,男孩子,說起來,大唐雖然也算是男風盛行,但是富貴人家養男寵一般都是十來歲的男孩子,據李顯所知基本上都是因爲年紀比較小,臉還沒張開,那個時候自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美。
李賢身邊這個就是,很白皙漂亮的一個男孩子,如果穿上女子的衣服估計說他是女人都有人信,當然這不僅僅說的是長相,還有動作神態,說實話李顯挺受不了這樣孃的男孩子的,對於李賢他就更忍不了了,你說說……你找這麼一個人妖過來幹嘛?還不如直接去找女孩子呢,何必呢?
李賢那麼放肆李顯就只能當成沒看見了,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來了,簡直是多少對狗眼都瞎不過來。
只不過李賢百忙之中還沒忘了弟弟,他看着李顯鼻觀眼眼觀心的樣子笑眯眯的說道:“七郎怎的如此安靜?我這裡可還有一些漂亮戶奴,不如你選一個?”
臥槽,我是來幫你的,你就這麼害我?真這麼幹了,李顯覺得自己距離在牀上躺三天都下不了牀的日子也不遠了。
李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差不多就得了啊,再這樣我就走了。”
李賢表情終於變的正經了一些,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真是掃興,行了,你先下去吧。”
李顯等那個男孩子顰顰婷婷退下之後那股噁心勁終於是沒那麼強烈了,他擡眼看着頗爲頹廢的李賢忍不住說道:“你這口味還真是越來越重了。”
結果李賢卻只是耷拉着眉眼懶洋洋的說道:我這才叫正常呢,倒是鄭清澄都老大年紀了你也不嫌棄材料口味重呢。”
李顯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把鄭玘比做男寵之流,尼瑪,一個個的眼睛長來都是出氣用的?鄭玘辣麼有氣場的一個人哪裡像男寵了?
於是李顯直接臉一沉說道:“少拿你那些不乾不淨的玩意跟清澄比,下次再這樣小心我翻臉啊。”
李賢擡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倒是維護他。既然不讓我比,你倒是說說他和戶奴有何不同?”
李顯看着他冷笑:“我都說了不要拿他和你那些玩意們比你聽不懂啊?”
說個屁!真要說了不還是拿鄭玘跟那些男寵比較嗎?這是侮辱!
李賢臉色一變直接就將身前的案桌給掀了,站起來指着李顯鼻子就罵道:“你居然敢如此跟我說話,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太子?”
李顯……李顯沒掀案桌只不過是臉色不好看的站起來說道:“想要別人尊重你,太子也要先尊重朝廷大臣纔是。”
李賢的回答很簡單:“滾!”
於是李顯就圓潤的滾出了東宮。而他和李賢不歡而散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很快就流傳了出來,就連鄭玘下班回家的時候都來問了一聲。
不過別人都是在猜測是不是因爲英王軍共太重遭了太子嫉恨,鄭玘卻直接問道:“你們這又是玩的哪一齣?”
李顯正抱着白虎各種揉搓聽了之後擡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真跟他鬧翻?”
鄭玘坐下捏了捏白胖子的耳朵說道:“當年你與孝敬皇帝尚未如此,今天怎麼可能真的跟太子鬧翻?”
如果真的出什麼問題李顯估計已經開始跟他商量怎麼廢太子了。
李顯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就是順着他演了下來。”
鄭玘瞬間就懂了:“看來太子對東宮的控制力已經不行了。”
李顯多少也想到了,要不是因爲這樣李賢何必跟他演這麼一出?必然是因爲在東宮不敢說太多。
不過他也有些納悶:“一年之前我就提醒過他,當時他也做的挺好啊,怎麼突然又這樣了?”
鄭玘一臉的莫測高深:“東宮畢竟還是在皇城之內,天后連你們的王府都能掌控,更何況是東宮?”
李顯一想也是,如今他的英王府之內尚不敢說沒有武后的人,這還是他和鄭玘努力了十年的結果,李賢那裡只怕要更加艱難一點。
只是他怎麼都要跟李賢見個面提醒他一下東宮別被藏了東西。
鄭玘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他沉吟半晌說道:“既然他在護着你,這事就交給我吧。”
鄭玘總比他自由的多最主要的是鄭玘手下的人也比他多啊。只是他以爲鄭玘怎麼也要過幾天才能跟李賢搭上話,結果鄭玘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回來就告訴他辦妥了。
李顯:=口=!
本來李顯以爲這事就差不多了,李賢縱然過的艱難他也只能做這麼多了。
結果還沒過兩天李賢的戶奴趙道生就出來指認是李賢指使他們殺了明崇儼!
李顯被這出開年大戲給驚呆了,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驚訝了,明崇儼死的時候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的,當時沒有任何人推他,這又是怎麼謀殺的?
趙道生自然是被丟到了京兆尹那裡審問,趙道生的供詞是李賢讓他給明崇儼下了藥導致明崇儼神志不清這才跌斷了脖子。
李顯聽了之後差點笑死:“他當太子是弱智還是明崇儼是弱智?既然都能下藥了太子幹嘛不直接下毒?還讓他神志不清的跑到東宮去摔死?還有明崇儼,我可不相信他會對太子沒有任何防備太子給他什麼他吃什麼。”
要知道明崇儼那所謂的相詞已經把李賢得罪死了,他能不防着李賢對他下殺手?更何況明崇儼本身就是巫醫,對各種□□都有研究,小小的致幻藥能讓他着道纔怪。
不過趙道生顯然真正的目的不是這個,接下來他就說太子爲了殺明崇儼佈下了天羅地網,下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準備好了殺手和武器,如果下藥不行就派人冒充盜匪殺掉明崇儼。
李顯聽到這番供詞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史上不就是因爲趙道生指控李賢然後武后就派人去翻了東宮,結果就找到了上百副鎧甲兵器之類的,這才定了李賢謀逆之罪。
萬萬沒想到啊,明崇儼死的方式都不一樣了事情的發展缺依舊差不多。那麼是不是史上李賢殺明崇儼這件事就是武后栽贓?
當然依照武后對明崇儼的喜愛,她必然不會派人殺了明崇儼就爲了栽贓李賢,最大的可能就是武后利用了明崇儼的死而已。
果然趙道生的供詞出來之後就有人諫言搜查東宮。
李顯當時就冷笑着說道:“好大的威風啊,就憑着一個戶奴的所謂供詞就要搜查東宮,按唐律疏議就算搜查普通民居也要有確切證據才行,輪到東宮張嘴就要搜查,你眼裡可還有天皇!”
新上任的左諫司議郎立刻說道:“趙道生的供詞還不算證據嗎?”
李顯斜眼看他:“就憑他一人之詞如何就能算證據了?”說要這句李顯轉頭就對李治說道:“天皇,左諫司議郎藐視太子,臣請治其大不敬之罪。”
左諫司議郎還想爭辯卻被身邊的同僚拽了一下,左諫司議郎一看對方搖頭頓時清醒了,尼瑪,跟英王扛上這不是找死嗎?
左諫司議郎頓時也跪了:“天皇明鑑,臣不過是唯恐忠臣死而含冤,明大夫之案還請天皇早日徹查,使其沉冤得雪,以慰其在天之靈啊!”
左諫司議郎此話一出許多大臣都陸陸續續的附和。
剛纔拽了左諫司議郎的人一邊伏地一邊撇嘴,早這麼說不就行了?能下令搜查東宮的只能是天皇或天后,其中天后也要得了天皇的准許才行,你一個臣子跳出來說要搜查東宮不是找死嗎?
李治目光冰冷的看了左諫司議郎一眼說道:“左諫司議郎雖直言進諫然罪責難逃,罷官!”
左諫司議郎臉色蒼白的摘下頭冠伏地而言:“臣謝天皇不殺之恩!”
這位被處理之後朝堂上瞬間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猜測英王的立場究竟是哪邊?
就在這個時候武后突然開口說道:“天皇,朝廷重士大夫,縱使大義滅親,明崇儼一案也必須徹查。”
李治點了點頭:“天后以爲該當如何?”
武后卻說道:“英王說呢?”
既然你攔着不讓搜查東宮,那你就說個辦法吧。
李顯嘴角一抽他哪裡知道該怎麼辦?不過對李賢的維護不能太過,剛剛他還能說自己是維護皇室威嚴,現在就算了吧。
感覺到滿朝文武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李顯淡定的表示:“術業有專攻,臣不通斷案,不過臣曾聽說狄御史斷案犀利不若請狄御史試一試?”
斷案讓侍御史來……很多人的目光頓時轉移到了大理寺卿身上,大理寺卿……果斷裝死。
自從狄仁傑調走之後大理寺卿就過上了水深火熱的生活,效率直線下降,日前這宗案子因爲涉及到東宮從京兆尹手裡轉移到他手裡之後,他就更想死了,如果真的能交給狄仁傑,他還真要好好謝謝英王殿下了。
不過李顯舉薦狄仁傑卻真的是因爲他是個人才,正直卻又懂得變通,能夠在高宗朝受到重用到了武周朝依舊被武后設爲宰相的人必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李治對這個提議顯然是很滿意的,轉頭看向狄仁傑問道:“狄卿有何方法儘可說來。”
狄仁傑倒是早就有了腹稿站出來說道:“趙道生一人供詞固然不夠嚴謹,不知他能否指認那所謂殺手都是何人?若能指認便將這些人鎖來一一審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