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霄被“篤篤”的敲門聲驚醒,翻身起來往身上套了件衣服,隨口道:“進來吧仙兒。”
門被推開,紫笛那丫頭擔着一銅盆熱水,滴溜溜的閃了進來,怪腔怪調的說道:“喲,還記得仙兒哩……我還以爲,你見了美麗端莊的上官大人,就誰都不記得了呢!”
秦霄哭笑不得:“大清早的,胡扯什麼!昨天,你們都留在西跨睡了麼?”
“是呀是呀!”
紫笛輕快的說道,“上官大人可是貴客,她開口了,我們還敢不應承麼?三人擠在一張牀上,若不是有那個什麼自動風扇,我估計我們三人都要活活熱死了。”
秦霄呵呵笑道:“西跨院裡有水流,所以建了那麼個風扇。聽你那口氣,很是嫉妒啊?那你可以,天天去陪上官婉兒睡嘛,反正,她好像也挺喜歡你的。”
“我纔不要呢!”
紫笛一邊收拾着秦霄換下來的衣服,一邊說道,“跟她在一起,總感覺彆扭。還是喜歡和姐姐還有仙兒她們在一起。哎,姐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來長安喲……”
秦霄心裡暗想道:紫笛這丫頭,怎麼就跟上官婉兒不對味兒呢?總把她當成入侵者一樣……墨衣,往返江南一趟,好歹要兩個月吧。算算時間,差不多還要一個月的時候纔回來。也不知道,她把楊玉環安頓得怎麼樣了。不過墨衣辦事,總能令人放心,還有莫雲兒在那裡主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秦霄往身上套着鎧甲,佩上長劍,拿着獅蠻纓盔,就準備出門。紫笛叫道:“哎,你還沒有吃早點呢。怎麼就跑出去了!”
秦霄回頭疑道:“我見你沒有拿過來呀,以爲沒有準備呢。以前仙兒來的時候,都是一起帶來的。”
“仙兒。仙兒!……虧你還記得仙兒地好喲!”
紫笛撇撇嘴。“仙兒,被你的上官婉兒,一起叫到廚房去啦!昨天她們二人聊天,也不知道哪裡有那麼投契,大半夜的不睡覺,聊什麼做菜做點心。仙兒說她會做洛陽的鬆玉百合酥。那上官婉兒聽了,就樂了呀,就要仙兒大清早的去廚房教她做呀,說是給你當早點吃!”
秦霄愣住了:“又……又是鬆玉百合酥……”
說實話,上官婉兒的手藝的確不怎麼樣,至少跟李仙惠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了。但看在她那份心意的份上。秦霄硬着頭皮吃下了一大盤歪瓜裂棗似的鬆玉百合酥,樂得上官婉兒咯咯直笑。比撿了錢還開心。
秦霄猛灌了一壺茶水,將包得滿嘴的酥糖嚥了下去,逃一般的離開了家裡。因爲,上官婉兒又把李仙惠和紫笛叫到了一起,三人開始聊天扯淡了。談話的內容,就是討論秦霄的衣着品味和身材長相。
明目張膽的品頭論足,挑三撿四。秦霄實在是沒有勇氣在這三個女人主播的脫口秀裡,擔任什麼特約嘉賓了,於是,只好逃遁而去。
清晨的西市大街上,也已經是人流熙動,往來的商旅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經營。秦霄騎着馬兒,緩緩的朝朱雀大街走去,心裡反倒感覺輕鬆起來。
反正也不是御史了,不用例行上朝,見到那些爾虞我詐的陰險嘴臉。左衛率又是公認的清閒衙門,在這裡當差,尤其是當頭頭兒,只要你不把魂玩得丟了,太子差人找你的時候,能見得着人影,就萬事大吉。不過,太子能有什麼大事,會用得着來找左衛率呢?出巡開道有清道率,司儀巡邏有司御率,除非真的是鬧出了大事件,作爲太子武裝部隊的左衛率,纔會開動起來。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左衛率就是整個皇城裡,最清閒的部隊。怪不得被人稱作“公子軍”凡是當兵的,都想要混進來。既服了兵役不用交租繳稅,還有不菲的餉銀收入。簡直就是幸福得像豬一樣。
秦霄深吸了一口氣清晨清爽的空氣,臉上露出微笑來:也行呵,不用上朝,可以韜光養晦蓄精神。整天和衛率的兄弟們混在一起,也還算自在。而且正好有時間,拿這幫人來做個實驗——訓練一支有大唐特色的特種兵試試!
到了東宮,秦霄照例先去詹事府畫卯,然後詹事太監告訴他,今天太子在宮中沒有外出,而且有過交待,要秦霄去見他。
秦霄整了整衣冠,進了重明門,來到太子宮。
李顯身着黃袍,頭戴金冠端坐在明德殿上,正在和幾個下屬官員議事。見到秦霄進來,李顯樂呵呵的道:“哦,秦將軍來了。你們都退下吧,些許小事,改日再議。”
秦霄上前,單膝下跪拱手行軍禮:“末將秦霄,拜見太子殿下!”
“哦,秦將軍快請起來說話。”
李顯的神態舉指,和長相身材,與他那同脆弟弟李旦倒有九分相似。
秦霄道:“末將連日來瑣事羈絆,未能早早來拜見太子殿下,請殿下恕罪。”
“呵呵,無妨無妨。”
李顯走到秦霄身邊,指着他身邊的椅子說道,“秦將軍坐下說話,不必如此拘禮。其實我這幾天,也一直沒有在宮中,也算不得是你的過錯。”
“謝殿下賜座。”
秦霄拱手一揖,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一手撫劍柄,一手支膝,典型的武宮在上司面前的坐姿。在入將之前,秦霄將這些禮儀,都找李仙惠那個老師學習遍了。
李顯乾咳了兩聲,說道:“秦霄啊,你在江南辦的事兒,我都聽說了。你擊破逆黨有功於社稷朝廷,而且。打消了逆黨假扮我已故愛女的惑衆妖言,說起來,我還真地要感謝你纔是。”
秦霄拱手道:“太子過譽了,這些都是秦霄份內之事,理所當然罷了。”
李顯一臉微笑:“秦將軍。真是少年英雄,人物出衆,令人喜愛。只是不知,秦將軍是否已經婚配了?早些日子。皇帝將我召入宮中,閒聊時說起過,想將你召爲太子郡馬,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秦霄心頭一寒:不是吧,這事兒。我都在皇帝面前拒絕過一次了啊,怎麼太子又舊事重提?莫非皇帝忘記跟李顯說起了?
要我當太子郡馬,可以啊,是李仙惠就行;她妹妹李裹兒?免談免談!這個歷史上有名的惡女、不孝女,我纔不敢沾邊兒呢!
秦霄道:“回太子殿下。幾日前皇帝陛下已與末將說過此事……末將母親新喪,尚須守孝,暫時不敢提及婚嫁。所以……請太子恕罪。”
秦霄也不想婉言推拒了。直接拿出皇帝來當擋箭牌,一口回絕不留餘地。別讓他心裡留什麼念想纔好。
李顯果然面露遺憾:“噢,是這樣……也只好暫時不提此事呢。嗯……秦霄啊,昨天你在長安縣衙鬧出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可得要注意着點呀,現在這朝廷上……嗯,怎麼說呢,小心爲上,小心爲上。”
秦霄心裡暗暗好笑,拱手道:“謝殿下教誨,末將記住了。”
這個長得和裝逼之神李旦非常相似的太子,在某些方面,跟他那個弟弟還真是很像。所不同的是,李旦是典型地扮豬吃虎,心裡明白,外表裝逼;太子李顯可能就不如他弟弟那麼精明而有城府了,一眼看去,就是那種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一點架子和霸氣也沒有。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懦弱無能。說話的時候,也是疑慮重重,生怕被人聽到不好的詞眼,抓住辮子。
李顯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難怪。首先,他就知道自己的兩個哥哥,李賢和李弘,先後慘死在武則天手上,還有那個尚在襁褓中連名字都沒有的姐姐,也被武則天狠心的掐死。自己麼,又被廢過,流放在外長達十四年之久。這麼多年折騰下來,他早已成了驚弓之鳥,時時如履薄冰,性格也變得膽小怕事,懦弱多疑。
李顯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我身邊呢,也是難得有個得力之人。現在皇帝將你賞賜給我,讓你當左衛率將軍,還真是天恩無限。秦霄啊,你自己也要穩着點,朝中的人物,能不得罪的,都不要去沾惹;人家惹上來,能忍就儘量忍。忍一時風平浪盡,退一步海闊天空嘛。不要讓人家以爲,我們東宮有多飛揚跋扈,那就不好了。這樣對你自己也有好處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要讓別人抓住了把柄。咱們自己關上門來過日子,這還不行麼?”
秦霄心裡只叫苦:我的天,這個太子哥們,當真懦弱得可以……我怎麼感覺,像是跟了個扶不起的阿斗啊?
李顯繼續喋喋不休:“其實你不當御史了也好。就算沒有這次發生的事情,我也會上請陛下,讓陛下去了你御史的頭銜職務。這御史呀,就是個得罪人的差事,對你這個初入朝堂的新人,沒好處,沒好處哇!”
李顯搖着手,一副語重心長地樣子。
秦霄只能拱手作揖:“太子教訓得是。”
李顯滿意的點頭:“嗯,看得出,你是個聰明過人,悟性極佳的人物。我聽說,你跟三郎重俊關係不錯。這孩子,行爲沒得約束。現在身爲太子宮長子,卻只知道到處惹事生非。你有空,多在他耳邊勸勸。你們這些年輕人到了一起,反倒比我們這些老頭子,說地話管用。他若是想幹些什麼出格的事兒,你一定記得要阻止……”
秦霄感覺腦袋一陣陣發昏,隱隱地痛了起來,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場景,那個着名的場景:大話西遊裡,孫悟空被唐僧的羅裡八嗦整到抓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顯長嘆了一聲,總算是作出了演說結束語:“好啦,今天就羅羅嗦縮的跟你說了這麼多,希望你哦不要反感。最後叮囑一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咱們東宮,不能當惹事兒的主。你明白了麼?”
秦霄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末將明白,殿下放心。”
李顯笑呵呵的點頭:“好了,沒事了,你去吧。衛率裡的差事應該不重,你有空就多休息,別累着了……”
眼看着剛剛結束的演說又有開始的架式,秦霄站起身來,拱手道:“末將有事,有求殿下。”
“哦,說來聽聽?”
“末將想將一部份左衛率士兵,調到長安城外訓練。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
“訓練?”
李顯奇道,“左衛率平日都沒什麼訓練的,不比那些御邊野戰的十二衛兵馬。若要調兵馬出城,要徵得兵部同意。不過,現在的兵部尚書唐休景,與我關係倒是不錯。你若非要調兵馬出城訓練,也不是不可以,我寫個條子,你帶着去見唐休景,他應該會答應的。”
嘰嘰歪歪了半天,秦霄總算是聽到了一句讓自己開心的話:“謝殿下!”
李顯寫了張條子,蓋上太子印給了秦霄,呵呵的笑:“嗯,好了,你去吧!年輕人有幹勁是好事,但切記不要風頭太盛,惹人話柄呀。百忍成金,這個道理要好好理會纔是……”
秦霄強忍住吐血的衝動,飛快的拱手一揖:“多謝殿下,末將告辭。”
逃一般的離了太子宮,擦着額頭的冷汗,喃喃的道:還真是個極品太子……我終於理解大話西遊裡,孫悟空的心情了。換着是我,一樣會掄起鐵棒,將那唐僧給滅了……
回到左衛率府的時候,田珍等將,正在領着一票兒人馬訓練。鐵甲長槍的士兵,排着整齊的方塊隊伍,繞着左衛率校場,慢吞吞的跑着步,跟老太爺散步一樣。
秦霄心裡苦笑:就這是“公子軍”美其名曰的“訓練”麼?跟娘們逛街一樣,有的人還扯着哈欠,哪裡還像是訓練,簡直是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