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法蘭克福號巨大的煙囪也消失在天邊,謝念誠心裡悵然若失。
張承嶽指揮人把東西收拾好,已經先回了賓館。
收好小提琴的法爾納有些感慨:“謝,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我相信,總有一天,漢國會變的和歐洲一樣發達的。”
謝念誠笑笑,看到法爾納身後來了個姑娘。
這姑娘就是在臺上唱歌的歌手,看到謝念誠目光轉向他,姑娘大大方方伸出了手:“你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作者吧,我叫姚小歆。”
謝念誠一呆,和姚小歆握了握手:“要小心?小心什麼?”
姚小歆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來:“女兆姚啦,音欠歆!”
不等謝念誠答話,“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去換身衣服。”姚小歆身上的衣服不難看,只不過放在上海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罷了。
法爾納道:“怎麼樣,謝,你讓我幫你找一個歌手,姚她還不錯吧?”
謝念誠看着遠方那個有些瘦削的背影,“嗯,真不錯,唱的非常好,她是你的朋友?”
“對,姚是一個歌手,我們以前合作過,她聽到你的那首情歌以後非常喜歡,我告訴她你是詞曲作者,她就一直想要見你,今天來演出,她也是分文不要的。”
謝念誠感激道:“法爾納,這次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謝,你真是個音樂天才,這兩首小調都非常好。”
謝念誠不敢居功:“也不能說是我的作品,這是我們家鄉的民歌,我只是改編了一下。”
“那也很不容易了,以後你有新的作品,一定要告訴我。”
“一定的,法爾納先生。”
兩人交談間,姚小歆卸了妝,換好衣服,提了個包過來了。
謝念誠眼前一亮,這姚小歆五官單獨看過去,都不是特別出衆,但組合在她那張瓜子小臉上,就很是好看,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睫毛長而微翹,漆黑的眸子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如果說有什麼缺點,那就是身材顯得單薄了些,她身上穿了件無袖湖過膝湖綠色連衣裙,頭髮隨意紮了個馬尾放在腦後,謝念誠目測之下她約莫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估計只有九十來斤。
姚小歆過來道:“怎麼樣,有空嗎?我還沒吃午飯呢。”
謝念誠忙了一上午,也是又累又餓。
“好,走吧,就去法爾納他們那裡,好好感謝感謝你。”
法爾納呵呵笑道:“謝、姚,我們就不去了,今天我們不在巴黎餐廳演出,祝你們談的愉快。”
幾個老外收拾好東西走了。
謝念誠和姚小歆喊了輛出租車,直接到了巴黎餐廳。
一進門就看到熟人,弗蘭克看到謝念誠兩眼發亮:“謝先生,很高興見到您,今天就兩位嗎?”
謝念誠點點頭,弗蘭克帶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遞過兩份菜單。
姚小歆不是個對吃很講究的女人,這從她的身材就能想得到,看謝念誠點了個牛排和湯,開口道:“給我上一樣的就行。”
姚小歆對着謝念誠一笑:“我最不擅長的,就是點菜了。”
謝念誠喜歡這種隨性子的人:“今天找我有事?聽說你出場費挺高的哦。”
姚小歆搖搖頭:“出場費高什麼啊,現在我們這行不好混,不瞞你說,我現在經濟困難的很,有上頓沒下頓的。”
謝念誠奇道:“我今天聽你唱歌,很好聽嘛;而且你的形象,在歌手裡面也算是數一數二了吧,怎麼這麼說?”
姚小歆道:“你們局外人不知道的啦……我們這行,不是說你唱得好、長的好的就可以的。”
謝念誠心道,看來,這個時代的演藝圈也盛行潛規則了。
姚小歆換個話題:“我拿到這兩首曲子的時候,還以爲你也是搞音樂的,怎麼看你打扮,是個軍人?”
謝念誠搖搖頭:“現在不算,也許以後會當兵吧。”
“那你們怎麼都有這身衣服?我看挺好看的,不過怎麼沒見過呢?”
“這是我設計的,是我們縣裡民團的制服。”
姚小歆腦袋好像被雷轟了一下。
作爲一個跑場歌手,她在上海大大小小的酒吧、餐廳都混過,也見過了不同國家的幾十種軍服,在她眼裡,謝念誠他們的服裝論好看程度要排前三,如果再把是否適合漢國人穿着作爲考慮因素,那就要排第一了。
如果說這是哪個大帥的衛隊、或是軍校的禮服她還能接受,但謝念誠居然說這是民團的服裝。
民團?尼瑪哪兒的民團這麼狠啊?姚小歆是個江西小地方出來的妹子,她也見過他們縣裡的民團,哪些人的穿着,和鄉民簡直沒什麼區別,都是打滿補丁的土布衣服,謝念誠口中的民團,和她認知的民團,是一個位面嗎?
姚小歆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
“今天我找你,是想以我的名義唱這兩首歌,可以嗎?”
“什麼意思?”謝念誠不太懂。
“簡單點說吧,就是我給你錢,你把這兩首歌的版權賣給我。”
這麼說謝念誠就懂了。
“你願意出多少錢買呢?”
姚小歆盤算過這個問題,這兩首歌、尤其是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是極好的,如果能成爲自己的專屬作品的話,靠這首歌基本就能衣食無憂了,如果是市場價,光這一首估計都要上千大洋。
姚小歆上午看到了謝念誠搞的大手筆,知道他不是個缺錢的人:“這兩首歌,值兩千塊大洋,不過,我現在沒那麼多錢,我可以慢慢給你嗎?”
謝念誠不缺錢,見姚小歆的樣子,有意和她開玩笑,“那你現在能先給我多少?剩下的有什麼時候給?”
姚小歆盤算,如果這兩首歌能唱紅,她出場費應該可以拿到一百大洋一場,但她現在實在是很拮据,低聲道:
“我現在沒錢,你如果肯把這兩首歌給我,我以後每個月還給你一百大洋,還三年,一共算三千六百大洋,怎麼樣?”
這下謝念誠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個時代就知道玩分期付款的人可不太多。
謝念誠想了想:“我能問問,你唱歌是爲了什麼嗎?”
唱歌是爲了什麼?
姚小歆開始追憶往事:“我從小出生在江西農村,家鄉那邊的人都很喜歡唱些山歌,大家都說我聲音好聽。十四歲那年,家裡想讓我和鄰村的一個四十多歲的老漢定親,我不願意就偷偷跑了出來。”
“當時我跑到上海,投奔同鄉出來做工的人,在廠子裡幹了幾個月,偶然有次機會,我看到有個酒吧招歌手,我就去了,結果老闆覺得我唱的還可以,讓我每晚去唱四首歌,工錢是兩天一個大洋。”
“我本來就喜歡唱歌,從那以後我就到處唱歌謀生活了,幾年下來,客人都說我歌越唱越好,去表演的地方也越來越好,現在,我一晚上走兩個地方,能掙兩三個大洋呢。”
“問我唱歌爲什麼,我想,首先是養活我自己吧,然後就是我真的很喜歡唱歌。”
聽完姚小歆的講訴,弗蘭克這邊把菜送上了桌。
謝念誠暗自盤算,按一個月工作二十天算,加上小費,姚小歆的收入應該在一百大洋左右,這個收入水平即使在上海,也不算低了。
在上海,一個女孩子租個好點的單獨的居所,再加上吃飯穿衣,開銷應該不到五十。
謝念誠有些奇怪,爲什麼姚小歆還會說她現在沒什麼錢。
兩人吃了幾口,謝念誠問道:“那你現在經濟狀況應該還算可以,怎麼會現在一點錢也拿不出來呢?”
說到這個話題,姚小歆有些無奈。
“其實我自己用肯定是夠了,除開我自己的生活費,每年給家裡寄的錢,每個月我還能剩下五六十個大洋,只是、只是……”
見謝念誠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鼓勵,姚小歆說完了剩下的話。
“我怕自己亂花錢,所以我每個月存了五十的零存整取,打算存滿三年再取出來。”
謝念誠對她更感興趣了。
單身女子,尤其是長的還算可人的單身女子,能強迫自己儲蓄一半的收入,真是鳳毛麟角。
“能告訴我你存錢的原因嗎?”
姚小歆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想一直跑場,我想存筆錢,自己開個小酒吧就好了。”
見謝念誠不太明白,姚小歆解釋了她的苦衷。
“每個場子時間稍微待長一點,就會有客人給小費、送花什麼的,接下來就是提些過分的要求,我不答應,就會讓老闆爲難,我只好選擇離開這個場子,這幾年爲這個已經辭職幾十回了。”
姚小歆放低聲音,好像怕被旁人聽到:“最近有個青幫的老大揚言要……那個我,我都半個月沒開工了,愁死了。”
青幫、又是青幫,謝念誠算是記住了這個幫派的名字。
“那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姚小歆有些苦澀:“如果你把這兩首歌的版權給我,我拿着去找唱片公司發唱片,有了名氣,也許就能換個安穩吧。”
姚小歆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
謝念誠盤算了一下有了決定:“嗯,要不你以後跟着我?”
姚小歆心頭“咯噔”一下,怎麼男人都是這樣?聊不了多久就想那個?做那個事情感覺真的很好麼?
偷偷看看對面的謝念誠,一身戎裝的謝念誠更顯英武。他提出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比那些混混、禿頂大叔好多了……
謝念誠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介紹他的想法:“我馬上就要去廣州長住了,我有兩個妹妹需要人照顧,要是你願意幫我做事,到了廣州我出錢開家酒吧讓你經營,你平時幫我照顧我那兩個妹妹就行。”
謝念誠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可以整天和妹子在一起,但他還是想盡力多和夏娜和洛麗塔在一起,多少可以教她們一些新鮮的東西。
姚小歆擡頭道:“啊?就這樣嗎?”
“對啊,你還想要什麼條件?”
姚小歆還是不敢完全相信謝念誠:“嗯,我能考慮考慮嗎?”
“沒問題,不過你要快點兒,三天後我就會出發去廣州,你考慮好了打這個電話。”
謝念誠把賓館電話留給了姚小歆。
姚小歆把字條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這也許是改變命運的一個選擇,她當然要慎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