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國和其他國家的貿易主要走的是海路,廣州港是整個漢國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之一,廣州港港區裡共有大大小小的碼頭幾百個。
明面上看,這幾百個碼頭統一受港務局的管理,實際上,港務局只是按年向負責具體碼頭運營的公司或者個人收錢,具體事務是不管的。
海關則在每個碼頭都有工作人員,負責收取關稅,這中間的貓膩實在太多了。
幾十年的爭奪下來,港口事務大概形成這麼一個規則:
碼頭明面上的運營者一般是黑·幫中人,少數是世家大族或是軍方派出來的代理人;黑·幫的背後或多或少都有政壇的人在幫扶,否則,黑·幫勢力再大,只要軍警出動,那也只能作鳥獸散。
碼頭賺到的錢在上繳給港務局後,其他的由黑·幫和背後的靠山分成。
擺在明處的規矩和潛規則都有了,但碼頭還是經常會易手。
每當政壇的人起起落落、或者是江湖裡風大浪急時,都會導致碼頭的易手。
不過這樣的易手,一般都是在廣州本地幫派,也就是廣州本地官員圈子裡易手,碼頭還沒有落在外地人手裡的先例,這也是廣州本地官員們最大的一塊財源。
這塊自留地,現在連江衛、汪中正這些大佬都沒有染指,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隨着社會黨人的勢力越來越大,廣州本地官員的地位逐年下降,碼頭這塊肥肉,本地幫派再想繼續獨吞,那是不可能的了。
本地官員和黑·幫也知道大勢,但在鉅額的金錢面前,誰會選擇主動退縮呢?所以他們心照不宣,就是要痛打出頭鳥,誰敢讓外地人來奪食,就要崩掉誰的牙。畢竟,平時碼頭的運營,你總不能讓軍警來搞吧?
在港區,謝念誠看中的第四十五、第四十六號兩個碼頭,都能停泊萬噸巨輪,運營碼頭的幫派是平波會,背後是誰謝念誠並不知道,他也沒必要去知道,不管背後是誰,謝念誠對這兩個碼頭都是志在必得。
因爲這兩個碼頭在港區最忙碌的地帶,如果夾帶走私的話,很容易掩人耳目。
每天中午時分,是港區最忙碌的時候,第四十五、第四十六號碼頭上都停滿了輪船,上百個平波會僱傭的搬運工個個赤膊上身,揮汗如雨,正忙着卸貨。碼頭上撐起的大陽傘下,貨主、海關職員、碼頭公司負責人正聊着天。
整個碼頭上一片繁忙的景象。
不過,這個時候平波會的老大波哥,卻坐在碼頭旁的辦公室裡,冷汗涔涔。
讓他在大熱天流冷汗的是對面那個皮膚黝黑粗糙的年青人,這個年青人旁若無人抽着煙,對屋裡那幾雙想要吃掉他的眼神熟視無睹。
波哥面前是一封很簡短的信:
“十萬大洋,三天後接收碼頭。漢興社。”
這個價格是碼頭轉手的行價,不過這往往是在爭鬥結束後,勝者給敗者象徵性的價格,十萬大洋,隨便走私幾船值錢的貨物就能賺回來,怎麼會是兩個碼頭經營權的真實價值所在呢?
漢興社這封信的內容,簡直就不把平波會放在眼裡。
波哥在道上的消息很靈通,他知道漢興社這個名號最近在廣州風頭很盛,短短時間拿下了三條街,據說收走了一百多條人命!
現在道上都在傳,“漢興出手、不留活口。”
而平波會呢?
平波會靠着身後的靠山,碼頭生意做得那是紅紅火火,加上偶爾走幾趟私貨,上上下下的小日子過得都很滋潤,一年下來都不見得動幾回刀槍。
所謂的幾百兄弟裡面,一大半都是各路神仙塞進來的關係戶,讓這些人去卸貨恐怕都沒幾個會去,更別說讓這些人去和漢興社拼命了。
波哥估計,假如他下令讓大夥兒去和漢興那些亡命之徒拼命,不等那些人見到漢興的老大飛哥,他自己就要被反水的各路神仙的家眷先砍死了。
這樣的殺神找上自己,波哥怎麼能不怕?
水鬼悠閒地抽着煙,看到了波哥的惶恐,也看得到屋子裡其他平波會的人的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是無限感慨。
就在不久前,他和漢興社的兄弟們還是社會的最底層,現在只是一封信,就能讓以前高不可攀的波哥戰戰兢兢,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身形挺拔的年青人啊。
兩根菸抽完,水鬼開口了:“扛把子,回個話吧,要是三天後我們漢興拿不到碼頭,以後我們拿碼頭,可就一分不給了。”
波哥強行壓制怒火:“這位兄弟,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啊,你也知道,碼頭轉手不是小事,我還要問問東家。”
水鬼站起來:“那是你的事,我告訴你,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們漢興社來接管港口,到時候你們要是還不走,後果自負。”
留下這句狠話,水鬼哼着小曲兒出了門。
“媽的,這些傢伙太囂張了!”波哥旁邊的人忍不住罵道。
不過他們也就敢打打嘴炮,漢興社有幾百條槍的事在廣州已經不是秘密。
能有幾百條槍、當街打死上百人而沒人去管這件事,本身也就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漢興社的上面是有人的。
屋子裡的人連太重的話都不敢說,彷彿漢興社的人有順風耳,聲音說大了會被漢興社的人聽到一般。
漢興這次來要碼頭,走的是江湖路數,所以波哥也只能抓緊時間,去碼頭行會求助了。
碼頭行會是一個鬆散的組織,可以說是控制碼頭的黑·幫聯誼會。碼頭之間的易手、日常有突發事件,這個行會都會出面協調一下,總體來說,這麼多年來還算是較好地協調了大小幫派之間利益分配的任務。
現任碼頭行會會長是東星的人,副會長則是洪興的人,前不久兩個幫派的老大突然昇天,現在兩大幫派內部鬥爭都非常激烈。
這兩個負責碼頭事務的大佬,在各自幫派裡都算是高層,此刻的精力主要放在幫裡,對波哥求助的事都不敢貿然答應出手。
兩人的想法如出一轍:
這漢興社一副猛龍過江的姿態,估計背後的勢力不會小,現在廣州江湖正在重新洗牌,在這個關鍵時候要是爲了平波會這種二三流的小幫派得罪了漢興社,給自己幫裡招來大敵的話,那實在太不明智了。搞不好的話,自己在幫裡的位置都要不保。
波哥死皮賴臉糾纏之下,兩人只得召開碼頭行會的行業會議,其他幾個大幫派的大佬見洪興和東星都不敢直接出面,自然是誰也不敢出頭,但是也都不甘心就這樣讓漢興社拿下碼頭,最後商議之下,給了波哥一個有些含糊的說法:
“這是漢興社和平波會之間的事情,只要不擾亂碼頭正常經營,我們也不好管啊……”
這話裡話外隱藏的意思就是其他幫派不會明面上出手對付漢興社,這和當時謝念誠召集一衆屬下商議後得出的判斷如出一轍,那就是他們只會在背後使陰招,不會正面阻止漢興社奪碼頭。
在行業協會大佬們的心目中,只要他們背地裡動手腳,哪怕漢興社拿下碼頭也別想走私。屆時再想點兒辦法干擾漢興社的合法業務,讓漢興社一直虧錢,虧多了漢興社自然就會退出了,何必硬碰硬呢?
至於平波會的損失,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關我們屁事,搞不好漢興社退出後,自己還有機會染指這兩個碼頭呢!
波哥哪兒不明白這中間的門門道道?但知道又能如何呢?
波哥回到碼頭,開始琢磨,是即刻組織兄弟準備拼命呢?還是緩上一步,先把碼頭交出去慢慢和漢興社鬥?
平波會的幾個中層陸陸續續到了會議室,波哥把漢興社的信讓大家傳閱了一圈。
“我去了行業協會,那邊的人都不會爲咱們出頭,大家說說看,接下來怎麼辦?”
這些人平時打罵碼頭上的苦力、欺負欺負船上那些苦哈哈的船員還可以,但要說真刀真槍地和人去拼命,尤其是對方還擁有大量槍械的情況下,他們誰也沒這個膽子。
“媽的,和他們拼了,這兒可不是杏花街,這兒是港口,我就不信他們敢動用長槍短炮。”有人叫囂。
“就算他們不敢動用槍械,可是動刀呢?”有人看不慣他提虛勁,反脣相譏。
幾句話就陷入僵局,在座的都知道,平波會沒有硬拼的實力,最後合計來合計去,波哥只得拍板:“先收下這幫傢伙送來的十萬大洋,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波哥見大家如意料之中般誰也不敢拼命,心裡浮現出“置之死地而後生”幾個字來。作爲平波會的扛把子,波哥知道,下面的人舒服日子過慣了,讓他們拼命那是不可能的,不如先把碼頭讓出去,大家沒了進項,到時候坐吃山空窮怕了,再組織人反攻倒算,或許能和漢興社幹上一場。
平波會這邊是愁雲密佈,酒吧後院的書房裡,漢興的人也正在商議,聽水鬼說完,張承嶽隱隱似乎有些失望:“他們就這反應?太軟蛋了吧。”
謝念誠卻很滿意:“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算了,三天後帶錢去收碼頭。”
老黑沒那麼樂觀,“誠哥,我看就算拿到碼頭,那後面的事還多得很,不好辦啊。”
謝念誠從懷裡摸出幾張委任狀在桌子上攤開:“你們看,這是什麼?”
張承嶽抓起寫着自己名字的一張唸到:“茲委任張承嶽爲廣州水警特別緝私隊副隊長,漢歷2012年10月9日,廣州市政府。”
夏娜、老黑、莽子、水鬼、也拿起了委任狀,他們四個分別被委任爲“廣州水警特別緝私隊第一至第四小隊長”。
水鬼又驚又喜:“誠哥,您怎麼搞到的?”
有了這個名分,便可在水上、碼頭上爲所欲爲,可以說這是一張無限制動用武力的殺人執照。
有了這個,漢興就可以在任何時候使用槍支等武器,挫敗暗中使壞的任何陰謀!
謝念誠彷彿有些可惜那十萬大洋:“呵呵,現在只能希望三天後平波會的人能硬朗一些,幫我們省下十萬大洋。”
衆人都有些石化了。
誠哥花十萬大洋買兩個碼頭都還覺得貴了,這尼瑪真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不過,跟着這樣的老大,就是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