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殲戰,已經進入了收盤階段。僥倖從火海箭雨中撿了條性命羣龍無首的突厥人,開始跪地投降了。
秦霄站在高處遠遠看得清楚,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
張仁願說道:“看來,又有捷報可以報上去了,而且是訖今爲止最輝煌的捷報。二個月前我請求加發一月餉銀給趕工的朔方軍,結果被拒絕了。這一次連着捷報一起送去,皇帝和朝廷應該不會再拒絕了吧?哈哈!”
“有加班工資呢?那好啊!”
秦霄笑了起來:“大帥,我先回諾真水收拾殘局了。”
“嗯,去吧。”
張仁願笑眯眯的:“兵器糧草和金銀珠寶我就不要了。先預定五千匹馬。”
“你不如去搶!”
秦霄拔腿就跑:“上次在靈武剿的萬餘馬匹,可是盡歸右威衛收啦,這次沒得商量,我全包了。”
張仁願在後面大叫:“你沒這麼貪心吧,老弟!這次可是四萬人,少說也能剿一兩萬馬匹——你沒必要弄得人手一匹還有多餘的吧?”
秦霄一邊飛跑一邊心裡偷笑:“這東西,誰嫌多啊!多幾匹馬載輜重總是好的。突厥費盡心思打了會、原、靈三州,好不容易從隴右監搶了萬餘馬匹,這下全陪光進來了,還倒貼了一筆,哈哈!”
秦霄心裡一陣舒暢,騎上馬匹拿了鳳翅鎦金鐺一揮手:“兄弟們,回諾真水營寨慶功嘍!”
身後的士兵個個喜氣洋洋的齊聲歡呼,雄糾糾氣昂昂的跟着秦霄,大搖大擺的下了牛頭朝那山,朝山道中走去。
走出了幾裡,秦霄感覺左右不對勁,這時纔回想起來,回頭對身邊的帥旗使羅羽楓和範式德問道:“墨衣還沒有回來麼?”
羅羽楓搖了搖頭:“末將一直奉着大旗在路中等着。未見墨衣姑娘歸來。”
“哦?”
秦霄不由得有些擔心了,這數萬人混戰的大戰場上,烈火亂箭的,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進了山道數裡,到處都看到跪地求饒地突厥人。和正在收拾俘虜的左威衛唐軍,以及燒得炭黑了的人和馬匹。衆軍士見了秦霄,都齊聲大喊——“金甲戰神!金甲戰神!”
秦霄感覺心裡美極了,揚着鳳翅錙金鐺跟士兵們打着招呼。
突厥人被捆了雙手綁在身後,串成一溜溜的。押回諾真水大寨。秦霄看着被剿獲的那些馬匹,心裡着實歡喜。要知道,培養一匹好地戰馬出來,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雖然現在大唐全國範圍內普通養馬,馬的質量也比前朝任何時候要好,但是一個好的馬場,挑選戰馬的時候有三成合格率也就很不錯了。而且,打起仗來。戰馬地損耗也是很嚴重的。現在大唐全國有馬不少於數百萬匹,但是真正的戰馬卻只有七十萬左右。以左威衛四萬人來說。現在收穫這樣二萬匹馬,真的是可以做到人手一匹了——而且一匹標準的戰馬!
這可是一個很難得的裝備了。就是最奢華的皇城禁衛羽林衛,也未必有這樣出色的馬匹裝備。
一路走過去,仍然沒有看到墨衣。遇上了幾個熟悉地都尉、將軍,問起他們,也紛紛搖頭說沒見到。墨衣不是正牌將軍。也沒有旗號,所以在戰場上也不是很惹人注意。
興許她已經回了諾真水營寨了吧——秦霄這樣安慰自己。於是加快了一些腳程,往大寨奔去。沿途的士兵們都很聽話地讓着道兒,伴之以響天徹地的歡呼聲。
這幾乎是一場全盤殲滅敵軍、己方零傷亡的戰鬥了!左威衛的將士們。都是職業軍人,在軍隊裡混的日子也不短了。能親身經歷這樣的戰局,對他們來說真是一場巨大地鼓舞。
越接近諾真水大寨,秦霄心中的擔心也越發重了。他了解墨衣,她是一個很守規定和理念的人,斷然不會自作聰明的先行到諾真水營寨來。一路上自己大張旗鼓地過來也沒能遇上她,會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吧?
諾真水大寨北門,郭子儀和萬雷列隊兩旁,擺了個歡迎儀仗。秦霄領着人馬到寨地時候,左右的大戰鼓咚咚震響,長長的號角吹起,唐軍齊聲吶喊“吼——吼吼”凱旋之音!士氣極度高漲!
秦霄下了馬來,將兵器扔給旁邊的小卒,抱拳朝前走去,滿面紅光的大笑:“兄弟們辛苦啦!都平安無恙吧?”
郭子儀最先下了馬來,從後面扯着一根繩子拖出一個人來,歡喜說道:“大將軍,子儀逮住了一個人,把他當成禮物送給大將軍!”
秦霄細看了一眼被繩子綁着雙手扯出來的人,不就是咄蕃匍麼?不由得一笑,拍了拍郭子儀的肩膀:“有進步,值得表揚。”
咄蕃匍垂頭喪氣的低壓着頭,不敢正眼去瞧秦霄,心裡就尋思着,抽個什麼空兒一頭撞死纔好。準備咬舌自盡的,可是嘴也被堵了起來。
秦霄上前幾步,倨傲的站到咄蕃匍面前,扯掉他嘴上堵的棉布,對郭子儀說道:“給左廂察大人鬆綁吧,酒肉伺候着壓壓驚,不可怠慢。”
咄蕃匍驚怨交加的揚起頭,瞪着眼睛看了秦霄幾眼,見他一臉的冷笑和漠然,不由得長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秦大將軍,咄蕃匍不僅打了敗仗,還輸了人格和尊嚴。請大將軍賜我一死吧!”
秦霄牽了牽嘴角,蔑視的輕笑兩聲:“你若還是男人,就別尋死尋活的。男人要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你現在還不能死,我要賜你活着,明白麼?咱們,軍寨裡再說話吧。”
說罷,自顧大步流星的走了。
郭子儀上前來替咄蕃匍鬆了綁,準備派兩個小卒盯着他,仔細想了一想,一言不發的走了。萬雷驚愕的看着這師徒二人的舉動。死死的盯了咄蕃匍幾眼,就將眼光轉到別去,對他視而不見了。
咄蕃匍愣愣的呆立在原地,發現所有人已經當他是不存在了一般,耳邊只在回想着秦霄說的話“你若還是男人。就別尋死尋活地”,不由的長嘆一聲。腳步極其沉重的往諾真水帥帳走去。
進了軍寨,李嗣業歡天喜地的接到秦霄,大叫道:“老大。你當初說這大寨就是個聚寶盆,還真是不假唉!你瞅瞅,突厥人帶來的酒肉糧草,那可真是堆集如山哪,我們之前丟在這裡的東西也沒見少。哈哈,這次真地是發達了!”
“老大?”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來:“黑蛋,又被你學了一個詞去了……嗯,你過來。問你件事。”
“啥?”
秦霄壓低了一些聲音:“有看到墨衣回寨麼?”
李嗣業將頭搖得像飛快,睜大了眼睛疑惑的說道:“咋滴。將人玩兒丟了?俺去替你找找。”
“嗯,也好。”
秦霄說道:“帶幾個兄弟,在山道上仔細找找。不管有沒有消息,今天晚上之前,回來報信給我。”
“好,那俺去了。”
李嗣業一揮手。帶着本部的三千陌刀手就跑出了營寨。
秦霄看着李嗣業的背影,心中喃喃的說道:墨衣,你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啊!
左威衛三萬多人,這下都忙壞了。漫山遍野地屍首要清理。成千上萬的馬匹要收剿,還有突厥俘虜要捆綁。殘餘的火也要撲滅了。
秦霄回到軍營裡,讓範式德發下了軍令,太陽下山酉時之前,大軍必須完成所有的工作,回到諾真水營寨中來。
咄蕃匍搖搖晃晃的走到秦霄的中軍帳前,兩個中軍帳吏拿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秦霄擺了一擺手:“不得無禮,請咄蕃匍大人進帳來。”
咄蕃匍有氣無力的走進大寨,渾身衣甲凌亂,披頭散髮,臉上盡是墨黑地煙色,渾身上下都有火燎過的痕跡。
秦霄坐在帥椅上,偏着頭支着下巴,盯着咄蕃匍看了半響,然後說道:“來人,給咄蕃匍大人打水梳洗,取兩件好點地衣服來,給大人換上。”
咄蕃匍麻木而呆滯的說道:“多謝大將軍。”
就在帥帳中洗了洗手臉,換了一件小卒從突厥戰利品中找來的乾淨衣物,穿戴整齊了。
秦霄心不在焉的看着咄蕃匍,淡然說道:“請坐。別來無恙吧,左廂察大人。閣下在突厥也可謂是位極人臣了,本將也不會怠慢你的,放心吧。”
咄蕃匍緩緩坐下,低頭不語。
“不想說點什麼嗎?”
秦霄輕笑道:“我記得,大約是半個月之前,我們還在大狼原上有過約定。怎麼一下就反悔了呢?”
“我!……”
咄蕃匍擡起頭來,眼睛裡神光閃爍正準備說兩句,但又生生的打住了,只是嘆氣。
秦霄淡笑兩聲:“我知道,楊我支是默啜的兒子,你這個當叔叔的,也擋不住他這個特勒。所以嘛,纔有了今日的慘敗是麼?只有是一件事情我想起來有點鬱悶。怎麼你們突厥人,都記性不是太好唉!那個楊我支,他自比闕特勒如何?居然也不知死的來諾真水討野火,真是不知死啊!莫非就真地這麼看不起朔方軍、左威衛,和我秦某人?”
“和秦將軍陣前對敵,將是所有人的厄夢。”
咄蕃匍深有感觸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楊我支特勒生性急躁好大喜功,不顧小可汗的極力勸阻,揹着可汗點兵來犯。在陰山腳下,他也聽不進我的勸告,還大罵我是懦夫和賣國賊……哎,從一開始,咄蕃匍就想到過,這只是一場以失敗爲結局的戰爭。當初聽聞大將軍被朝廷召回了長安,還勉強心存一絲僥倖。沒想到……”
“沒想到我使詐是吧?”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左廂察大人,要真的在大狼原上跟你們突厥的騎兵會戰,本將帶着左威衛跟你們死磕,也最多就只有那麼五成勝算。不過,我更會採取一些特別的方法,讓戰爭變得簡單而有效率。所以,不是我小瞧了左廂察和楊我支特勒,你們,或許真的不是我的對手。”
“的確,我承認。”
咄蕃匍說道:“最開始,我也有提防大將軍耍詭計的,但是一路下來,我也像着魔一樣的掉以輕心了。起初我們只是忌憚秦大將軍在陣前狼魔般的武勇,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圈套……四萬人,四萬突厥大軍哪!居然就在那一把火光中,全部消失了……”
咄蕃匍漸漸的有了一些激動,都快要哭起來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來人,請左廂察大人下去休息,酒肉伺候。請吧,左廂察大人!”
咄蕃匍像行屍走肉一般的站了起來,一手撫胸彎腰行了一禮:“多謝大將軍……咄蕃匍已經是俘虜,是奴隸,怎麼敢享受這樣的待遇?”
“沒有關係,其實你也有那麼幾處地方,讓我看得起。”
秦霄淡然說道:“而且,我唐軍不像你們突厥人,是比較講人性的,不會肆意屠殺。這是一場意外的戰爭,並不代表你們突厥汗國的意思。所以,在政治交涉之前,你都會受到善待。”
兩個小卒走了進來:“請吧!”
秦霄看着咄蕃匍的背影,不由得輕笑兩聲:“你若是落到李嗣業那樣的大頭鬼手上,就沒這麼便宜了——咦,李嗣業怎麼還沒有回來,這都要天黑了!”
秦霄有點擔心,走到帳外看了看天色,西邊的夕陽漸消,眼看就要天黑了。大隊的唐軍陸續開進了營寨,迴歸本軍的屯所。大堆的篝火燃了起來,火把林立,軍營裡依舊是忙碌不堪。
秦霄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是吧,墨衣。這時候,你可別出什麼岔子啊!
秦霄踱出帳來,來到北門哨崗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身後的山道。
大隊的唐軍帶着剿獲的馬匹輜重和俘虜的突厥士兵,紛紛朝大寨中走來。唯獨見不到那個白衣亮甲顯眼醒目的墨衣。
正在這時,遠遠看到李嗣業帶着陌刀隊快步跑了回來,秦霄心頭一緊,就下了崗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