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正準備找李嗣業問個清楚,隱隱聽到門外有了腳步聲,正朝這邊走來。
秦霄忙將繩索給李嗣業重新套上,叫他裝作仍被捆縛的樣子,仍然到了牀底,自己一個翻身,上了房樑,躲在屋角。
片刻之後,聽到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聲音說道:“在外候着。”
“是,大人。”
兩個小廝的回道。
“大人?”
秦霄心中生疑,“是什麼官兒呢?”
偷偷的探出一點頭來朝下張望,卻見那人穿着當初自己習慣的那身胡服,身板姿勢,居然也和自己有八分相像。
秦霄心中冷笑,明白了過來——這不就是那個假“秦霄”麼!
假秦霄反身蓋上門,走到牀邊彎下身子,戲謔的說道:“委屈你哪,李將軍。怎麼樣,你還是把水樂冊還給我吧,這樣一來,本官也好做人,我們仍然還是兄弟。”
說罷“嘿嘿”的笑了起來。
秦霄心裡好一陣惱火又犯嘔,假扮老子,也不用扮得這麼猥瑣吧!
假秦霄正得意洋洋的時候,冷不防的牀底伸出一隻大手,猛然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咽喉。
秦霄從房樑上翻身而下落到假秦霄身邊,冷聲低喝道:“不錯嘛,連聲音也跟秦某的差不多。”
假秦霄渾身一抖,身子一下就發了軟,癱坐到了地下。
秦霄清了清嗓子,學着這個假秦霄的語調,對門外說道:“你們兩個,進來。”
然後馬上閃身躲到了門邊。
兩個小廝推開門走了進來,卜一看到被制住的假秦霄,不由得大大的吃了一驚,還沒回過神來,每人的太陽穴上都中了一擊,眼睛一翻白,硬挺挺的倒了下去。
秦霄將兩具屍體拖進層內,關上大門,然後走到假秦霄面前,殺氣沸騰的低聲喝道:“要死,還是要活?”
假秦霄被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只得一臉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將嘴張成了一個圓形,看嘴形,是要說“活”字。
秦霄冷笑:“秦某人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若是要大喊大叫,我可以讓你瞬時斃命。”
假秦霄驚慌點頭。
秦霄拍拍李嗣業的胳膊:“放開他,你也出來吧兄弟,這牀底下,你怕是呆足了。”
李嗣業從牀底爬出來,咬牙切齒的瞪着那個假秦霄,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秦霄舉起拳頭,正對着假秦霄的腦袋,凜凜道:“說,爲什麼要假扮我,你們究竟還有什麼計劃?”
假秦霄臉上一陣冷汗直流,狼狽的吞了一口唾沫:“大……大人饒命,小的只是個下人,聽鳳姐命令辦事的,知道的不是太多。鳳姐給了我一篇說辭,讓我背熟了,稍後的晚宴上,最後一次勸說江南諸將官,投效火鳳……還有,還有就是……鳳姐認爲大人將水樂冊交給了李將軍保管,於是以李仙惠爲誘餌,將大人也囚到了孤島上,好讓小的扮作大人的模樣,找李將軍詐要水樂冊……”
秦霄冷哼一聲:“慣用手段,雕蟲小技,秦某早已料到!那份說辭呢?拿出來!”
假秦霄慌張張的從腰間取出一份紙稿,遞給秦霄。
秦霄繼續逼問:“那你又是什麼人?與我同行的範式德被關在哪裡?楚仙山莊,現在有你們多少人在戒備?”
假秦霄慌忙道:“範先生被捆了囚到了浴池裡,有幾個兄弟在那裡看着。鳳姐將千聖山的兄弟調了一半到莊子裡了,還有蕭田和關鐵山領着鄂州兵,大約共有兩三千人,都駐紮到了山莊的院子裡。鳳姐說了,今晚要是還不肯投效的江南將官,一律格殺。調這些人來,就是準備彈壓的……”
秦霄怒挑劍眉:“好惡毒的心思!說,你又是什麼身份?”
假秦霄頹然的低下頭,吞吞吐吐說道:“小人是鳳姐手下的一名小頭目,平常最慣於模仿,於是鳳姐早早將我安插到了大人身邊,學習大人的動作聲音……”
秦霄低聲怒道:“你是山莊的總管,馬南?”
假秦霄點頭,長嘆一口氣:“正是小人……”
“還有什麼事情,一併說完,說不定,能饒了你一命!”
假秦霄驚慌道:“大人,小的知道的,可全都說了……還……還有就是,鳳姐說要是在李將軍這裡找不到水樂冊,就上島去搜你的身,或是用李仙惠當面威脅你。她……她早早在送去的食物裡下了藥!”
“果然卑鄙!”
李嗣業橫插一句:“老子的破風刀呢?”
“在……在小的房間裡,哦不不,是秦大人的洞房裡掛着……”
秦霄星眼微瞪,一拳對着他的太陽穴打了下去。馬南白眼猛翻,頹然倒地,立刻斷了氣。
李嗣業不由得咋了咋舌:“兄弟,俺從沒見你出過手殺人。沒想到你殺人,比殺雞還利索啊!”
秦霄冷冷瞪着馬南的屍首:“殺禽獸螻蟻,自然是利索。不多說了,將這廝的衣物扒下來給我換上,三具屍體都藏起來。今晚,就是解決所有事情的時刻了!”
片刻之後,秦霄換上了自己習慣的那套胡服,施施然的從房內走了出來,反身鎖上門,朝前堂走去。
走出沒多少步,迎面看到吳興國帶着幾個江南的官吏急急的朝這邊走來,見了秦霄卻是一點也沒了當初的恭敬,趾高氣揚的喝道:“事兒辦成了沒有?”
秦霄心中暗笑,忍住一股怒意,拱手哈腰道:“還沒有……”
吳興國一拂袖,瞪了秦霄一眼:“真是廢物……諸位大人,我們走吧,請到這邊房內細談。”
說罷帶着那幾個官將走進了一間側房,將房門關得死死的。
秦霄心裡暗暗冷笑:這些官將,都是火鳳的鐵桿擁蹙吧?關在房裡,還能商議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估計便是詢問糧草銀餉的準備情況。
還沒進到前堂大廳,就聽到那邊好一陣嘈雜,看來是晚宴已經開席了。不同的是,此時的嘈雜並非像以往的那種推杯換盞行酒令,而是好一陣鐵索拖地的聲響,和推桌撞椅的雜音。
秦霄走到大廳一看,四周齊齊站滿了一圈手執鐵弩、身挎鋼刀的黑衣人,個個神情彪悍殺氣騰騰。廳中倒是一樣置辦了百餘桌酒席,只是大部份的人都愁眉不展如喪考妣,細細一看,腳下和雙手都上了鐵鎖鐐;而另外一些沒有上鐐銬的人,卻是分在了另一邊,個個談笑風生,照例喝酒吃肉。兩相對比,卻如天堂地獄般的差別。
秦霄飛快掃了一眼,發現何開等當初密見過自己的那些官吏,由於之前就投效火鳳了,此時只好老老實實的坐到了附逆官吏的一方,不過腰間還是掛着紅絲配囊。這些人都齊齊不敢看向秦霄,眼神躲閃飄乎。秦霄心中暗暗想道:之前假秦霄的一陣變卦忽悠下來,這些人估計都要有些傻眼了。可恨!居然敢如此敗壞我秦某人的名聲!
正在這時,徐小月領着荀麗麗等人進到了大廳裡,場面頓時安靜下來,黑衣殺手和那些附逆官吏齊齊拜倒:“參見英國公!”
秦霄忍氣吞聲跟着像模像樣的拜了下去,心中暗暗怒罵道:徐敬業世襲了徐茂公的爵位,被稱爲英國公倒也還說得過去;你這個妖婦,也敢自稱公候,我呸!
徐小月仍然是席兒的那張臉龐,春風得意的笑道:“諸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今日晚宴,我親自作陪,大家一定要一醉方休呀!”
戴着鐐銬的官將裡,已經有人冷哼一聲,十分不屑的說道:“沐猴而冠妄自尊大,可笑之極!”
徐小月大怒:“來人,拖出去砍成肉醬,丟到湖裡餵魚!”
“是!”
幾個黑衣殺手應身而去,衝進席間就要拖人。
秦霄連忙出聲阻止:“且慢!”
然後走到徐小月聲邊,低聲道:“鳳姐,正辦喜事,不宜殺人……若能收買一下人心,說不定能勸幾個過來。”
然後順眼瞟了一下她身邊的荀麗麗和墨衣紫笛等人,發現她們都齊齊的眼盯地面,絲毫不正眼看他。
徐小月疑惑的看了秦霄幾眼,低聲道:“想不到,你也還能分清一點事情嘛……”
“罷了,看在我夫君面上,饒你一命。諸位不要介懷,請繼續享用晚宴。”
徐小月高聲宣叫道,然後衝秦霄擺了擺手,“去吧,輪到你了。”
秦霄走到那人面前,拿起一杯酒,看他像個武官,笑嘻嘻的說道:“將軍息怒,息怒,請先喝一杯,解解悶氣。”
那人生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十分孔武有力,臉上左顴骨部位還斜斜的有一條刀疤,神情甚是彪悍,年約三十五六的樣子。此時他猛一擡手,將秦霄手中的酒杯打翻:“我呸!狗官!若不是刺史大人力邀我前來,本將豈會着了你們的奸計!要殺就殺,不必廢話,本將有死則矣,決不當賣國賊子!”
秦霄作勢大怒,厲聲喝道:“好你個不知死的無名小卒,竟敢藐視本官!報上名來,本官要誅你九族!”
那人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呸!憑你也配說出‘誅你九族’這種話來,你當你是當今聖上?本將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嶽州府折衝都尉萬雷是也!你要殺便去殺,不過本將告訴你,你若是有一個本將家人沒有殺盡,你秦霄也遲早死在萬家人手中!”
萬雷?好名字!勢如奔雷,真是人如其名!秦霄心中暗暗敬佩起來。
“來人!”
秦霄怒不可遏,“將此人先行收押,本官稍後親自料理!”
萬雷被幾個黑衣人拖了出去,沿路還一直痛罵——狗官、狼狽爲奸、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