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清冷的男子覺得眼前的千嫿雖然娉婷而立,卻不靜好,好似是一人身、生兩顆心。
千嫿還想問他話時,“水”卻沒命似的、急促地亂響。
“我……”千嫿按緊“雲水之心”外的衣襟,話還沒講完,眼前的男子已然將她圈在懷裡,眨眼的功夫,“水”就安靜下來了。
被放開的千嫿,退後好幾步,直到兩人拉開了很大的距離,側目之間,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方纔那陰森恐怖的大山腳下了。
她和那個面色比鬼還冷寒的男子,好像身處在一個寬敞的洞窟裡。
“這……”千嫿發問的話,再次沒能如願以償。
“一個弱質女子,怎敢來這?”而打斷她說話的男子竟悠閒地坐在石凳上,還從懷裡取出一面鏡,照了起來?
鏡面翻轉的時候,那做工精緻、巧奪天工的鏡子吸引了千嫿的目光。
只見如煙如霧的琉璃鏡柄上,嵌着一面無色透明的水晶圓石,圓石的大小如成年男子手張開的外緣,厚度與人手掌相齊。
千嫿心裡一陣腹黑男子,嫌他不男不女,明明是男子卻愛擺弄鏡子,因而嘴上漫不經心地答道,“取赤月!復生親人。”
男子一聽,頓時樂了,不禁好奇地問,“從哪聽來的?”
“怎麼?不過是兩隻鬼魂變幻而成的紅月亮,難道……”千嫿現在對那鏡子非常感興趣,總覺得自己似是在哪裡見過它。
“好大的口氣!妖修千年,都不敢這麼講,一個人,哪來的膽氣?”男子一瞥,發現她的一對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鏡子,嘴角微微上揚。
“不就是…停!你這人懂不懂禮數,怎麼老是不讓人家把話說完?”千嫿暴躁了,以前都是自己打斷英傑說話的,原來被人插話這麼不爽。
“那人沒告訴你,‘亓’‘介’二魂是怨州鬼王坐下護法,連陽光都不懼怕?”男子一語中的。
千嫿一時接不上來,這事?自己的確沒仔細看過那秘術上的記載,記憶好的她卻忘了,這古術看到自己不知道內情的那裡,就殘缺了。
“你到底是誰?”千嫿這時才察覺,自己一直是被這個男子牽着鼻子走,就矢口反問。
“這守山之神。”男子凝視着千嫿淺笑,一改初遇時候的冷峻之色。
“你是神仙?那你一定知道,哪裡修仙最好?”千嫿不是死心眼,轉盼就決定還是按照姐姐所說,修仙!
“鬼域的東南方,是一片叫做‘聚青芒’的地域。那裡人類居多,有座同名的城池。居衆多修真之輩,是你想去的地方。”男子移開自己的目光,望向千嫿閒遊的洞窟深處。
“我說的是修仙,你聽錯了。”千嫿無賴地說了一句。
“你是凡人之軀,修仙談何容易?凡人想修仙本是逆天之事,哪裡能一步登天?所以欲修仙,必先修真。”男子這次倒是利落,話講得不再慢悠悠的。
“站住!你該走了。”千嫿當然聽出端倪,止步於此,折回男子身邊。
那裡面有這人不想讓她知道的東西,人家救自己一命,她不好因爲好奇心恩將仇報。
來至洞窟之外,千嫿發現一層厚厚的霧氣,將自己與初到的地方隔開。
霧氣外面,烏壓壓地擁擠着數以千計的魂魄,它們若江河從大山裡奔涌而出,但好像沒看見她似的,所以她即使隻手攥着“水”卻還是無濟於事。
千嫿捧着羅盤,發現自己和它還需要“溝通”根本使用不了,想着姐姐說的靈氣,她真是一頭霧水。
“我送你去。”只感到一道水光,閃到自己腰間的藤鞭上,就聽見身後那男子的嗓音。
千嫿回眸一笑,向男子道,“我叫千嫿,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九幽霧骨。”男子回以微笑,恍若隔世。
……
當一座氣勢恢宏的城池,尤其是那塊刻有“聚青芒”三個字的石匾映入眼簾時,事實震驚了千嫿的各種感官。
不可置信地向四下裡看了一圈,身後是通衢大道,而且馬車行人,絡繹不絕。
此時,千嫿不禁感嘆:“果然還是神仙比較靠譜,姐姐,你等着我!”
拍了拍綁在身上的羅盤,又摩挲了幾下左腕上的桑璃,從未出過崖城的千嫿就打算這麼進城去拜師學藝了。
身上的衣裙是淡淡的紫,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也是榮素族一行,得到的除了纏裹在腰上藤鞭以外的一件東西。
闊步走向城門,只見來來往往的行人,到了門前都給那些守門人看一樣東西。
未經世事,不知道那是入城的憑據,千嫿就要直接進城。
“哎~~哪來的丫頭?拿來!”城門邊上,千嫿被守門的弟子攔住,那人單手一伸,就問她要進城的符咒。
“什麼?”千嫿不解,心道:難道入城,還得給守門的好處?
心裡算計着不妙,自己身上除了姐姐給的東西,就是素蒼藤給的東西,好不容易有一件身外物,還是脖子上取不下來的“勞什子”。
千嫿伸手向腰間,摸到還有一袋崖城的錢幣,可是,看着城池的宏大,也不知道那錢幣能不能在這裡使用。
“裝什麼傻呀?在聚青芒,有誰不知道,進城得有專門的符咒?”那弟子語氣不善,以爲千嫿是個純粹的“鄉巴佬”。
“不然呢?”千嫿聞言,這才擡起頭,一笑之間嫣然自生。
那弟子微怔,又板起臉,指了指城門口,自己一側的城牆。
“看見了嗎?如果沒有符咒,那就是‘三不入’?”
千嫿也不礙着別人進城,退到那弟子指的一邊,仰頭看起上面的佈告來。許久,她挫敗不已。
上面揚揚灑灑的十二個字,一點兒都不多,只是……她一個字都,看不懂!
千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想着再去問那弟子吧?太不是自己的個性。
不去問吧?這都寫些什麼呀?
正在她兩難的時候,身後一個渾厚的嗓音響起,“無富不入!無根不入!無料不入!”
千嫿心裡一樂,兩手一拍,嘴上也便將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十二個字!正好,沒錯!”
旋即回身,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擋住了她頭頂午後不那麼強烈的陽光,千嫿逆光而立,對方的面容她看的不甚清楚。
“這位公子,能不能幫我解釋一下,這三句話的意思?”千嫿很不想承認,不想承認人家都把字告訴自己了,自己卻還是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可是,爲了進城,又遇見好心人,她還能怎麼辦?
“所謂‘無富不入’,就是沒有修真的天賦,就必須有雄厚的財力,用符、食丹,處處是花錢的地方……”這人十分耐心,真的爲千嫿解釋起來。
接下來,千嫿在他的講解中明白了其他“兩不入”的意思。
所謂“無根不入”,就是沒有練氣期根基、沒有屬實身份底細的兩種人,都不能進入;至於“無料不入”,這一點就高深了。
那人只是簡單地告訴千嫿,雖然“聚青芒”是這片同名地域上最大的城池,但是還有許多修煉、制符和煉丹的材料是稀缺的。
所以,這裡的“料”,指的就是那些稀缺的材料。
千嫿聽完這些,內心的總結就是,沒有入城的符咒,想進城修真,就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那我…怎、麼、辦?”千嫿消化了這一堆的事情,回神後,發現對方已經向城門走去。望着那個背影,千嫿微微蹙眉,“哪裡…見過……”
喃喃此音時,人家已然入城了,千嫿甩了甩自己腦袋,將那些和復生姐姐沒關係的事情一併清出去。
像一隻壁虎一樣雙手上舉貼在城牆上,一副不死不活的常態,盡失自己的姣好之姿。
“唉~~出師未捷身呀,姐姐!我非得進去嗎?”現在的千嫿,心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當然,千嫵是不能回答她的,就在她問出這話的下一瞬,忽而感覺到一些清清涼涼的東西,進入了自己體內。
那種感覺,彷彿就是姐姐提過的純淨靈氣吸收入體內的快慰。
千嫿默嘆,“城牆之外尚且能感覺到這麼多的靈氣,怪不得九幽霧骨說這是修真聖地……”
千嫿鼓足勇氣,再次來到城門邊。
守城人不比鬼魅,要是鬼魂阻路的話,大不了她就昧着良心,好的壞的都收拾了。
只是,現在在她面前的是人,她連武功都不會,拿什麼跟人家拼?更何況,進了城可能還得相見,拼贏了,進去了又有什麼好處?
再次摸摸腰上掛着那頗鼓的錢袋,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不行再從長計議!
“怎麼又是你?看懂了?”那弟子見了千嫿,這次倒是禮讓一分。可是話裡言間,還是有些不客氣。
“這個行嗎?”錢袋裡取出一枚刻有水紋的,崖城幣值最小的錢幣,遞給那人。
千嫿的計算是,如果不能通用,拿出最值錢的也是白搭,不如拿一枚幣值最小的,其餘的自己還能留着做個念想。
那弟子接過崖幣,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要隨手丟掉。
身邊突然出現一個人,將那錢幣半途劫了下來,放在城門一側的“鐵箱子”上。
令之前那弟子大吃一驚的景象,立時呈現子在衆人眼前。
“鐵箱子”原是好好的,可是那錢幣放上去的一瞬,它就大放水色異彩。
並且“鐺”的一聲,將水紋錢幣吸入內裡,之後“鐵箱子”卻好端端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千嫿好奇的病又犯了,正想上前去看一看,連個窟窿都沒有的“鐵箱子”,是怎麼把錢幣吸進去的,就被人攔住了接近它的腳步。
“姑娘,可還有方纔那水紋的東西?”開口講話的,正是剛纔劫下那錢幣的人。
千嫿直起身,不知和自己說話的人是善是惡,就先搖搖頭,看過去發現那人的服色和守門弟子的截然不同。
“這位小兄弟,這個姑娘的錢幣雖只有一枚,卻能換百張入城的符咒。回去告訴你們九長老,今兒他可是福星高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