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就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了。自從幾天前秦霄回到長安後,大小的事情忙碌個沒完,到了現在纔算有個消停。秦霄不再去想那些勾心鬥角的麻煩問題,將所有公事都拋到了腦後,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
四個大美人陪着他走出了主宅,到大院裡散起步來。宅子大了,最大的好處就是出來逛逛不必出門。外面的風景,不見得比府裡好多少。
墨衣和紫笛分別抱着大頭和妞妞,還哼哼着歌兒逗他們笑。紫笛這個大頭鬼,平常做事粗手粗腳漫不經心,可是在抱妞妞的時候卻是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一家人閒適的逛到了迴廊裡,翻出了欄外,到迴廊外的草地上玩樂起來。夏天到了,青草茵茵長得茂盛。府裡的園丁們手藝也不錯,將這一片草地剪得平平整整,就足球場一樣。秦霄躺睡下去,雙手抱在腦後悠閒的晃着腳尖,嘴裡夾了一根細草來回的轉悠,十分的悠然自得。四個女子也慵懶的坐到了他身邊,將大頭和妞妞圍在中間,一起逗着玩。
大頭繼續學步,十分的激動和興奮,常常從這個娘身邊,踉踉蹌蹌的快跑幾步撲到另一個孃的身上,然後就得意的大笑,聲音比成年人的還要大。妞妞就有點可憐了,被她這個大哥時常嚇得哭起來,只得幽怨的看着大家,彷彿受盡了委屈一般。秦霄將妞妞抱了過來,讓她坐到自己的肚皮上逗她玩。一吸氣一吐氣,弄得自己的肚皮像奔跑的馬背一樣,樂得妞妞也咯咯的笑了起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說不出和溫馨和甜蜜。
李仙惠輕輕的拽了一下秦霄的胳膊肘兒,指了指着南面高處。秦霄轉了個身朝那邊看,南樓秀閣,立馬明白了李仙惠的意思。
“人家在清修,就讓她清修吧。”
秦霄壞壞的笑。
李仙惠將妞妞抱了過來,對秦霄說道:“就算是客人。你這個當主人的也該去問問寒暖飢飽吧?還是去看看人家吧,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地夫人。盡到你的心意,她領不領情就是她的意思了,至少到時候也不會在皇帝面前難交待嘛!”
“好嘍,我知道啦!”
秦霄有些不情願的從草地上坐了起來,拎着大頭的臉蛋兒親了一口:“我去瞅瞅。”
說罷就走進了迴廊,朝後院走去。
這宅子也太大了一點。逛一趟秀閣,就跟出了趟家門似的。秦霄忍不住抱怨起來,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兩句歪詩——“南樓秀閣三層樓,裡面住個小呆頭”,嘿嘿!秦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呆頭”來形容李持月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不過她那樣個性的女子,秦霄實在是不太感冒,就彷彿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感覺好遙遠,好難於接近。
秦霄耐着性子,總算是走進了秀閣。樓梯設在內中,盤旋上去。秀閣內裝點得很淡雅,處處透着秀麗與清爽,看來應該是李持月找人打理過了。記得之前來看過一回,裡面還是裝修得很是濃豔脂粉味十足的。
一路上了三樓,纔看到李持月正坐在一間雅閣的陽臺上,面朝西面的盤腿而坐。身邊焚着一鼎古香,清清嫋嫋正溢出沁人心脾的香氣來。一身的素雅道袍正與白鬚拂塵一起,在傍晚的清風中輕輕飄揚。
秦霄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卻也一時難以去討厭她了。畢竟只是生活習慣和愛好不同罷了,她只是個處處委曲求全不與人爭鋒的小女孩子,時時低眉順目也不與人爭執什麼。李旦讓她嫁人,她就嫁人,哪怕是嫁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一個可憐的漂亮小花瓶,秦霄心裡暗自的唏噓,不由得對她還有些憐憫起來。
李持月正在打坐入定,秦霄輕手輕腳的走了上來。此時感覺自己更像是多餘地了,也不好去打擾她,於是決定乾脆下樓去。轉身走的時候,一不小心腳碰了一下木樓梯,發出一聲聲響。李持月這才驚醒,回頭看了過來,輕聲驚咦道:“夫……老公,你怎麼來啦?也不叫我呢,持月真是失禮啦!”
說罷李持月就站起身來,朝秦霄這邊走來。
事已至此,秦霄也不好迴避了,於是朝她走去,故做隨意和輕鬆的說道:“吃飯的時候也不見你,於是就來看看。見你在清修不好打擾,於是準備走地。”
“這怎麼行呢?若有事情,派個丫鬟來叫一聲就行了。老公何必親自屈尊上樓。”
李持月讓秦霄在廳中桌邊坐了下來,給他倒了一杯水,恬靜地微笑:“老公請喝茶。”
秦霄呵呵的笑:“持月,一家人,別這麼客氣,反而見外了。你來了兩天,應該習慣一些了吧?我們這一家子人,都是很隨和很大氣的,不必拘泥於一些小節,這樣反而會顯得生份,沒了親熱。”
李持月不敢坐下,靜靜的站在一旁,微微點了點頭:“家中的確是一團和氣,持月感覺大家彼此之間都很親熱。只是這樣一來,好似沒了尊卑之分,卻也不好呢。”
秦霄拉了她的手一下,非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然後說道:“爲什麼一定要有尊卑之分呢?出門在外爲了禮儀和麪子,這樣無可厚非。可是一家人回到了家裡,都是相依爲命的親人,何必還要分得那麼清楚呢?你或許一時還不習慣吧,時常長了就會好地。大家在一起親密無間,其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李持月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持月只知道,夫君是天,妻妾是地。妻妾就要完全聽夫君的,不然就是大逆之罪。之前的韋庶人與安樂庶人,那樣的行爲乖張不孝不順,實在是大惡之罪……老公,持月愚昧,若有什麼話說得不對,事情做得不好,還請老公指正。持月一定改正……”
秦霄不禁有些鬱悶。看來還真是受毒害比較深唉,一時糾轉不過來……想讓她融入到這個家裡來,還得狠花心思去調教。
哎,以後堅決抵制政治婚姻,再也不娶妻納妾了!秦霄心裡暗自發了發狠。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隨和,輕聲說道:“持月還是住回大宅吧。一家人在一起終歸是熱鬧一些,你若要清修,隨時可以再到這邊來。”
“持月遵命就是……”
李持月低低的垂下了頭,簡直就是一隻溫馴的小羊羔。
‘遵命’?秦霄暗自苦笑,“今日的清修課滿了麼?若是差不多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吧。仙兒她們正玩樂的高興呢,你可別不合羣哦!稍後晚上說不定還會要打麻將,讓你見識一下我秦府裡最獨特的娛樂方式。”
李持月起身去收拾香爐經書等物,疑惑地問道:“麻將是什麼呢?聽着好奇怪的名字呀!是歌舞曲彈,還是琴棋書畫呢?”
秦霄呵呵的笑:“都不是。是——賭博!”
李持月頓時呆住了:“賭、博?女子,也賭博?……”
秦霄好不容易將這個小美人道姑請下了南樓秀閣,二人一起朝前院走去。李持月始終落後秦霄兩步,秦霄幾次停步等她並肩而走,她也生生的停住,不肯上前。
秦霄的心裡越發的感覺有些悶了起來,也不再勉強,自顧朝前走去。
李持月心裡暗自有些惶恐不安:老公看來對我左右不是滿意呢……
二人回到草地上的時候,李仙惠她們正玩得高興,大頭和妞妞看來也興致高漲,紛紛歡快地大笑。李仙惠看到秦霄將李持月請來了。心下不禁有些歡喜。忙不迭的起身迎了上來,拉着李持月的手:“妹妹快來,我們一起玩哦!”
李持月也難得的笑了起來,隨李仙惠一起朝前跑去,坐到了草地上。大頭馬上就朝這個陌生人撲了過來。還要搶她手中的拂塵玩。李持月咯咯地笑,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童真笑容,用拂塵須去逗大頭玩。
秦霄看在眼裡,心下想道:她也還是個孩子……
正在這時,兩個僕人從後院跑來,見到秦霄忙不迭的上前稟報:“大都督,有客人從東側門來訪。”
“走側門的?什麼人啊,可有拜貼?”
秦霄疑惑,莫不是來攀交情的?自己回長安幾天了,一直忙碌着私事。那些想來套近乎的人也一直沒什麼機會。
僕人遞上了拜帖,秦霄一看,不由得微微吃驚:姚崇、宋璟,這兩個四品大員,跟我也算是有交情的人,怎麼也走偏門呢?
“快請他們進來,到主宅大廳一敘,不可怠慢了。”
“是!”
僕人飛步離去,秦霄對李仙惠她們說道:“你們在這裡玩吧,家裡來了客人,我去應酬一下。”
李仙惠拿着大頭的手,朝秦霄揮了一揮:“拜拜!”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拜拜,兒子!”
李持月疑惑地睜着大大的眼睛:“仙兒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呢?”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來:“還不是跟老公學的一些怪話。還有好多呢,我教你呀!”
紫笛抱着妞妞來回地晃盪,嘿嘿地笑:“比如說,三屁!”
沒過多久,僕人就將姚崇宋璟請了來,秦霄呵呵的迎上去:“哎呀,二位大人,真是久違了!”
姚崇跟秦霄相對熟一些,此時見了故人心下也高興,樂呵呵的說道:“大都督真是鵬程萬里,今非昔比呀!這位是東宮右庶子、檢校刑部尚書宋璟、宋大人,姚某的至交好友。”
宋璟淡然微笑拱手拜了拜:“大都督別來無恙?”
姚崇疑惑道:“你們先前就認識了?”
秦霄笑呵呵的領着二人正了大廳坐下:“在洛陽拜祭恩師狄公時見過一面。”
僕人送來了茶水,三人寒喧了一陣,姚崇就切入正題說事了:“大都督,其實我們二人今日前來,是有事情要求大都督幫忙。”
“哦?”
秦霄有些疑惑起來:“不知是何事情,有用得着我秦某的地方呢?姚大人不必太過客氣,你們也算是故交了。當初你執掌刑部,秦某在大理寺,算來你還曾是我的頂頭上司。若有事情,不妨直說。”
姚崇微微一笑:“不知大都督家中,說話是否方便?”
看來還是重要地事情哦?秦霄暗自一想,起身說道:“有間琴室,很是清雅。二位大人不妨微移貴步,到室中一敘。”
姚崇和宋璟相視一笑:“甚好。如此便叨擾大都督了。”
三人來到琴室裡坐下,秦霄疑惑道:“二位大人專程來訪,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知是什麼事情,既是重要又要保密的呢?”
宋璟撫了撫飄灑的鬚髯,微笑說道:“大都督也是精細之人,我們也就不兜圈子了。其實我們二人,是在太子殿下那裡討了旨意,再來見大都督的。”
秦霄一皺眉:“太子?”
心下道:這個傢伙,又想搞什麼?上次要整治吏治被我潑了冷水,這次派兩個老臣來,又想玩什麼花樣呢?
姚崇道:“其實就是跟大都督今日查封金仙觀與大慈恩寺有關。”
秦霄哂然一笑:“果然如此。我就知道,這些事情太子看到後,定然會有些蠢蠢欲動坐不住。”
姚崇和宋璟也呵呵的輕笑起來,姚崇說道:“大都督將整件事情都辦得極是漂亮,太子知道後非常的興奮。若不是爲了避嫌,太子今日就準備到大都督府上,來與大都督拍手相慶的。殿下託我們兩個,轉達他的好心情和對大都督的讚歎,呵呵!”
秦霄笑了笑:“這些都不必說了,姚大人還是說正事吧。”
“嗯,好。”
姚崇點了點頭,聲調悠長的說道:“這一次大都督雷霆萬鈞的整治了皇家道觀和寺廟,實在是大快人心。可是整個長安城裡,類似的道觀也還有不少。雖然從此以後會有所收斂,但畢竟還需要根治。”
秦霄挑嘴笑了笑:“看來,又是太子想出了餿主意了。整治吏治不行,就整治佛道二門對麼?我扔下一顆石子,他就要弄起圈圈的波浪來?”
姚崇宋璟相視一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