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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格蘭特所說,衛兵在中午之前返回阿瑪維特城堡,確認獵魔人擊殺掉墓穴中所有怪物,當下,管家對兩人的態度熱情了不少。
“今天中午我會吩咐下人準備一頓豐盛的午宴款待大師。老爺通常在下午兩點醒過來,到時候自然會當面感謝兩位。”
對於獵魔人搜房的請求,格蘭特不再反對,“以我管家的權力,最多允許兩位檢查城堡的最底兩層的房間,至於更高層,抱歉,那必須經過老爺的同意。”
“也行。”獵魔人也沒奢求更多,隨後跟着管家指派的中年女僕開始大掃蕩。
過程不出所料,除了找到一丁點僕人們小偷小摸的證據,並未發現魔力波動和女妖活動的跡象。
但也不是毫無收穫,兩人找到了地下室所在的廚房位置,大致弄清楚了城堡一二層的結構,還偷偷記下了士兵輪值的時間。
……
中午,享受過一頓白果園風味的特色午宴後,沒多久,管家領着兩人來到三層的會客廳。寬敞的大廳中,四周燃起火盆,溫暖而明亮。
中央的熊皮沙發上,靠着一位滿身酒氣的微胖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藏紅色的大衣、白狐坎肩,暗紅色的頭髮下,面部浮腫、皮膚鬆弛,黑色的雙眼像狐狸一樣細長帶着一股子邪氣,眼瞼處掛着兩枚濃重的黑眼圈。此刻他正叉開腿,無精打采、呵欠連天,在他身後還有一位侍女賣力地按摩肩膀。
伊格納修·維理雷斯
年齡:三十二
身份:白果園男爵、維理雷斯家族成員
羅伊又觀察了一下爵士的各項屬性,他已經被酒水掏空身體,體質弱於常人。
“再喝下去,這傢伙沒幾年可活。”
“尊敬的白果園領主,我們是……”
“格蘭特跟我提過,蛇派的獵魔人……大師,羅伊以及雷索。”伊格納修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在沙發上坐直身體,
“你過獎了,我們只是兩個在大陸上流浪的小人物,當不得大師之名。
”
“我沒開玩笑,”伊格納修正色道,“兩位能徹底解決掉盤踞在墓穴中的怪物,比以前那些廢物高明得不知道哪兒去,這份榮譽實至名歸。”他加重語氣,“對此,鄙人實在萬分感激。”
說完,他雙指夾起一張小票遞到身後,侍女立刻捧着送到兩人面前。
“這是兩百克朗的支票,在大陸上任何一家維瓦爾第銀行兌現,算是鄙人一點小小的心意。”
“不枉我放過你家祖宗的棺材。”羅伊與雷索會心一笑,爽快地將支票貼身收好。
伊格納修見狀滿意地點頭,“從現在起兩位便是維理雷斯家族的座上賓,隨時歡迎你們來阿瑪維特城堡訪問。除此之外,今晚我將設宴親自款待兩位大師。”
“不勝榮幸……”雷索撫着小腹,鞠了一躬。
而羅伊心中卻倍感詫異,目前領主的表現絲毫也不像他們打聽到的那般,爲所欲爲,不通人情。
沒幾個貴族願意放低身段熱情款待獵魔人。
“難道這兩年,伊格納修已經大徹大悟、改過自新?”
“不過以他這副虛弱的身體……三枚頭骨之上的烙印恐怕不是他留下的。”
羅伊決定試探一番,“伊格納修領主,關於貴家族的墓穴,還有一些情況必須提前知會您。”
羅伊掃了一眼侍女。
伊格納修轉過臉,“麗芙去把客廳大門關上!”然後重新面對獵魔人,“她值得信任,無論什麼秘密大師但說無妨。”
“那我直說了,”羅伊聳了聳肩,“昨天我們清理到最裡間的墓室,發現中央四具棺材被人動過……”
“第十五間墓室、中央的棺材都被人褻瀆了?”伊格納修瞳孔所成了一條縫,語氣不自禁緊了起來。
羅伊死死盯着領主的表情變化,緩緩陳述,“根據棺材上的銘文,有一具棺材是您的母親瑪麗·維理雷斯的安眠之所,可其中骸骨不翼而飛……而您母親的屍骨……變成一頭女妖。”
“什麼!”伊格納修大叫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獵魔人這才發現他的身材極爲高大,和人形巨獸的雷索相差彷彿。但長期的酗酒摧毀了他的健康,他變得有點駝背。
伊格納修快步走到獵魔人身前,近乎咆哮,“是誰敢褻瀆我親人的屍骨?盜墓賊,不,有怪物看守,他們進不到最裡面。”他垂下頭,自言自語似地呢喃,“瑪麗又怎麼可能變成……女妖?不可能,我最愛的瑪麗不可能變成怪物!”
“究竟怎麼回事?獵魔人!”伊格納修豁然擡起頭,語氣中帶着質問。
“抱歉,我想這個問題……”羅伊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銳利地直視領主的瞳孔,手指靈活地劃過半空。“你應該知道原因,領主閣下,回想一下你過去幾年的所作所爲。”
伊格納修擋住了身後侍女的視線,侍女沒注意到獵魔人的小動作。
侍女只聽到獵魔人說了句模糊而籠統的話,然後伊格納修臉色“唰”一片慘白,好似羊癲瘋發作,全身都開始顫抖,他一直退回了沙發,頹然坐倒。
“這是懲罰嗎?”伊格納修面色漲紅,瞳孔中佈滿了血絲,“獵魔人,這是神明在懲罰我過去的糊塗行爲?”
獵魔人保持沉默,他們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
伊格納修聲音飄忽,“約翰、孚羅裡安、瑪麗我可憐的親人一個接一個死於非命,家族墓穴中莫名其妙誕生鬼怪,親人的屍骨被褻瀆,我的身體越來越衰弱,甚至無法爲家族延續血脈,這都是神明降下的懲罰吧?”他低下頭,魔怔似地注視自己的雙手,眼中閃爍着厭惡和驚懼,
“我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一個罪人!害死親人和領民……”另一邊,侍女慌張地端來一杯酒,“爵士,求您別自責了。您喝點酒吧,喝點酒睡一覺就好!”
邊說,侍女怯怯地看獵魔人一眼,“兩位大師,你們……你們對爵士施了什麼魔術?!”
“何來魔術之說,只是讓他直面自己的內心。”
“不……麗芙,不怪獵魔人,也別再給我酒,”伊格納修緩緩地搖頭,神經質地述說,“酒能麻醉我的身體,麻痹不了我的精神和靈魂,每天一睜眼就是種折磨……痛苦……我恨不得下去陪去世的親人們……我又不忍讓家族徹底絕後。”
“你後悔嗎?”兩名獵魔人並肩朝領主走過來。
“後悔有什麼用?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我伊格納修·維理雷斯一手造成。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
伊格納修十指插入自己滿頭的紅髮,抓狂地褥動滿頭髮絲,一個大男人,竟然開始抽泣。
迎面而來的獵魔人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領主的後腦勺,愣了有那麼幾秒。
“其實一開始我是認同你想法的……大人,恕我冒昧!”羅伊走到領主身前,在對方一臉錯愕中按住他的後腦勺,掀開他的濃密的髮絲。
“獵魔人,快住手!不準在傷害爵士,我叫人了啊?”
“別擔心!”雷索冷冷地掃了侍女一眼,那兇惡的眼神讓對方瞬間噤聲。“不會傷害你家領主,只是確認一些事情。”
片刻後,那枚埋藏在髮絲身處的熟悉記號映入眼簾——Po?wi?ca? si?
“原來這個烙印,不是人死後刻上頭骨。”
羅伊和雷索交換了一個眼神。
“領主閣下,你可知道,後腦上有個記號。”
“我當然清楚……”伊格納修回道,“這是維理雷斯家族的胎記,血脈的證明,所有直系成員一出生,後腦門上就帶有這個記號。”
“包括您的祖父和祖母?”
“沒錯,這有什麼問題?兩位大師,你們究竟想說什麼?”伊格納修停止了抽噎,獵魔人摸不着頭腦的問話,讓他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絲恐慌。
雷索凝視他的雙眼,沉聲道,
“爵士,我現在很確定,你親人一個接一個死於非命並不是僅僅因爲巧合和你過去醉酒後犯下的錯誤。你後腦上的記號不是普通的胎記……是巫術印記,”雷索嘴脣蠕動,“這個記號在上古語中是獻祭的意思。”
一股涼氣瞬間從身體中涌出,遏住了伊格納修的心臟,他張了張嘴脣,說不出話來,臉上的皮肉開始抖動。
小侍女也怯怯地稍稍遠離了領主。“獻祭?諸神在上!老爺一家都被魔鬼當成祭品了嗎?”
對於鄉下的居民而言,巫術比魔法這個詞語恐怖得多,因爲它與邪惡掛鉤。
伊格納修的聲音乾燥、沙啞,“維理雷斯家族從我這一代開始血脈即將斷絕,也是這個原因?你……你有什麼證據?”
“還需要證據?”獵魔人斜眼看了眼領主,恐嚇道,“回憶回憶你親人的死狀吧!你在屠殺那羣老弱婦孺、犯下那些暴行的時候,只是因爲喝了酒,還是身不由己,被什麼東西控制?!”
這一瞬間,白果園領主腦海中記憶有若深海中的暗流,翻滾涌動,他想起了小時候,自己祖父祖母的講述,“伊格納修,這是家族血脈的象徵,帶來幸運的胎記。”
更早一輩的詭異經歷,以及自己曾經那有如失控的精神狀態。
他開始相信了,開始把自己的罪過推到未知的魔鬼身上。
“不,不是胎記的問題,有別的東西在作祟!”伊格納修低聲呢喃着,一把拽住獵魔人的手腕,
“你們會幫我解決問題對嗎,獵魔人大師?我會給你們報酬,我以維理雷斯家族榮譽許諾,絕對比清理墓穴多得多!”
“錢不能買到所有東西。”雷索搖了搖頭抽身直退。
“什麼意思,雷索大師?”
“你需要贖罪,伊格納修……”羅伊擋在他面前,“你還記得,兩年前被你冤枉而慘死在家族墓穴中的那個獵魔人?”
“他叫寇格林姆。”
伊格納修張大了嘴, 然後他看見羅伊伸手一揮,他面前的地板上就憑空多出一堆死人的骨骼。
侍女雙眼一翻白,險些暈了過去。
而伊格納修還勉強保持着鎮定。
“別害怕,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魔法伎倆,獵魔人也有會魔法的朋友,明白嗎。接下來我要說的不是威脅,而是一項交易。”
雷索拽住羅伊的胳膊,但後者沒有理會,依然聲音洪亮,“泰莫利亞的貴族,白果園的領主,伊格納修·維理雷斯爵士,你是否願意向被你害死的蛇派獵魔人寇格林姆……磕頭謝罪……”
“咳……”伊格納修臉上涌起屈辱的血色,喉嚨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聲音。
而年輕的獵魔人,暗金的瞳孔盯着他,聲音如刺刀、一刀一刀紮在爵士心上。
“只要你誠懇地向寇格林姆——磕頭謝罪!那我們會大發慈悲,考慮考慮接手你的委託,替你查明維理雷斯家族厄運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