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李重義和鄭瑾已經早早的睡下了,只不過外面又是火把又是各種聲響的硬生生的把他們兩個給吵醒了。
鄭瑾醒了之後先是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沒什麼大事兒他就不去湊熱鬧了,結果打聽到的結果卻讓他着實大吃一驚。
饒是他一向少年老成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失聲說道:“淮南公瘋了嗎?”
跟在鄭瑾身邊的人臉上雖然有贊同之色卻沒敢多說什麼,在一瞬間的失態之後鄭瑾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走,隨我去見郡王。”
這麼大的動靜李重義肯定醒了,鄭瑾正好拉着他去前廳找李顯他們。此時此刻李重義還沒回過神來呢,李蕃從輩分上來講也算是他堂叔,雖然是輩分大但是他爵位高,所以平時見面的話這些人還是比較客氣的。
想也知道這些人就算有氣也不能衝着孩子撒,更何況李重義雖然名義上是李顯的侄子,但是誰都知道李顯基本上是把他當兒子養的,誰敢得罪他?哄孩子還不容易嗎?
李重義這就還真把他們當成好人了,結果一轉眼他眼裡的好人就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李蕃這是擺明了車馬要謀反啊。
李重義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怒髮衝冠了,鄭瑾到底比他年紀大穩得住,等他過來的時候李重義正要抄傢伙出去砍了那幫過來威脅他叔父的人。
鄭瑾一看李重義這樣當時就被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重義那張嚴肅的包子臉一揚鏗將有力的說道:“我要去殺了這幫亂臣賊子!”
鄭瑾被他話裡濃重的殺氣給嚇了一跳,連忙攔着他說道:“你怎麼這麼衝動?”
李重義轉頭看着他,那雙黑眸在燈光的映襯下越發的明亮:“他們都殺上門了難道我還要束手就擒嗎?一幫王八蛋!叔父何曾對不起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鄭瑾見李重義一時半會冷靜不下來,只好過去將他手中拿着的短劍奪過來虎着一張臉說道:“縱然生氣,你也要對大王有信心!長安防務皆在大王之手,他們如此輕易就包圍了王府其中必定有因。”
簡單來說就是鄭瑾不相信那幫貨能夠在李顯和鄭玘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糾集起這麼多人手,如果他們真有這個本事,那麼他們早該反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所謂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只不過是個想法而已,李蕃瞄準的其實就是李顯手中的錢糧兵馬。他選擇在深夜起事也是有原因的,一個是因爲半夜大家都睡下了這個時候最容易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第二就是對方不容易調兵!
城內駐紮的只不過是一小部分護衛,單算人數的話,李顯作爲攝政王肯定是有不少的,但是李蕃這邊人多啊,他這些日子一邊敗壞李顯的名聲一邊上下串聯折騰的不亦樂乎,還真讓他尋摸到了好多宗室,這些宗室就是更加遠一點的了。
李氏在登上皇位之前本來就是世家,家族本就很大,子子孫孫下來好多人除了一個姓氏實際上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些人也有野心啊,他們也想讓自家繁榮起來,之前還想着攛掇着攝政王造反,現在李蕃出馬還真說服他們了——李顯和李蕃與他們的血緣關係都比較遠了,但是李顯有正統在身,除了神皇估計也沒有人敢輕易推翻,而李蕃……這貨名不正言不順,自家也不夠強大。
先跟他合作,如果真能成事大不了找機會幹掉他,退一萬步說,就算不幹掉他,他們家族名聲不好,等李蕃上位了想要壓制他也容易的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就讓他先出頭吧!
於是這麼一個互幫互助的造反小組就這麼各懷鬼胎的組成了,當然現階段他們的目標還是比較一致的,那就是先拿下攝政王,然後再以攝政王之名謀反!
李顯和鄭玘這一局棋沒下完就遇到攪局的,李顯眉開眼笑的看着鄭玘說道:“快去吧,我就不去了。”
鄭玘瞥了他一眼,知道李顯開心的理由也不過是因爲他要輸了而已——李顯跟鄭玘下棋他就沒贏過。
李重義和鄭瑾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李顯在那裡嘴角含笑的收拾棋子,李重義一看李顯這樣心就安穩下來了。
李顯收拾好棋子一擡頭就看到鄭瑾和李重義慢慢的走過來,不由得對着他們招手說道:“被他們吵醒了?怕了嗎?”
李重義對李顯這個動作已經很熟悉了,看到之後就一路小跑過去被李顯抱在懷裡各種揉臉摸頭。
李重義一邊貢獻出自己的包子臉一邊含糊着說道:“沒有!”
“真的?大郎這麼勇敢啊?”李顯這明顯是在哄孩子。
李重義卻認真的看着李顯說道:“恩,本來有點着急的,但是看到叔父就覺得沒什麼大事兒啦。”
李重義對李顯總有一種盲目的崇拜,一開始只因爲李顯是他記事之後身邊最最親近的年長男性,後來則是知道了李顯各種發明創造以及各種神奇經歷,就更加崇拜了。
李顯聽到李重義這麼說了之後不由得一囧,雖然李重義是個小孩子,但是被個小孩子這麼崇拜的看着也讓李顯不自覺地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帶來不好的影響。
李重義的存在也算是很好的激勵了李顯,所以現在基本上是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會極力去阻止,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覺得自己做不到還是不要管,他要給李重義做個好榜樣啊。
更何況以前他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現在他總要籌謀着給李重義留下一條路。
李顯寵溺的揉了揉李重義的腦袋,擡頭看着鄭瑾溫聲說道:“你阿兄已經去收拾那幫亂臣賊子了,你們要是睏就先回去睡。”
鄭瑾搖了搖頭說道:“醒了就睡不下了。”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能睡着的話那得有多麼沒心沒肺啊?李重義也不想去睡,李顯只好讓人弄了點溫熱的宵夜來給他們兩個吃。
而與此同時鄭玘正在對着那幫智商有限的亂臣賊子展示智商與武力的差距。他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還在鬼哭狼嚎,說實話,李蕃是很想直接帶人攻打進去的,只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這麼做的話名聲就壞了。
雖然他謀反已經就是不在乎名聲了,可是總要過得去才行,好歹也是皇族出身怎麼能跟土匪一樣呢?他也打定主意了先禮後兵,喊個差不多之後再帶兵打進去,他計算了一下,從一開始喊話過個一盞茶時間也就差不多可以動手了,這個時間不算短,而裡面估計也沒怎麼做好準備正是好收拾的時候。
結果他指使手下的人剛喊第二輪,攝政王府的大門就打開了。李蕃正坐在馬上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大門一開他被嚇了一跳,連着馬都跟着退後了兩步,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就覺得衆目睽睽之下實在太過丟人,於是便先發制人喝道:“來者何人?”
鄭玘一身紫色官服,揹着雙手緩步而來,那模樣竟有說不出的悠然自得之意,在月光的映襯之下越發的丰神如玉,就算是李蕃見了鄭玘這個樣子也不由得讚一聲:好風儀。
只不過……鄭玘這反應不太對吧?哪有家裡被人帶兵馬給圍了還能這麼從容不迫的呢?雖然攝政王府並不是鄭玘的尚書府,只不過鄭玘和李顯在長安基本上已經非常的肆無忌憚了,大家都知道這兩個人怎麼回事,攝政王府對於鄭玘來說更像家一點。
他們兩個這麼無法無天長安城中人也不介意,實在是這一對太養眼了,而且看上去兩個人地位十分平等,並沒有出現誰寵誰的意思,當然看不順眼的自然有,不過李顯和鄭玘卻都不怎麼在意。
“淮南公連我都不認得了?”鄭玘一個護衛都沒帶就這麼大大方方的站在門口。
然而別看他就一個人在李蕃眼裡竟有了淵渟嶽峙之感,李蕃拽着就繮繩的手忍不住緊了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攝政王呢?”
“淮南公深夜而來所爲何事?”鄭玘彷彿沒看到那些拿着武器的護衛,只是定定的看着李蕃問了這麼一句話。
李蕃更加緊張了,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後退了,所以他挺直了腰背說道:“如今武氏禍亂天下,臣想請攝政王出山撥亂反正主持正義!”
“請?”鄭玘尾音上揚環視一週:“你們就是這樣請的?”
李蕃朗聲說道:“攝政王爲武氏所脅,缺了決斷之力,我們初次下策也是逼不得已還請攝政王順應民心!”
鄭玘卻問道:“你們如此與謀反何異?”
李蕃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武氏倒行逆施與謀反何異?”他就是要謀反啊,不謀反折騰這麼大陣仗幹什麼?嫌活得長?
鄭玘依舊好聲好氣的說道:“淮南公心懷天下在下佩服,只是此等行徑卻是與反賊同流合污了,還請諸位三思後行,若是就此退兵,大王便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如何?”
李蕃怎麼可能退?這種事情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的,不管是誰被人家帶兵圍住了自家房子,只要有機會肯定是要報復的,至少李蕃代入自己就覺得他不可能善罷甘休,更何況鄭玘的個性這些人心裡都清楚,比起李顯的和軟,鄭玘就顯得強勢的多,如今連強勢的鄭玘都說出了這種話,可見是要服軟了,正好一鼓作氣啊!
“尚書何必助紂爲虐?快快讓開,且讓我等面見攝政王!”
鄭玘臉色一冷:“攝政王豈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淮南公同諸位可是下定決心必要如此作爲?”
李蕃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決心已定,尚書若是再橫加阻攔,就休要怪我們不顧往日情面了!
誰跟你們有什麼情面啊,鄭玘心中冷笑,果斷說道:“既然諸位執迷不悟,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隨着鄭玘話音一落,李蕃心裡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只不過還沒等他去思考這個預感是怎麼回事就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李蕃當時臉色就變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們這一幫包圍攝政王府的人已經被反包圍了!
這是埋伏!這是李蕃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就是難道有人走漏風聲?而這個時候他帶來的人已經都慌亂了,剛剛黑燈瞎火的包圍他們的士兵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他們也沒看清楚,等現在看清楚了好多人都要嚇尿了——那些士兵是炮兵,不僅如此,他們手上還有着最小規格的火銃!
所謂的炮兵其實就是李顯“發明”了火銃與火炮之後建立起來的軍隊,專門訓練是使用這些火器,受工藝以及李顯個人的技能點影響,這麼多年下來火銃也不過就是稍微縮減了一□□積,準頭什麼的依舊是個謎,所以只能發射散彈,而且還是近距離的。
只是火銃的近距離再近也是有限度的,李蕃他們的人的確是有弩兵,然而這些弩兵猝不及防之下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被對面一輪散射給打暈了。
混亂之中李蕃第一反應就是衝進攝政王府,只是鄭玘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嗎?在說完那些話趁着李蕃他們被突然冒出來的炮兵嚇了一跳的時候,鄭玘就直接退進門內,並且將大門關得嚴嚴的了啊。
不僅如此,他還讓一些炮兵直接爬上了牆頭開始雙面打擊——這種時候火銃有限的射擊範圍也挺不錯的,至少牆頭上的炮兵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友軍誤傷。
一瞬間門外鬼哭狼嚎,而此時鄭玘已經緩步走回去了,剩下事情可以交給別人了,那些人肯定跑不了,有什麼事情也等外面安靜了再說。
他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李顯坐在李重義身後看李重義和鄭瑾下棋,還時不時的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在聽到腳步聲之後,李顯擡頭看着鄭玘笑盈盈的問道:“都搞定了?”
鄭玘點了點頭,李顯讓人給他端上來一些點心問道:“這麼容易?”
鄭玘有些不以爲然:“你以爲呢?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而已。”
不是鄭玘瞧不起他們,而是覺得這些人腦子真的不太好用,有野心的人總要有相匹配的能力才能往上爬,這些人純屬白日做夢,而且還做夢都做不靠譜的那一種。
鄭瑾和李重義都有點下不下去了,他們快要好奇死了,剛剛門外出現哭嚎之聲的時候他們就十分擔心,只是看李顯十分淡定才忍住了擔心,現在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了,不過鄭玘敢回來也就代表着局勢已經控制住了,他們兩個十分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可惜李顯和鄭玘都不告訴他們,李顯只是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仔細明天起不來。”
李重義窩在李顯的懷裡撒嬌:“叔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侄兒嘛。”
李顯點了點他的鼻子說道:“事情還沒有定論,等明天告訴你們。”
李重義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磨不出來了,只能跟鄭瑾一起一臉哀怨的走了——這讓他們怎麼睡啊?很好奇好嗎?
這兩個小傢伙走了之後李顯也忍不住抻了個懶腰打個哈欠說道:“好啦,差不多就行了,交給底下人去辦吧,我都睏了。”
鄭玘看他雙眼朦朧的樣子就知道李顯沒說謊,只好起身牽着他的手去睡,倒是讓底下的人忙活了一晚上,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可是萬惡的資本家們卻還被手下人感激呢,這件事兒他們兩個不多插手手下人多少能夠撈到點功勞,到時候總有賞賜下來的。
李顯和鄭玘毫無心理負擔的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晨剛起來就遇到了來請罪的李煌和李詢。他們沒有住在這個坊,所以就今天早上才知道有了這麼件事兒。
李煌知道之後當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頗有一種天要亡他的感覺,當時就想去找李詢商議一下對策。
正巧這個時候李詢來找他了,李詢見了李煌第一句就是:“我們快快去請罪吧。”
李煌猶豫道:“此事與我們無關,何需如此?”
這一請罪說不定就真的麻煩了,所以李煌有點不願意,的確啊,這件事兒跟他沒關係啊,他又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去告密了好嗎?
李詢急得一頭汗:“不是這麼說的,李蕃多次出入你我府邸這事兒是真的吧?而且我聽說李蕃已經被活捉了,若是他跟徐敬真一樣爲求保命胡亂攀咬,你我如何?”
李煌臉色頓時變了,連忙說道:“走走走,去攝政王府請罪!”他一邊說着一邊催促家人備馬,連馬車都不做了,生怕晚一步到時候就被牽連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李煌跟李詢到了攝政王府的時候李顯跟鄭玘剛起來,不是他倆偷懶,而是早晨醒來的時候李顯本想撩撥一下鄭玘就跑的,結果估算錯誤,被就地正法了,這就晚了一些。好在等梳洗穿衣過後李顯身上的痕跡就不是那麼明顯,表情氣息也都是正常,算是能見人了。
李煌和李詢見到李顯從裡面出來就直接跪了,嘴上還說着:“罪臣來遲,還請殿下治罪。”
他們兩個也沒要求情,只是說要李顯治他們的罪。李顯今天的動作都比較緩慢,慢慢走來緩慢的坐下,實在是某個部位還殘留着剛剛激·情過後的感覺,想快也快不了。
只是他這樣的做派落到李煌和李詢眼裡就是從容不迫了,李顯坐下之後爲了配合他的行動,說話也刻意慢條斯理起來:“你們有何罪過來此請罪?”
李煌雖然尷尬,但還是將事情說了一遍,雖然他也揹着李顯搞過串聯,但是那個時候他想的是推李顯上位啊,沒想背叛李顯,跟李蕃是不同的,而且他比較識時務沒有過激舉動,就算被罰也不會太多,頂多是點俸祿或者閉門思過而已。
李煌說完了之後就是李詢,他們兩個差不多,等李詢說完了之後李煌才慚愧伏地說道:“我們之前雖然知道李蕃有異心卻不曾想他真的膽大包天敢謀逆犯上,還請殿下治罪。”
李顯聽了之後頗有些無奈,他自己不想往上走,卻扛不住別人想要立從龍之功的心啊,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別人對此事毫不知情嗎?”
他需要結合一下李煌和李詢兩個人的說法跟李蕃的口供對照一下,然後誰安分誰不安分他就心裡有數了,安分的繼續留着,不安分的他也懶得管了,扔出去自生自滅吧。
若是以前李顯必然會猶豫,覺得不應該這麼狠,但是如今有了李重義,他不敢不謹慎了前些日子若不是發覺李蕃有異動,他怎麼會把李重義接到攝政王府來?他擔心的就是有些人不擇手段挾持李重義來威脅他,甚至動亂之中李重義被他們順手給殺了。
爲了侄子也不能留這些禍患!李顯難得心硬一次,好在參與這件事情的人不是很多,像是李蕃這種不老實的還是少的,好多宗室見識過武曌的兇殘,都已經被她打擊的沒心氣了,有個地方能夠安安穩穩的活着是最好不過了,很多人巴不得攝政王不要跟神皇起衝突呢。
這邊李蕃的事情剛解決的差不多,那邊神都就來了旨意:遣攝政王帶二十萬兵馬平嶺南六詔之亂!
李顯: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