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玘的申請些的特別的感人,保家衛國之類的空話雖然也有兩句但那不是重點,重點就是……他明明白白的告訴帝后,我要去救周王。
當然鄭玘也不是真的一時衝動,他也是經過思考的,周王兩封奏摺接二連三的過來,其中還有一封是八百里加急,一看就知道軍情緊急,而且在奏摺之中李顯也說了這其中大概有吐蕃人的手筆。
那麼這大概就不只是單純的蠻僚寇邊了,牽扯到吐蕃那麼就不得不思考吐蕃這是不是聲東擊西,讓大唐調兵去跟三部死磕,然後他們趁機收復失地。
爲了防止這種狀況的發生,阿史那道真和婁師德自然是要消息謹慎,而薛仁貴也要準備隨時出征,但是薛仁貴主要應付的是吐蕃,說實話……就三部那邊再怎麼有上萬軍隊也不值得讓薛仁貴親自走一趟。
這種時候鄭玘帶兵就是十分合適的了,武后和李治接到鄭玘的申請的時候心情……略複雜。
他們費盡心思才讓李顯跑出去企圖斬斷李顯那不該有的心思,結果……怎麼兜兜轉轉這倆人就又要見面了呢?那當初他們何必讓李顯跑那麼遠?
李治有些無奈,不過還是點了鄭玘任劍南道行軍總管,領兵一萬馳援柳州。至於李顯留在柳州不回來的事情,誰都沒有指責。
畢竟柳州還真是丟不得,那裡可是連接西南、中南、華南之地的交通要道,而在那附近更是設有糧倉,不能輕易放棄,而如今折衝都尉連同果毅都尉以及別將都戰死,李顯留在那裡好歹也是個主心骨,就是不知道……這個主心骨靠不靠譜。
李治和武后都擔心的不行,而鄭玘……鄭玘幾乎已經快要把行軍速度提到最高了,因爲是從附近折衝府調兵,鄭玘基本上可以說是輕車從簡。
他比李治和武后有更多的擔心,他知道李顯來自什麼地方,說實話李顯做事說話透露出來的消息都在表明他生活的那個時代是非常和平的,讓這樣一個和平時代出身的人去守城……鄭玘真的是一點都不看好。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李顯肯定不會堅持留在那裡,那死小子膽子小的很,不知道面對蠻夷……他會不會害怕的發抖?
越是想越是着急,之前還曾經思考過要不要回頭跟周王殿下保持一下距離,現在……還保持個毛線啊!
當然鄭總管着急歸着急,在臨走之前還是有條不紊的寫了一份奏摺給呈了上去,通篇主旨意思就是一個:西南地區山高水遠,民風彪悍,到底是誰給周王安排的行程讓他去那裡的?中原名山大川不勝繁舉,何必捨近求遠?
整個摺子都是以一種疑問的語氣在寫,最後纔是請聖人詳查。
太史局都要哭了,鄭玘的摺子嚴格來說並沒有彈劾人,但是那一連串的疑問句,句句都是刀,刀刀都見血啊。
行程安排……當然是太史局做的了,祭祀這種事情可不是就是要讓“專業人員”來?可是他們也是接到了聖人娘子的暗示才讓周王走遠一點的,以往那邊都安全的很,誰知道周王一過去就出事兒了呢?
只是……就算他們真的是收到了暗示,他們能說嗎?不能說啊,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加一條大不敬之罪。
李治當時也是發脾氣了,他的確是想讓兒子在外面繞一圈的,但是……沒想過讓他去危險的地方啊,然而這份行程當時他也同意了,作爲聖人他不能懲罰自己,那麼太史局的一些工作人員就……
鄭玘給太史局的人挖完了坑半出了口氣就拍拍馬屁股走人了,只是他還沒有離開天台山範圍的時候,就有一個人騎馬追上了他。
鄭玘看着武敏之臉色有點不好:“周國公爲何阻攔下官?”
武敏之很乾脆的說道:“我知道你着急,我也不耽誤你的時間,這隻鴿子我希望你能帶上,到了柳州若是見到周王,希望鄭將軍行個方便,我只想知道周王殿下安危如何。”
鄭玘有些警惕的看着武敏之:“周王安危此乃軍事機密,恕不得輕易高知,還請周國公見諒。”
武敏之看着鄭玘十分無賴的說道:“你要是不帶上阿花,那我就跟着你們去。”
阿花……鄭玘看着那隻眼神玲瓏的鴿子,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忍住了沒有一馬鞭抽過去,他也懶得繼續搭理武敏之了,反正他這裡軍情緊急,武敏之隨意攔路本來就沒有道理,他就算在離開的過程中不小心傷害到了對方……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的。
武敏之騎着馬吃了滿嘴的灰塵,看着鄭玘疾馳而去的樣子微微嘆口氣,其實之前他就知道這肯定是行不通的,鄭玘不待見他,肯定不會答應他的請求,可是……他是真的擔心李顯啊。
武敏之調轉馬頭回家,轉頭就讓人收拾東西,然後向上打報告:他要出去遊歷名山大川。
當然真實的目的……恩,不可說不可說。
正在被所有人擔心的李顯還不知道鄭玘已經要過來了,也不知道武敏之正在作死,他只是盡其所能的在做戰前準備。
對方來勢洶洶,前面那些城池壓根就沒怎麼阻攔住他們的步伐,一路勢如破竹的就這麼過來了,李顯在收到那些人已經乘坐小船準備渡江的消息的時候,微微嘆了口氣,柳江距離柳州已經很近了,兵臨城下……已經不遠。
這個時候他忽然說了句:“如果他們過不了江就好了。”
說這無意,聽者有心,也十分緊張激動的魏成和司馬圖聽了之後對視一眼,忽然想起了這一路上李顯的各種神奇事件,司馬圖對着魏成使了個眼色,魏成瞬間領會。
“大王,要不……咱祈雨吧。”
“祈雨幹啥?”李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這貨不是被嚇傻了吧?之前剛下過雨,這裡根本不幹旱也不用祈雨啊。
“若是在他們渡河之時,暴雨來臨,說不定能夠阻他們一阻。”
李顯聽了之後嘴角一抽,這個法子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啊,但是……司馬圖和魏成都用非常信任的目光看着他,彷彿這件事兒一定能成一樣。
李顯輕咳一聲:“那什麼,之前剛舉行過祭祀,已經下過雨了,這一次說不定就……沒用了,到時候說不定會擾亂軍心啊。”
你們別對我有這麼大期望行不行?我壓力很大啊!
“大王還請放寬心,這也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盡人事聽天命而已,若是不成對我們也並沒有什麼影響啊。”
李顯看着司馬圖和魏成嘴角一抽點了點頭:“好吧,那就……試試吧。”
魏成和司馬圖得了準話轉頭就開始出去準備了,說實話,如果是平時想要在柳州找到合適的祭祀用品還真不容易,但是李顯……他出門就是爲了祭祀來的,帶着的各種東西都非常非常的齊全,哦,除了三牲五畜和一些果品沒隨身帶着,不過這些東西在柳州還是能夠找得到的。
柳州百姓之前也曾經聽聞過李顯祈雨的事蹟,現在聽說周王殿下要祈雨將侵略者都淹死在柳江,一時之間很多人都想來圍觀,幸好魏成和司馬圖早有準備——這一路上想要就近圍觀周王祈雨的人太多了,他們已經都要習慣了。
李顯再一次全套披掛上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現在總覺得這身大禮服已經快要被神化了,穿上大禮服之後他就自覺開始裝神棍。
祭祀臺就設在城中,不是什麼好位置,甚至原本那裡壓根就沒有祭祀臺,只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地方選擇了,李顯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然後在祭祀之前,他還沒忘記囑咐下面的人先做好城內的排水措施,萬一真的下大雨了,別回頭城內也被淹了,那玩笑就開大了。
等受到斥候送來的確切消息知道對方大部分軍隊都開始渡江之後,李顯就準備祈雨了——不是他沉不住氣,主要是對方兵馬太多了,真的等都上船說不定最開始走的都已經渡江了。
更何況他雖然不知道對方將領是誰,但是如果是他的話肯定不會讓所有兵馬都上船渡江。
現在也差不多了,第一批渡江的必然是先頭精銳部隊,坑一波是一波吧,更何況還不一定能夠坑的到呢。
於是就這樣在強軍壓境的時候,周王殿下帶着他的護衛隨從們開始大搞封建迷信活動,想想……也是有點蛋疼。
只是讓李顯沒想到的是,他祈雨的時候,周圍圍觀的百姓也跟着他各種叩跪,柳州這裡人並不是很多,這個時候南方還屬於蠻僚之地,整個柳州城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不到千人的樣子,只是這麼多人一起祭祀的場面真的是讓李顯覺得無比肅穆。
而這一次李顯也祭祀的特別用心,只是……天上的太陽一直都大咧咧的掛在那裡,之前倒是隱約聽到了雷聲,可是……晴天打雷也不是沒有過啊,眼看着祭祀都要到尾聲了,也不見有烏雲遮陽,李顯心裡一沉,但是作爲此地如今最高領導,他必須沉下心來,哪怕真的不成……也不能讓百姓看到他慌亂的樣子,因爲驚慌是會傳染的。
祭祀完畢之後,太陽依舊掛在天上,並沒有下雨,李顯心裡有些失望,魏成和司馬圖也有些失望,不過他們都沒有表現出來,就在疏散人羣的時候,那邊斥候飛奔來報:三部蠻夷行至江中,忽然天上烏雲密佈狂風大作,雷聲如鼓,少頃,暴雨傾盆而下,蠻夷先鋒軍皆落水中!
李顯聽了之後整個人都懵了一下,下意識的往柳江的方向看了一眼,md,他就說剛剛聽到雷聲了,沒想到並不是這裡打雷,而是柳江那裡打雷啊!
至於柳江下雨這裡卻沒有下雨的事情,李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畢竟柳江距離柳州還很遠呢。
李顯回過神來,看着魏成和司馬圖恭敬到了惶恐的樣子一時之間有點糾結,他只是擺了擺手說道:“城中嚴加守備,再派斥候去探,務必知曉對方主帥何人,還殘餘多少兵馬。”
司馬圖答應了一聲轉頭就去安排了,魏成護衛着李顯一路到了柳州刺史的府邸,回去的一路上,百姓跪了一地,那樣子看起來跟拜神也沒啥區別了。
李顯有點愁,是啦,能夠下雨淹死那些敵人他是很開心沒錯,但是……這樣下去他的畫風都要變了啊,說好的當個草包王爺逍遙一生呢?誰要當個神棍王爺啊!
李顯坐在刺史府的小院中心有點塞塞的,他心塞了就要找點不讓他心塞的事兒幹,於是他轉頭問魏成:“柳州刺史可有消息?”
他是親王沒錯,但是到底不是這裡的父母官,如果父母官在大概能夠讓百姓更加安心吧?只是從蠻夷寇邊直到現在,李顯都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於柳州刺史的消息,反而附近的黎州刺史,姚州刺史都曾經來過消息,並且表示要帶人來援助柳州。
只是這兩個地方終究距離柳州有點遠,更何況刺史手上並沒有兵權,當地折衝府沒有接到上面的命令也肯定不敢動。
魏成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尚未收到任何有關柳州刺史的消息。”
李顯冷笑了兩聲沒有再去管這個人,什麼都不用說了,那個刺史就等着被參吧,別人不參他來參!真當他什麼都不知道呢?柳州刺史老家就在麻州,距離柳州不算近但是也不算遠,那邊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沒道理姚州黎州都知道崑崙鎮甚至柳州這邊的情況了,那邊還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想來是柳州刺史貪生怕死不願意回來罷了。算了,人家不願意回來他也不能派人把他抓回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跟柳州刺史死磕。
這邊李顯鬆了口氣,而對面三部蠻夷以及隱藏身份的吐蕃士兵顯然不太好過。吐蕃雖然跟三部接壤,但是他們所處的地方很少有大江大河,氣候也跟這邊不一樣,論渡江經驗自然是三部勇士更加熟練一點。
所以這次渡江,吐蕃將領論欽陵並沒有上船,吐蕃士兵也之上去了少數人。一開始三部首領還很開心,之前打仗的時候,一直都是吐蕃人在前面,進城之後先搶到東西的也是吐蕃人,等他們進去之後剩下的油水簡直少的可憐。
只是他們三部就算聯合起來也不是吐蕃的對手,更何況三部首領心裡都清楚,他們這三部其實就是吐蕃的一個幌子而已,放鬆大唐警惕的幌子,如果沒有吐蕃人相助,他們肯定打不過大唐人。
如今終於有機會讓他們做先鋒,吐蕃人跟在其後了,三部勇士都有點興奮,幾乎是人人都爭着搶着想要渡江,最後還是三部首領選出了一批人和少數吐蕃士兵一起渡江。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本來以爲是得了肥差的先頭部隊就這麼葬入江中了,三部首領沒有跟着去而是派的帳下大將,論欽陵也是派了得力副手去的,結果這些人……最後連屍首都沒見到。
三部之中好歹還有水性不錯的人遊了回來,但是不擅長下水的吐蕃士兵幾乎是全軍覆沒了。
論欽陵知道之後當即火冒三丈,只是火冒三丈之餘他也在思考:難道真的是上天不佑?明明渡江的時候還是一派風和日麗,爲何行至江中就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就在論欽陵疑惑的時候,三部首領聯合找上門,等知道他們的目的之後,論欽陵差點沒提刀砍了這三個傢伙——是的,這三個人他們……縮了。
大唐的□□上國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現在這般出師不利,多少讓他們心有忌憚,本來就是小部落的首領,膽子並沒有那麼大,之前掠劫到的東西已經足夠他們富餘的生活很久了,再繼續下去萬一天神再發怒怎麼辦?
本來也有些畏懼的論欽陵被他們氣的反而放開了之前的那些驚疑,這三個人是不能退縮的,如果他們退縮……論欽陵一點都不介意幫這三個部落換個首領,反正本身他在用這三部做幌子的時候就沒打算留下他們,三部佔領的土地並不算很廣闊,可吐蕃也不介意讓自己的國土面積擴充一些。
三個部落的首領自然是沒有論欽陵強硬的,他們現在吃的用的是論欽陵帶着他們搶來的,武器也是論欽陵之前帶過來的,甚至他們的勇士也比不上論欽陵手下的那些士兵,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準備再次渡江!”
三部首領面對柳江的時候腿都有點軟了,說實話如果只是在渡江的時候遇到了暴風雨這倒也沒什麼,但是……暴風雨之前風和日麗,那大雨說來就來,在吞沒了他們的船隻和勇士之後天又放晴了,這……
論欽陵看着他們慫成這樣,冷哼了一聲,安排了一個小將看管着三部首領帶兵渡江,而他則也帶兵走了,他要做的是繞路。
一開始三部的存在其實就是用來聲東擊西的,把大唐皇帝的目光吸引到這邊,最好將軍隊也吸引到這邊,那麼……邏些那邊的壓力應該會小一些,而現在……這三部同樣是聲東擊西,讓柳州那邊以爲他們還要渡江,而論欽陵則帶人去攻打柳州旁邊的黎州,他就不信,柳州有柳江做護衛,難道黎州也有?
李顯得到那幫人又要渡江的消息之後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難道還要讓他去祭祀?這一次他乾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準備那麼多了,帶上祭文就跑到城牆上設置了一個供桌,簡單的擺放一點祭品,然後將祭文一燒。
魏成和司馬圖都在勸說他不要弄的這麼簡陋,但是李顯其實這是故意的,他不想讓大家太過放鬆警惕,真的以爲他祈雨就可以改變戰況,柳州三面環水不錯,但是如果對方真的能夠上岸呢?如果大雨也不能阻攔呢?不能把希望都壓在他身上啊。
而且李顯也真的折騰不起了,那大禮服穿上……萬一真的打到城下了,難道還指望着他穿那麼一身去殺敵嗎?
只是誰都沒想到啊,簡單……也管用啊,柳江上面再次烏雲密佈,李顯……已經淡定了,你們愛怎麼想怎麼想吧,反正那些人死了就行了。
對方的船隻又被淹沒一批,斥候回報說對方暫時沒有了渡江的打算,並且船隻也不多了。
“那邊情況怎麼樣?”李顯問完了就覺得有點爲難斥候了,真的那麼靠近對方連各種情況都瞭解的話,斥候估計也回不來了。
結果斥候還真的回答了:“那邊……看起來有點不對,似乎人數減少了很多,但是三部首領都還在。”
人數減少了很多?李顯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兩次下來坑到的也不過一千多人,按照對方有萬人兵馬來算,能夠一眼看出來少了很多,那就不僅僅是一兩千人了吧?
“不好。”司馬圖臉色突變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李顯被他嚇了一跳,轉頭看着司馬圖:“怎麼了?”
司馬圖行了一禮說道:“柳州易守難攻,只怕那些人已經轉道攻打其他地方去了!”
臥槽?!李顯瞬間驚悚了:“會去哪裡?”
朝廷的援軍還沒來呢啊啊啊啊,對面的你們怎麼能說不玩就不玩了呢?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你們快回來,我不用水淹你們了,你們過來見識一下我的火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