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笛又細細的說道:“原來,這個蘇小憐之前原本就跟馬成乾暗地裡好上了,被養在外宅。然後嫉妒的主母,趁馬成乾外出經商私底下將她給趕了出去。後來馬成乾又好不容易地的將她找了回來,還從此不理睬那頭肥豬一般的馬伕人了,差點沒休了她。每次回家,除了拜見母親,就直接到蘇小憐的外宅來。”
秦霄點了點頭:“看來,這個馬成乾跟蘇小憐,感覺倒還是不錯嘛。也難怪主母生妒,要將她賣了。主母賣個小妾,在律法上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從感情上講,馬成乾可就饒不得他的正妻了。這也就不難想像,爲什麼馬成乾死後,蘇小憐也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她根本就再也沒了立足之地,那個妒心成災的主母,到了最後,也萬萬饒她不得。其實,像馬成乾這樣的商賈之家,隨便出些贖銅,讓蘇小憐免受一些皮肉之苦,也是道義上應該要做的事情。可是那個主母和老夫人,非旦不出贖銅,還火上澆油的再來告刁狀。真是最毒婦人心……”
“喂,你說什麼啦!”
紫笛忿忿的喝道,“什麼叫‘最毒婦人心’!你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放着還有仙兒妹妹在這裡呢!”
李仙惠撲哧笑道:“好啦,紫笛。別老是這麼鑽牛角尖跟秦大哥過不去好麼?尤其是在辦正事的時候。我們若能幫上忙自然是好,如若幫不上什麼忙,就像我這樣在一旁靜靜的看,靜靜的聽,不給他添亂子,就最好了。”
秦霄隱隱從李仙惠的話裡,聽出一股怪怪的味道。想起了之前離開衙門時,李仙惠曾輕描淡寫的要求跟着一起去,可被自己拒絕了。現在想起來,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太忽略她的感受了?或者說,只是將她擺在了一個受保護、受照顧的位置?以李仙惠那種外柔內剛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喜歡,當這種擺設花瓶和被保護對象的。
好吧,解決完眼前的事情後,再跟她好好聊聊。還希望不要有了什麼隔閡和誤會纔好……其實,要我對紫笛她們發號施令,或是帶着一起出去辦事,似乎沒有任何不妥地想法。可是,要我將李仙惠也這樣一般的對待。總感覺,有那麼一點不自然。她在我的意識裡,先入爲主的形象太明顯了。因爲我這個穿越分子,對於歷史上的她,是略知一二的。現在一個完全與歷史不同了的李仙惠在我眼前,總感覺有那麼一點不真實,或是……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讓我不知不覺地將她看作了某個象徵、重要的物品,而不是一個簡單的普通的女人。
哎呀,這人的感情,還真是奇怪。爲什麼我總是忘不了她是永泰郡主,而不是一個普通普通通的女子。一個純粹的與我共患難的紅粉知己呢?這對李仙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點?
秦霄的腦子,倒是越想越遠。越想越糊塗了。旁邊李仙惠輕輕碰了他一下:“秦大哥,怎麼發起呆來了呢?想什麼呢?”
“哦,沒事。”
秦霄笑了笑。看着李仙惠:“仙兒,剛纔,我們說到哪兒了呢?”
李仙惠淡然的笑道:“剛纔說到,弄清楚了馬成乾的死因,和蘇小憐抵死不肯說話的原因了。這件案子應該就算完了吧?我看,你還是早早解決這裡的事情,回京交旨吧。萬一弄得不好,皇帝可是會責罰的。”
秦霄仰頭看了看天:“眼看快要天黑了,索性住上一晚吧。而且,似乎還有一些什麼事情,沒有弄清楚。紫笛,剛纔你跟蘇小憐問的話,都記下來作爲供辭,讓她畫押了麼?”
“那當然。這麼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不敢忘記了。”
紫笛抖出一疊紙頁,“今後呀,我也能幫着你斷案子了不是,嘻嘻!你不會再嫌棄我沒用,辦不了事了吧?那蘇小憐開始也是死活不開口,我耐着性子,曉之以禮,動之以情,呼哈哈,總算是讓她開口說話了。不過,你教的那些話呢,也還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用處。哈,我在她面前,說起了你推論的馬成乾的死因,她馬上情緒大變,就肯跟我說話嘍!”
秦霄和李仙惠都哈哈的笑了起來。“好吧,你最有用,你最厲害。”
秦霄笑道,“將供辭拿去給葛顯業吧。讓他也見識一下,我們紫笛女俠的厲害。順道告訴他,馬成乾的真正死因。他若是不明白或是不相信,就讓他找個妓院的老鴇子問問,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再或者,劃開馬成乾的肚皮看一下,裡面是不是滯壓了一股氣,胃裡也是殘留的油膩食物和烈酒。”
紫笛訕訕的吐了吐舌頭:“這種難爲情的事情,幹嘛要差我去嘛?你自己去不好麼。男人之間,正好說話。”
秦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要不,你和範先生去吧。我,還另有一件事情要去辦。”
“什麼事?”
二女異口同聲的問道。
“那個,奇怪的仵作。”
秦霄輕聲道:“按理說,像他那樣的專業驗屍官,像這種連妓院老鴇子都應該明白的死因,他沒理由還弄不清楚。那麼,原因可能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明明知道馬成乾的死因,卻暗自藏着不肯說出來。你們說,這難道不奇怪麼?”
二女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秦霄說道:“嗯,仙兒,你……”
“我知道,秦大哥,你去忙吧。”
李仙惠笑容淡淡,“仙兒在縣衙裡休息就好。你儘快辦完這裡的事情,早早動身赴京吧。”
秦霄略略點頭“哦”了一聲,看了李仙惠幾眼,提步朝停屍房旁邊的仵作間走去,心裡暗暗想道:看來,仙兒還真的是以爲,我把她當成花瓶和被保護對象了嘛。以她溫情婉約的性子,不想跟我挑明瞭說罷了。換作是紫笛,早早跳起來抱怨了。嗯,以後有時間,一定要跟她解釋一下。免得她對我。還有意見了……身邊多了幾個女人,這事兒,果然就要多了許多。怪不得人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呢。
一直靜靜的李嗣業此時開口說道:“大人,俺也在想,爲這種鳥事折騰到這裡,也就行了。還是早點回京吧。”
跟了秦霄這麼久,他養成了一個最好的習慣。就是秦霄辦正事、思考的時候,不打岔不多嘴,保持絕對的安靜。一有差譴,纔像上了發條的一樣,開始行動辦事。
“唔,好吧。”
秦霄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找到那塊寶玉,馬上就走。”
李嗣業低低地嘟囔:“一塊玉麼,值幾個鳥錢……”
葛顯業手上的公務挺多,秦霄也就沒一直拉着他作陪了,和李嗣業自行找到了仵作間,差人喚那個仵作陳果前來。
過了沒多久。下人來報,那個陳果在秦霄問過話以後,推說身體不適。先行回家休息去了。秦霄皺了皺眉頭,暗暗感覺有些不妙,對那下人道:“你知道陳果家在哪裡麼?帶我前去。”
下人回道:“回大人話。陳果是個光棍單身,就住在縣裡。離縣衙約有十七八里地。平日裡陳果都是吃睡在縣衙的,今日不知爲何,告病回家了。”
秦霄嚯的一下站起身來,對李嗣業密語叮囑了幾句,李嗣業拱手而去。然後秦霄叫上那個仵作間的下人,一起跑到縣衙馬廄間,也顧不得通聲招呼,快鞭飛馬的就朝陳果家裡飛奔而去。
儘管如此,趕到陳果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天黑了。
陳果家門上,一把銅鎖當關。
秦霄一腳踹開陳果那間小木屋的房門,陰暗不明的小屋裡,空空如也。下人拿出火褶子,掌起燈來。
好傢伙,也不在家呢!玩失蹤?
仔細搜尋了一陣後,秦霄倒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只是聞到,屋內有一股淡淡的藥味。找了一會兒,在牀頭的櫃子裡,發現一包藥粉。秦霄拿出來聞了一聞,心中想道:“居然是突厥白藥!以他的職業,整天跟各種刀斧爲伍,偶爾劃傷兩處地方,也是正常的。但是這個小小的仵作,怎麼會用到,這種中原少見、突厥人密制的治刀傷的白藥呢?”
突厥人,馬成乾走商的突厥邊境的朔州,來自朔州的翠涎玉,還有那個,有着胡人血統的葛顯業……秦霄猛然想到了什麼,跑到屋外,仔細看了一陣自己剛纔騎來的那匹馬,看着它的鬃毛,被剪成了整齊的三縷,然後還有形狀奇特的馬鐙,心頭猛然一亮——突厥三花馬!
怪不得,自己剛纔腳踩在馬鐙上,總感覺有些不習慣不自然,原來,是突厥人特製的那種窄小緊扣的馬鐙,特別適合在戰馬上用的,能讓人踩得更穩!還有那種三鬃並立的馬鬃,也是突厥人習慣的做法。因爲馬是突厥人至愛之物,將它修繕打理得漂亮而有個性,是一件很值得榮耀的事情。
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跟突厥扯上了關係呢?
這些,纔是真正的疑點所在!
當初狄仁傑在幽州任大都督時,與突厥人打的交道不少,將這些所見所聞的細節,全都記載到了《懷英手札》裡。秦霄讀得爛熟,將這些都牢牢記在了心裡。
秦霄將那個下人叫了過來,問道:“剛纔在馬廄的時候,我見此馬看似最爲雄健,就挑了它。此馬,不會是你們的縣尉大人的坐騎吧?”
那個下人疑惑的看了秦霄一眼,奇聲道:“正是葛大人坐騎。小人當初還奇怪呢,秦大人怎的一眼就挑中了馬廄中最好的一匹馬呢?看來秦大人,還是個相馬高手呀!”
秦霄全然沒理會了那個下人的吹牛拍馬,翻身急急的騎上那匹三花馬,朝馬成乾母親家中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