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管汝丘躺在牀上昏昏沉沉,每天都咳個不停,根本沒有精力再去操辦任何事,府上之事都交給傅雪媚來打理,生意上就依靠着管洪管業兩兄弟。府裡沒有大操大辦任何人的喪禮,管汝丘只希望一切到此爲止都將平息,他也不希望外人知道這些不光彩之事,現在讓他感覺痛心的,不僅僅是近來發生的一系列悲劇,還有自己的家業也在逐漸落寞。

傅雪媚坐在牀邊,端着藥碗舀了一勺湯藥,小心翼翼的吹涼喂進管汝丘的嘴裡。

“前段時間調理的已經很好了,一定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纔會病情加重的。”

“我的身體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夫不是說了,中毒不深,好好調理會恢復的,到時候老爺多納幾房姨太太,好爲管府開枝散葉,多添些人丁。”

看着傅雪媚溫柔如水的樣子,管汝丘心裡更加難過,眼角泛起了絲絲濁淚,“如果秦淑瀾能有你這麼大度,通情達理,那我府上何必會鬧到這般地步!”

傅雪媚拿出懷中的絲絹爲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安慰道,“老爺,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管汝丘握住傅雪媚的手,感慨道,“我管某人家大業大,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現在只剩你在我身邊了。”

傅雪媚聽見他這樣說,趁機道,“老爺,不如讓景禹回來吧,雖然我沒見過他,但聽聞他聰明能幹,現在老爺需要安心調養身體,可是家業總需要有個人照顧啊,我一個女人什麼也不懂,也家不好插手。”

綠兮站在一邊,卻聽的膽戰心驚,如果管景禹回來,一定也會被害的,該怎麼辦?

傅雪媚喂完藥,把藥碗遞給綠兮,綠兮趁着送碗的功夫來到院中。她對着月光虔誠祈禱,保佑管景禹能平安逃離這場風波,如果可以,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讓她沒想到的是,管景禹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管景禹站在管汝丘的牀前,看着他那一副病容擔憂不已,“爹,你怎麼病的這般嚴重?”

管汝丘既欣喜又憂心,欣喜的是他日夜掛牽的兒子回來了,憂心的是不知怎麼和他解釋府中這翻天覆地之事,他搪塞這說,“沒事,天氣熱,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染了暑熱,不礙事。禹兒,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管景禹俯下身,邊爲管汝丘擦拭額上的汗水邊說,“我的一個同學,他爹跑商船,正好路過我們那裡,反正現在正在休假,我又十分思念您和母親,我就和他一起回來了,過段時間我再和他一起回去,爹就不用操心了。”

管汝丘望着管景禹點點頭,張開蒼白的嘴脣說,“也好,爹也十分想念你。”

看着管汝丘憔悴的樣子,管景禹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問,“對了,娘呢?回來都沒見到她,問了幾個丫鬟也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管汝丘的心揪了起來,他將目光從管景禹的臉上挪開,淡淡的說,“你娘她,有事出去了,出遠門了。”

管景禹疑惑不解,打進門,他就覺得府中的氣氛不對,“娘一向不愛出門,尤其是遠門,這次是因爲什麼出去的?還有,怎麼感覺府裡的人都怪怪的,四娘也不見了。”

正巧這時,傅雪媚走了進來,管汝丘連忙岔開話題,“禹兒,這是你六姨娘。”

傅雪媚望着管景禹有些驚訝,“景禹?這就是景禹啊?”

管景禹更是摸不着頭腦了,“什麼?六姨娘?那五姨娘呢?”

管汝丘怕他一時不能接受,不敢告訴他真相,就說,“你剛回來,先去好好歇歇吧,剩下的事以後再說。”說完,便咳了起來。

看管汝丘咳的厲害,管景禹也不敢多問,“那我先回房了,您也好好休息。”

說回房,其實他是去了廚房,綠兮正在那裡煎藥,管景禹從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綠兮不緊不慢的轉過身。

“大少爺!?”綠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驚又喜,可是下一秒卻惶恐了起來。

管景禹看着她複雜的表情變化,不解的問,“你怎麼了?”

綠兮一時語塞,說不出一句話,“我...”

管景禹輕輕的捏了下她的臉頰,笑着說,“我知道,你是不是見到我太激動了?”

想起管景禹走的前一夜,兩人已私定終身,綠兮又變得面紅耳赤。

看着她害羞的樣子,管景禹拉起她的手,將她拉進自己,輕喚一聲,“過來”

天氣熱,熬藥的熱氣也涌了出來,綠兮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黏糊糊的貼在了身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管景禹拉着她的手,目光柔和的望着她。藥水燒開了,在砂鍋裡“咕咕”作響,一翻沉寂和猶豫後,兩個人深深的擁抱在一起。

那些曾經的往事一點一滴都回蕩在心頭。

那幾年,綠兮陪同管景禹一起上課,先生走後,管景禹就變成了她的先生,握着她的手認真的教她寫字。他們作詞對詩,每一處美景都能在他們口中變成精妙絕倫的佳句。早上迎着清新的空氣,他們來到滿目蒼翠的山澗,山野中開滿五彩繽紛的花朵,綠兮席地而坐,眯着眼睛望向透藍的天空和燃燒着的太陽,管景禹鋪好宣紙爲她作畫,惟妙惟肖。夜晚時分,管景禹拉着她坐在月下吹簫,只給她一個人聽,那是她聽過最好聽的樂曲,趁綠兮聽得入迷之際,管景禹輕輕吻上了她的脣。

暖春,他們在曠野上不住奔跑,看着風箏飛的越來越高,笑聲久久迴盪不散。寒冬凜冽之時,他握起她的手放入自己的胸前。

綠兮難掩心中的愧疚又按捺不住喜悅,“大少爺...”

管景禹輕輕的摩挲她的秀髮,“綠兮,你應該喚我的名字。”

“景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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