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整個人僵成了一座雕塑,腦子裡似乎呼嘯而過了一堆彈幕,但是卻又都沒有留下痕跡,只能呆在那裡瞪着鄭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尼瑪,鄭老師看上去很生氣啊,他會不會直接掀桌走人?或者在走之前先揍我一頓?想到這裡李顯只覺得渾身都疼。
李賢倒是一點尷尬都沒有,帶着點男人式的心照不宣,笑吟吟的看着鄭玘說道:“沒想到鄭少卿也是風雅之人,相聚不如偶遇,正好貴客也在,請進吧。”
臥槽!李顯轉頭看着李賢,恨不得直接掐死這貨,尼瑪,人家坑爹你坑弟啊,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李顯的怨念都快化成實體了,鄭玘站在門口臉色難看其實也只是那麼一瞬間,很快他就調整了過來笑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客氣了。”
鄭玘……他還真的就擡腳走進來然後……坐在了李顯身邊。現在座位情況是這樣的,旃達鉢坐在右邊,而在旃達鉢的右邊坐着他的弟弟蘇利耶,李賢坐在旃達鉢的右邊,而他的右邊則是李顯,隨從們都在外面等着。
剛纔一直攔着鄭玘不讓他過來的那個女子看到這種情況瞬間鬆了口氣,鄭玘身上穿的是緋色常服,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女孩子,別的不會衣服顏色什麼的還是會分辨的,至少不能得罪人不是?
緋色……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穿的顏色,眼前這位郎君年輕俊美又氣度高華,一看就不好惹,可是他不好惹,裡面那幾個也不好惹啊,幸好這幾位是真的認識的,而且看上去沒仇,她總算是鬆了口氣。
李顯抖着手將酒杯放下,轉頭看着鄭玘張了張嘴特別想問他怎麼回到這裡來的,在最初的驚慌失措之後他很快反應過來,這裡再風雅也是煙花之地啊,鄭玘怎麼會……跑這裡來的?
鄭玘……也是來這裡玩的嗎?李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裡就覺得悶悶的。
鄭玘很快就和旃達鉢打搭上了話,在場也只有他能夠在大唐雅言和婆羅國語之間做無縫切換,這一點就連婆羅國的翻譯都做不到。
在場幾個人都聊得熱火朝天,李賢說到興頭上還讓剛剛進來的那些美人兒都流了下來,吹拉彈唱各顯絕活,然後……還讓他們過來陪酒!李顯身邊一左一右一個美貌少年一個漂亮少女,他坐在中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尼瑪,他心上人還在他身邊坐着……哦,不是他身邊了,他和鄭玘中間隔了兩個人,李顯看一眼鄭玘那裡也很糟心,鄭玘身邊也坐着兩個美人正在溫柔勸酒呢!
#今天特別想弒兄#
李顯分分鐘有一種呆不下去,卻不得不呆下去的感覺,只覺得特別難熬。
一旁的旃達鉢看着李顯似乎有點不高興,想了想讓自己身邊兩個漂亮孩子坐到一邊,他湊到李顯身邊低聲說道:“你不開心?”
李顯一扭頭就看到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漾滿了真誠,不得不說,如果是一年前遇到旃達鉢的話,李顯或許還真沒準就被攻陷了,現在……就不說他多喜歡鄭玘了吧,他一點都不相信旃達鉢會真的對他感興趣。
或許對方只是覺得有意思,或許對方還是不滿大唐只讓一個親王去迎接接待吧,所以哪怕旃達鉢表現的再熱情李顯也不會有所觸動。
“婆羅王多心了,我只是……喜歡那首曲子而已,這孩子琵琶彈得不錯。”李顯往旁邊蹭了蹭避免跟旃達鉢靠的太近。
而坐在他們中間李賢雖然看上去沉浸在溫柔鄉之中,卻時時刻刻關注着旃達鉢的,在看到旃達鉢理都不理他叫來的美人,一直往他弟弟那裡湊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眼前一黑。尼瑪,他都用自己去隔離這兩個人了,旃達鉢居然還往李顯那裡湊!
臥槽,你這崑崙離我弟弟遠一點啊啊啊啊!中間隔着好幾個人你也不嫌累得慌!
李賢只能苦逼的將自己身邊的美人放在一邊,趕過來解救弟弟,同時他還向鄭玘甩了個眼色,恩,他相信鄭玘應該是明白的,要不然剛剛鄭玘這麼火急火燎的過來幹什麼?
鄭玘自然接收到了李賢的眼色,他轉頭看着李顯發現對方面對旃達鉢不停的獻殷勤的確是興致不高,微微皺了皺眉,擡頭就跟旃達鉢商議要回去。
當然,這個商議也是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說擔心婆羅王的安危啊,比如說宵禁之類之類的啊——當然其實嚴格說起來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宵禁的時間了,不過誰讓他們陣容強大呢,很多時候規矩都是給身份不夠的人制定的。
李顯自然是千肯萬肯,知道鄭玘身邊肯定不缺人是一回事兒,但是眼看着他左擁右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啊,哪怕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鬱悶,但也不想眼睜睜看着給自己添堵啊。
婆羅王倒是沒什麼意見,他喜歡美人不錯,這裡的美人也很多不錯,但是……不和他胃口啊!
是啦,這裡的美人有風情文雅,還知書達理,但是這是針對大唐學子而言的,婆羅王……他只是一個會點大唐雅言的歪果仁啊!你跟他說之乎者也他也聽不懂,跟美人交流都要用翻譯,更何況他是來求娶公主的,雖然沒有催促也沒有再三上書,但是有些底線旃達鉢還是有的。
最後護送旃達鉢回去的任務就交給了鄭玘——無論是李顯還是李賢都不太適合去送啊。
李顯一臉惆悵的看着鄭玘跟着旃達鉢走了,雖然他們誰都沒帶美人走,但是……心裡還是鬱悶。
李賢站在一邊看着李顯依舊不開心的樣子心裡快要納悶死了,他這個弟弟……到底是怎麼了?剛剛明明對旃達鉢不假辭色,怎麼這麼會人走了他還惆悵上了?
男人心海底針,李賢決定不猜了,直接問道:“七郎,旃達鉢可是要成爲咱們姐夫的人。”
“啊?”李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李賢,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麼?
李賢苦口婆心的表示:“你看,旃達鉢也沒什麼好的,你們兩個語言都不通,講話都要靠翻譯,而且他還是婆羅王,你也是大唐的親王,這個……不合適啊。”
李顯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了李賢的意思,瞬間一臉驚悚的看着李賢:“你想到哪裡去了?”
李賢你這眼睛瞎成啥樣了居然會認爲我看得上旃達鉢?他辣麼黑!不不不,是他大唐話說的辣麼差!
李賢和李顯兩個兄弟面對面的瞪着對方半天,李賢才一抹臉:“那就好。”
沒被帶到溝裡就好,李賢看着李顯心裡有點愧疚,伸出爪子揉了揉弟弟的頭低聲說道:“那你剛纔不開心什麼呢?”
李顯哭喪着一張臉:“你沒看到剛剛鄭清澄剛到的時候臉黑成什麼樣子了嗎?明天……他又該唸叨我了。”
李賢很想說他就是一鴻臚寺少卿你怕他幹什麼?但是想了想鄭玘曾經是弟弟的王傅,而且看起來還是很負責的那種王傅,把當初那個傻弟弟教成現在這樣,鄭玘的手段肯定是他想都想不到的,弟弟……這是在怕鄭清澄啊。
李賢大包大攬表示:“沒事兒,他那裡回頭我去說,你明天……你明天告個假先別去了,等我跟鄭清澄說明白了就行了。”
李顯猶豫着看向李賢:“這樣真的好?”
“有什麼不好的?行啦,今天你也累了,不要想那麼多,先回去休息吧。”李賢安慰的拍了拍李顯的肩膀,把人好好的送到周王府之後轉頭就回自己王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阿爹阿孃肯定已經曉得他和李顯今天的行蹤了,明天說不準就要被問話,李賢讓李顯告假也是在另一方面給自己鋪路——想要暗示告狀就不能讓當事人在場!
是的,自從李賢攛掇着李顯帶着旃達鉢去紅燈區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很多準備,想要隔離李顯和旃達鉢的意思有,但是想要坑李顯一把的意思也有。
再開明的父母也不會高興兒子喜歡男人的,他也不用說的太明顯,李顯自己的態度就有問題,不願意成親,跟旃達鉢關係親近,旃達鉢對他態度曖昧,這次又去了……這幾條下來足夠讓帝后起疑心的了。
而一個疑似生活作風上有問題的皇子是不會被列爲皇位繼承人的。是的,哪怕李賢還沒有把太子拉下來,但是在他眼裡這也是遲早的事情,他手上有人脈,還有阿孃的支持,李弘……太子,他有什麼?更何況他要成親了,太子成親將近三載妻妾均無所出,若是讓他生下皇長孫……
李弘在爲自己增添政治籌碼的時候也不忘了給自己剷除對手,李顯和他只差一歲,雖然他自認爲才華方面李顯沒辦法和他比,但是最近李顯着實出了點風頭,代皇父父接待婆羅國王,還有與婆羅國之間的交易也是他提出來的,這讓李弘不能不警覺。
他還是很喜歡這個蠢萌蠢萌的弟弟的,而且他多少也看得出李顯似乎並沒有跟他爭寵的意思,不過任何可能性都是掐死在萌芽之中才好,李顯對他沒有威脅,他才能和李顯繼續做兄弟。
李賢腦子裡轉動着,想着明天要怎麼不着痕跡的引起這個話題,然後又想到怎麼應對之後,李賢這才嘆了口氣,悠然的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李顯回到王府之後心情低落到了承保和狸奴都看出來的地步,這兩個人對着下面人一打手勢,下面的人瞬間就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今天大王不高興,小的們都悠着點。
雖然說李顯脾氣好,也不打罵下人,但是這個年代對的君權的敬畏是刻在骨子裡的,李顯不高興了那大家就別鬧騰了吧。
李顯回去之後就覺得特別累,躺在牀上的時候卻又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之後,夢裡卻全是鄭玘冷着臉看向他的樣子,然後……就是他被鄭玘追着滿校場揍的畫面,到最後他愣是被嚇醒了。
李顯呆呆的抱着被子坐在牀上,轉頭看着承保問道:“派人告假了嗎?”
承保感受到大王身周依舊有着低氣壓連忙說道:“已經派去了。”
李顯乾脆的往牀上一躺:“那沒重要事情就不要來打擾我。”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的關係,今天早晨一起牀他就覺得頭很疼,一跳一跳的疼,反正也請假了乾脆就賴牀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失眠的緣故,他原本只是想要多躺一會結果就直接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時候一翻身就看到牀邊坐着一個人,頓時嚇清醒了——這要不是天還亮着,他都得以爲這是鬧鬼了!
李顯披散着頭髮猛地坐起來呆呆的看着坐在他牀邊的那位,半晌才夢遊一樣的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清……清澄?”
鄭玘看到李顯醒過來之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李顯翻着眼睛看着鄭玘放在他額頭上的手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鄭玘因爲李顯的態度在王府裡的地位很高,但是卻也沒有高到能夠隨意進出他臥房的地步吧?而且鄭玘這會穿的還是朝服?這是一下朝他就直奔自己的王府來了?
李顯一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呵呵笑了兩聲。
鄭玘挑眉說道:“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還不讓人進來,你是想死?”
李顯茫然的看着他:“啊?”
鄭玘乾脆就不說了,合着這呆貨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發燒了,最坑爹的是這貨平時看上去乖巧生病了卻十足的能折騰,都燒的快昏過去了,承保和狸奴也沒辦法把藥給喂進去,他們兩個還不敢太過強硬,簡直要分分鐘衝到宮裡求救了,幸好這個時候鄭玘來了,於是他捏着李顯的下巴分分鐘就把藥給灌進去了。
承保和狸奴看着鄭玘那利索勁默默的都退到一邊了——果然他們家大王是大智若愚的,鄭前前王傅看上去略兇殘。
李顯抓了抓頭:“啊,我現在感覺挺好的,你怎麼過來了?”
鄭玘看着李顯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李賢對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