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秦霄剛剛在驛館睡下休息,範式德卻來敲門將他叫醒,對秦霄道:“大人恕罪,事非得已下官纔敢來打擾大人休息。”
秦霄道:“範先生不是也沒休息麼,辛苦了。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範式德道:“事情倒沒有,不過,鄂州刺史吳興國已到驛館前來求見。”
秦霄奇道:“這吳興國消息倒也靈通,居然知道我到了武昌,還跑到這裡來見我。也罷,待我稍事整理一下,就去見他這個三品大員。”
秦霄來到驛館正堂,一個身着紫袍官服,年約四十五六的人走上前來,納頭便拜:“鄂州刺史吳興國,不知欽差大人已到鄂州,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秦霄忙將他扶起:“吳大人免禮。大人乃是三品大員,官居秦某之上,怎能行如此大禮,豈不是要折煞秦某。秦某久聞鄂州民豐物阜景色優美,就繞着道兒不請自來,還請吳大人不要介懷呀!”
吳興國垂首笑道:“大人言重!大人是朝庭御史,天子欽差,所到之處便如天子親臨,怎能以官爵論尊卑!大人能遠道來我這鄂州,真令我這窮鄉僻壤生輝不少啊!”
心中卻暗暗驚奇道:早聞欽差大人是個年不足二十歲的少年郎,沒想到居然如此老成穩重,怪不得被陛下委以欽差重任!
二人分座坐下,寒暄了一陣。吳興國爲官多年,精熟官場,言談舉指也透出一股儒雅沉穩之氣,不卑不亢,倒也令秦霄暗暗欽佩。
稍時過後,吳興國道:“秦大人在此武昌小縣盤桓日久,不知何時能駕臨鄂州?不瞞大人,下官聽聞欽差大人已到武昌,便星夜起程前來迎接,不知大人……”
秦霄笑了笑:“多謝吳大人美意,只是秦某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完,稍等幾日後,秦某定然造訪鄂州,到時還要多多討擾吳大人。”
吳興國道:“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勉強大人。大人什麼時候駕臨鄂州,我吳興國都代表鄂州百姓表示歡迎。另外,武昌縣令趙世材,此人……”
秦霄心中一疑:“趙世材如何?”
吳興國嘆了一口氣,道:“實不瞞大人,大人來到武昌,便是他差人告訴下官的。這趙世材,正是下官的小舅子。此人雖胸中有些墨水,卻是個紈絝子弟出身,花錢無度,生性有些貪婪。下官曾多次告誡訓斥他,雖已有些收斂,卻仍然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不過,此人在農桑漁林經營方面倒也有些才幹,這武昌縣在他治理之下雖然算不是極富之地,也可以說是少有成就。還望大人看下官薄面,在處理此人的時候,能網開一面,給他個改過從善的機會。”
秦霄微微一笑,心中想道:登門前來,原來是爲趙世材求情了,三品刺史給一個六品知縣求情,這面子算是給得夠大的了。於是對他道:“吳大人不必過慮,秦某自會多方考證,自有區處。朝庭培養官員不易,秦某也不想隨意便將人抄家罷官,斷人活路。”
吳興國大喜:“那下官就多謝大人再生之德!”
吳興國請辭離去後,秦霄緩緩搖了搖頭,道:“這小舅子縣令,好像並沒給上面他這個當刺史的姐夫,掙來什麼光彩。我要是剛開始就辦了這個趙世材,倒會多了一個三品刺史的冤家對頭。這官場上的事情,果真是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啊!現在我算是明白,爲什麼21世紀搞‘反腐倡廉’要下那麼大的功夫了。官官相護,歷來就是官場上的潛規則嘛。”
範式德道:“大人,我們今日去哪裡?剛剛賈府已經用花擡轎子將莫雲兒娶了回去,按照大人吩咐的,沒有張揚,鼓吹鞭炮都沒見,只有幾個內親好友上門祝賀。”
秦霄略略的思索了一陣:“暫時不用驚擾這對心懷鬼胎新人吧。我們去那個漁夫杜遠山家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線索。我總感覺,這個漁夫在本案中,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大人要不要稍事休息?”
“不必了,現在啓程。穿便裝吧,就我們兩個去。黑蛋打這麼大的呼嚕,昨晚去墳場辦差肯定是累壞了,就讓他休息吧。”
小漁村,杜遠山家。
一間竹木板壁加上茅草蓋頂的小屋,房間裡比較凌亂,簡陋的幾件傢俱,牀鋪上的被褥倒還疊得整齊,牆壁上掛着幾張漁網和斗笠。
臨窗的一張案桌上,擺放着一個硯臺和筆架,以及幾本翻得有點破爛了的書籍,下面壓着幾張白紙。秦霄將紙抽出來看了看,卻發現上面寫着一些詩句,大多是描景抒情,寄託男女之情的香豔文字,居然頗有些文采。
秦霄將詩文遞給範式德。範式德看了看,不由得有些吃驚:“想不到,一個鄉間漁夫,居然還這麼有文采,當真是看不出來。”
秦霄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叫杜遠山的漁夫,倒不是目不識丁的普通農家。走,我們去找他的鄰居問問情況。”
說罷擡腳往外走去,眼睛不經意的朝腳下看了看,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閃着金光的小物什。秦霄蹲下身去將它撿起,仔細端詳了一陣,道:“看來是耳環上的珠子,金質的。”
範式德道:“一個窮苦的漁夫,斷然不會有這種東西。大人,會不會是……”
秦霄心裡一亮,閃過一道靈犀:“極有可能!走,去四周找人問問。”
這時,三三兩兩的漁民已經從家裡走出來,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秦霄叫住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對他道:“這位大哥,可知這杜遠山去了哪裡?”
男人略略打量了一下兩人,道:“這位公子,是來找杜遠山遊江品詩的吧?這傢伙,整日裡舞文弄墨就是不好好打魚,鬼才知道他去了哪裡。”
“哦?”
秦霄心中暗自驚奇,道,“杜遠山平時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在本地和外縣,有什麼親人沒有?”
男人古怪的看了秦霄一眼,道:“公子問話,怎麼像公門中人?難不成這杜遠山犯了什麼事?其實他也不算個壞人,平日裡待人接物一團和氣,就是有些自命清高不務正業。親人倒是沒有,他好像是個孤兒。朋友嘛,這個,呵呵,與他相交論處的,多半是女的。人家姑娘都喜歡這種酸酸的小白臉,這年頭,不是舞文弄墨的才子吃香麼。”
“大哥可知道,平常他都跟哪些女子交往密切?”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們漁家人日出結網日落歸家,也不會整天兩隻眼睛往別人身上張羅。不過,我倒是見到過一次,前兩日傍晚時分,有個穿杏黃衣服的小丫頭來找過他,還提着一包東西,走的時候卻沒帶那包東西了。”
秦霄心中一凜——杏黃衣服,難道是趙府的丫鬟小蘭?前兩天正是趙家小姐跳水自盡的日子,她怎麼會到了這裡來?
秦霄謝過了那個男人,對範式德道:“範先生,我們馬上去趙府,把那兩個丫頭和趙老三找到突審,他們極有可能知道趙小姐的蹤跡。”
範式德點了點頭,快步跟上疾行的秦霄:“看來這趙小姐的失蹤,的確跟杜遠山撇不開干係!”
二人馬不停蹄的趕回縣城,卻已是到了下午申牌時分。路過驛館,正好看到李嗣業在門口焦躁的轉來轉去,一見秦霄馬上迎了上去,大咧咧的叫道:“大人,怎麼出去了也不叫上俺!俺一個人在驛館裡盪來盪去,連個說話的鳥都沒有,都要悶死了!”
秦霄招了下手示意他跟來,三人快步走到趙府,進到院子裡迎面正好見到趙老三。
“趙老三,隨本官進屋,有事問你!”
趙老三渾身一發軟差點癱倒在地,神情恍惚的跟在三人身後,進了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