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管景帆的嘆息與啜泣不絕於耳,管汝丘站在囚禁管景帆的廂房前,徘徊很久。
回想當初,他好像一直不曾給過這個兒子任何關愛,對於秦淑瀾長久對他們母子的欺壓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景帆雖然從小就乖巧聽話,可也許是因爲身份卑微的潘茹把自己輕賤低微的意識不小心傳輸給了自己的兒子,管景帆做什麼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連說話聲音都很小,顯得那麼沒有自信,也從不與管汝丘做任何親近的舉動,每次見他,都是怯怯的喊聲“爹”,像蚊子哼哼一樣輕,讓他對這個看似成不了大器的兒子更加無什麼喜愛之情。當天真無邪的管豔陽牙牙學語惹人憐愛,飽讀詩書的管景禹面對衆人自信展示滿腹文采之時,都會惹的管汝丘開懷大笑。只有面對管景帆,纔會露出總是一張看上去毫無興趣的臉孔。
管汝丘不知道,管景帆曾經在某個混濁的雨夜滿臉失望的對他娘說,“爹根本不喜歡我,大哥叫管景禹,而我卻叫管景帆。禹,我爹是希望他像君主那樣偉大,大有所爲。帆,是說我來得平平凡凡,活的平平凡凡,或者是像雲帆那樣越飄越遠,遠遠的離開他。”
潘茹聽的有些慌了,她摟過管景帆的,將他擁護在自己的懷裡,更加覺得母子卑微的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以至於在管景帆出事以後,潘茹能夠預料到管汝丘根本不會顧及他們母子怎麼樣而遷怒於不斷加害他們的人。所以她用了最簡單的辦法,惹不起就躲,螻蟻尚且偷生,她不能讓兒子夭折在不諳世事的年紀。
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管汝丘緊緊攥着鑰匙的手心滿是汗水,幾次伸手想開門鎖,看到屋子裡燭火映在窗上的剪影,他到最後還是放棄了,轉身離開,去了傅雪媚的廂房。
掛在門前的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廂房的門敞開着,管汝丘坐在太師椅上,府上發生這樣不恥的事,管汝丘在乎的不僅有自己與管府的名譽,還有那曾裝作癡傻度日的二少爺,不管他做錯了什麼事,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不像丁婉悠,雖然想起來也會心痛,但心痛的是她的不忠,而不是她已消逝的生命。
管汝丘疲倦的靠在椅子上,夜已深,他還沒有打算休息,因爲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他離開時見到管景帆決絕又悲痛的眼神。傅雪媚見他的樣子,將手扶上他的肩膀,安慰他說,“老爺,早點歇息吧,有些事,是越想心裡越難受的。”
管汝丘嘆息道,“家門不幸,景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這叫我以後怎麼去面對他?”
傅雪媚見他嘴脣乾裂,爲他斟了杯涼茶,端在手裡拿到他面前說,“其實說句不該說的話,景帆從裝瘋到他和丁婉悠做出不倫之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他之所以裝瘋,老爺也應該明白,是二姨太爲了保護他委曲求全,他在閣樓裡生活了那麼久,對外界接觸的少,很容易受到蠱惑,所以才......老爺放心,過段時間我會想辦法爲你們父子倆打開心結的。”
管汝丘痛心疾首的說,“潘茹也太傻了,叫景帆裝什麼瘋,連我都矇在鼓裡,她就是一直這麼懦弱,纔會害了景帆。”
傅雪媚轉着眼睛想了想,說“老爺,既然說到了這裡,我到有一事不明。”
管汝丘問,“什麼事?”
傅雪媚說,“我有件事想不明白,爲什麼秦淑瀾那麼一口咬定丁婉悠懷的孩子是別人的...”
管汝丘聽了這話,也甚是疑惑,正在思考着,突然有人急匆匆地奔進來,見廂房門開着,直接衝進來氣喘噓噓的說,“老爺,後山,後山發現三姨太,在裝鬼!”
傅雪媚心裡一驚,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管汝丘也嚇了一跳,他站了起來,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也顧不得傅雪媚過激的反應,忙問,“什麼?怎麼回事?”
下人有些爲難的說,“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老爺你快去看看吧!”
管汝丘趕緊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頭發現傅雪媚還愣在原地,便說,“雪媚,你怎麼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傅雪媚被他一叫纔回過神,連忙說,“去去,我和老爺一起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管洪管業已經帶領着下人舉着燈籠,將金牡丹團團圍住。重重火光的照應下,穿着嫁衣的金牡丹臉上濃妝豔抹,蒼白的臉,赤紅的嘴脣,凌厲的眼神,活脫脫像一隻可怖的“女鬼”。
見管汝丘和傅雪媚到來,金牡丹與傅雪媚對視了一眼,這一眼,兩個人的眼裡都充滿着疑惑和惶恐。
管汝丘更是大惑不解,瞪大眼睛,震驚的問,“牡丹,你?你這是做什麼?”
金牡丹收回眼神,深吸了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她伸手拔掉頭上的發冠,又拽下了髮簪,滿頭黑髮傾瀉而下,還不等衆人反應,她便大笑起來,笑的人心驚膽顫,笑了一會兒,
她就舉起手,將簪子用力插進了自己的咽喉,血瞬間噴涌而出,濺在一旁的合歡樹上,殷紅與合歡花詭異的融合在一起。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衆人,和解不開的疑惑。
短短几日,管府死了三個姨太太,府中又開始人心惶惶。
那天晚上,小三子在巡夜到後山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待他看清那個身影時,嚇得連滾帶爬的跑走了,但是他卻沒有出聲,也不敢輕易的驚動老爺,於是就悄悄的去找了管家。管洪聽聞,與管業帶了幾個精裝的下人,壯着膽子舉着燈籠從四面將“女鬼”包圍,“女鬼”無處可逃,只能束手就擒,當他們把燈籠提到“女鬼”的臉前時,才驚訝的發現,這駭人的“女鬼”竟然是三姨太裝的。
金牡丹死了,管汝丘還是心有餘悸,是不是還唸叨着,“牡丹爲什麼會裝鬼?又爲何要自殺呢”
傅雪媚爲了讓他安心,便安慰他說,“老爺,我想她不是裝鬼,她本來就是瘋子,也許只是瘋病發作,穿着戲服出來瞎溜達的吧。至於她爲何會自殺,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她越來越思念自己的女兒,導致她連最後一點生存意識都覆滅了。”
管汝丘說,“也好,反正她這樣渾渾噩噩的活着,還不如早點重新託生的好。景帆的事還沒處理好,又來了一件事,這一件一件的事,壓得我喘不過氣。”
傅雪媚說,“老爺,你千萬要保重身體,你最近憔悴了很多。對了老爺,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說的那件事嗎?我知道從哪個人身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