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目望向四周,果然四下裡開始發出悉悉索索的、活物穿行野草的輕微響聲。九幽霧骨皺了下眉頭,原來自己比起完整的時候差了這麼多,千嫵和紫瞳的千嫿都已經感覺到遠方傳來的異聲,只有他發現的最晚。
大約半刻之後,紫光落地的外面一道輕微的撞擊聲傳來,那輕微的“刺啦”異響之後,一小團妖靈就鑽入隱匿於夜裡的光牆,撲奔千嫿而來。
九幽霧骨思量着千嫿現在可能沒有心思來管束這些妖靈,不免就想以手去格擋它一下,待千嫿清醒過來,再做定奪。
不想這一擋之下,真的被他隔住了,垂首驚訝的時候,只見他的身上也縈繞着千嫿身上一樣的花香溫暈。想來這便是他能暫緩妖靈進駐千嫿身體的緣由,不禁爲之稱奇,心道自己終於還是能幫到千嫿的。
千嫿垂放在身側的左手忽然擡起,拍開他阻隔妖靈的手。九幽霧骨先是一驚,繼而以爲千嫿轉醒驚喜地看向她時,她卻閉着眼睛。那撥開他的手泛着幽暗近乎於紫的光,他的雙肩一垂,“原來是你。”
……
又是樓宇被圍,自己身處其中,女子獨居高閣神情淡漠。
千嫿站在人羣中,仰望着那每每入夢卻從未看得真切的女子,幾番嘗試,一團光明劃過眼前,撞進身體,千嫿終於看清了那高閣上女子的模樣。
愕然地一步步向自己的身後倒退,口中還訥訥地自言自語着,“那……那不是瘋丫頭麼?怎麼會是她?這又是何處?”
忽然地,四周發生了更讓千嫿驚愕的事情,本該置身事外的她。竟無法退出人羣。那些人擁擠着毫無空隙,讓千嫿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好像就是當時實實在在存在的人,真實的連她都要相信了。
“一羣烏合之衆,想用我要挾我哥?癡心妄想!”千嫿耳畔驀然傳來一道女子清麗的嗓音,四下望去卻不見除了高閣上那位以外還有其他女子。
千嫿驚而擡眸,猜想難道是自己聽到了那瘋丫頭的心聲?隨即搖了搖頭。自己又不是瘋丫頭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聽見?
可是,驚心的一幕發生了,就如上一次自己被光束帶走時候一樣。千嫿再一次被那光束凌空帶起。她目光停駐在瘋丫頭的臉上,未見她啓脣卻聞,“即便是身形俱滅,你們也休想動我哥半分。”
沒有開口。有的只是瘋丫頭堅毅而冷漠的神情。隨着光束有目標地飛向別處,千嫿抱緊光束暗道:許是瘋丫頭要叮囑我別忘了她的事。可是,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千嫿又一次被帶引到衆神亂戰的大殿前,居高俯瞰那一衆小若螻蟻的神們,她還覺得不解。
只是下一瞬。光束帶着她快速地接近居中受他神圍攻,身着金色鎧甲、手持那柄弒神長劍的將軍時候,不必看見這人的正臉。千嫿已然能猜到這人是誰。
愣愣地落在他的身後,千嫿被心中的答案震撼落淚。“怎麼…可能?”
“大哥?可是…大哥不是說,他的妹妹只是病了?不是病了,原來不是,是死了?”千嫿的眼淚再次溢滿眼眶,她理所當然地認爲進入自己體內的煙瀾夢,只是一縷思念兄長死去的幽魂。
千嫿嘴裡叨唸着這些以後,眼眶中的淚珠兒不能自控“啪啪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
身邊忽起一陣大風,直接將千嫿捲起帶離葬西樓身邊。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一名天將揮劍刺向他的背心。見此情景,千嫿一時情急,甚至不能分辨自己是身處幻境還是現實,焦急地大喊道,“小心!哥——”
只見小閣帶她到來的光束,擋住長劍並灌入葬西樓的身體,天將刺向他的寶劍立時寸斷碎裂。
葬西樓的周身泛起萬丈光芒,半空中的千嫿一是張不開眼睛,她心急如焚地喊着,“哥——哥!你聽得見我叫你麼?你爲什麼不理我?”
她沒有發現自己呼喚葬西樓的異樣,葬西樓當然不會聽見千嫿的呼喚。他的身子被強行灌入了神力以後,便拋出手中的弒神劍,一時間金光乍起,寶劍盤旋在他的身子四周隔開一干上前的神明。
千嫿看見葬西樓遙望自己被帶來方向的樓閣,臉上原本自信的神情變幻成和她剛剛一樣的震驚。
葬西樓忽然仰天呼和長嘯一聲,周圍的諸神皆是倒身伏地爲之不敵。葬西樓騰身而起,瞬時間,烏鷹不知何處飛來,正好接住騰身的他。
“烏鷹快走!去找夢兒。”葬西樓俯身蹲在烏鷹背上的一剎,千嫿驚惶地睜大了眼睛,她看見大哥的背脊上有一道使人觀之驚心的血痕。
烏鷹振翅帶起的旋風將千嫿也一併卷積過去,眨眼之時,他們便回到了始終都是霧氣繚繞的兩處樓閣之間。圍守在小閣下的重兵未去,而小閣不似以往強盛的氣氳已經彰顯於外。
千嫿眼中,大哥的背影已經顯現出震怒的氣焰,他隻身跳下烏鷹的背、落入天兵天將的包圍圈裡。他的右邊的長臂一展,應其動作“嚓——”的一聲,弒神劍立時飛來。長劍在抵達他手裡之前,遇見的兵將被殺得一個不剩。
千嫿看見這一幕,葬西樓的神色,讓她想起了自己兒時,姐姐給自己講過的故事裡被激怒的人一般,眼睛是血紅色的。
本來痛恨殺戮的千嫿,此時卻沒有一點覺得葬西樓可怕,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大哥死了的妹妹就是自己一般,她痛恨天上這羣虛僞的人。
想到這些,她怔住了,不禁喃喃自語道,“天上?什麼天上?死了?我怎麼會這麼想?大哥說他叫葬西樓,可是瘋丫頭明明說,她的哥哥叫煙雨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嫿不相信這些光怪陸離的景象會平白如夢,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帶血的弒神劍“哐啷”一聲落在地上。一身金色鎧甲的大哥也面向小閣雙膝及地,慣常堅毅的眸子中溢滿了淚水卻久久沒有奪眶而出。
良久,就連烏鷹都在兩座樓閣外面盤旋長鳴,葬西樓才緩緩地道出一聲,“夢兒,哥錯了!哥不該去做什麼戰神!你回來吧,丫頭,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