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安靜,玻璃窗上綴滿了水珠,夏天的味道越來越濃,梨兒躺在牀上睡得很熟,長長的睫毛不時顫動。
傅雪媚與傅三娘對坐在棋盤兩側,一顆棋子落下,傅雪媚輕聲說,“蒼天有眼,丁婉悠懷孕了。”
傅三娘也落下一顆棋子,擡頭望着傅雪媚說,“雖然你的計謀頗深,可你能保證東窗事發的時候,那小子不把你供出去?”
傅雪媚手指夾着一顆棋子,笑着搖搖頭,“沒把握。”
傅三娘目光變得深邃,也笑着說,“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沒把握。”
傅雪媚眼如碧波,薄薄的嘴脣微翹,嘴角上揚呈一個完美的弧度,夾着棋子的手指往棋盤上輕輕一放,說,“供出我又怎樣?無憑無據,就算栽贓。”
傅三娘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已輸的棋局,說,“拋磚引玉,一箭雙鵰,高明。”
傅雪媚臉上始終掛着笑容,“還不是全憑您的栽培。”
秦淑瀾整日足不出戶,與玉蓉商議如何對付現在府中最神氣的人——丁婉悠。雖然玉蓉平時話不多,但在這管府之中,玉蓉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要趕在孩子出生前抓住丁婉悠的把柄,好置她於死地。
玉蓉附首在她耳邊說,“既然她已經懷孕了,不知她還能否去找那個人。”
秦淑瀾眼裡凝成兩點火星,翹起嘴角冷笑着說,“料她也耐不住寂寞,可是咱們不能每天盯着她啊,該找誰呢?”,思來想去,她想到了一個最合適的人,“有了!”
秦淑瀾買通了剛跟在丁婉悠身邊不久的雲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丁婉悠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東廂那邊也一直相安無事。這天深夜,突然有人急急地叩響了秦淑瀾的房門。玉蓉掌燈,是雲翠。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收穫,秦淑瀾決定親自出馬。
午夜時分,雲翠聽到院子裡有響動,便起身查看,她看到丁婉悠如鬼魅般,身披一件黑衣遮面而出,連燈都沒執。她急急忙忙跑出去悄悄跟在丁婉悠的後面,丁婉悠很謹慎,不時回頭左右查看,還好夜深更晚,她跟的遠,沒有被發現。只見丁婉悠一路匆匆徑直奔向後山,一直到她進了閣樓裡,雲翠才跑着去通知了秦淑瀾,路上還摔了個跟頭,手掌都流了血。秦淑瀾驚中有喜,當即把自己的金鐲子拽下來賞了個給雲翠,衣服來不及換就朝後山走去。
潘茹臉色灰白,眼睛睜得溜圓,難以置信的盯着丁婉悠的肚子,剛剛還在睡夢的中她,以爲還在噩夢裡。許久,才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流出,她低聲喃喃,“造孽,造孽!”
管景帆壓低聲音打破沉寂,“這些日子我一直很擔心你。”
丁婉悠眼裡閃着淚光,見到日思夜想的情郎,又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我現在不能隨便出來走動,只能趁着深夜來看你一眼,我實在是太想你了。”
管景帆做賊心虛般看了眼潘茹,又轉過頭小聲問,“你一切都好吧?”
丁婉悠點點頭,滿眼溫柔,“我很好”,說完,就伸手去撫他的臉頰,他向後閃躲了一下,動作不大。
秦淑瀾叫雲翠先回了東廂,自己帶着玉蓉趕到後山,來到一顆茂密的樹後蹲了下去,躲在一片漆黑之中。
丁婉悠知道在潘茹面前管景帆有所顧忌,很多話也不便說,她衝管景帆使了個眼色,便說,“我走了。”
管景帆心領神會,對着潘茹說,“娘,我送她下去。”
潘茹沒有吭聲,還靜靜的坐在那裡。此時,她的心像被滾滾洪水不斷衝擊着,自從管汝丘他們回府以後,她每日都惶恐不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如今,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斃,她要挽救她的兒子。
管景帆與丁婉悠剛到閣樓下,丁婉悠便迫不及待的擁進他的懷裡,貼在他的耳旁問,“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我們一起遠走高飛!”
管景帆一愣,“你要和我,遠走高飛?”
丁婉悠緊緊的抱着他,點點頭說,“嗯,現在我懷了你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事情暴露了,我們肯定就都完了,所以我們只能走,離開這裡!”
管景帆吞吞吐吐的說,“可是…可是…”
見管景帆猶豫不決的樣子,丁婉悠忙問,“你擔心什麼?你娘?還是以後的日子?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擁有的金銀首飾,足夠我們過下半輩子了,到時候,我們帶着你娘一起走。”
管景帆抿了下嘴脣說,“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丁婉悠離開管景帆的懷抱,擡起頭說,“在過段時間,等胎兒月數大一點,我們逃走,想必也要大動干戈一翻,我怕會動了胎氣。再說,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每天都有很多人盯着我,待時機成熟之時,我會再來與你商量的。”
管景帆點點頭說,“我聽你的。”
丁婉悠欣慰的笑了,將黑紗蒙在頭上說,“我要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管景帆叮囑道,“路上這麼黑,你一定要小心。”
丁婉悠依依不捨的望着他說,“我會的。”
夜黑沉沉的,彷彿無邊的濃墨灑在了天際。天空上沒有一顆星星,只有蒙在黑霧中的月亮泛着一絲蒼白的微光。直到丁婉悠走遠,差點窒息的秦淑瀾還沒有緩過神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竟然是他!秦淑瀾咬緊牙關,篤定他們還會再次見面,心裡暗下決定,下次幽會的時候,就是你們的死期!
同外面一樣黑暗的閣樓裡,潘茹聲音沙啞的對管景帆說,“兒呀,你做了這些事,爲了什麼?無非是想離開這裡吧。明天我就去和你爹說,給你找個年紀大些的媳婦,爲我們置辦個偏遠些的小宅子,我們搬出去,然後我們再找機會將宅子賣掉,拿着錢離開這裡。”
聽了潘茹的話,管景帆更加不知所措,“什麼?你,你要帶我走?”
潘茹語氣堅定的說,“對,走,再也不回來!”
管景帆心急如焚,這段時間傅雪媚也沒有約他相見,他只期盼明日窗下會出現合歡花,現在又不得不拖住潘茹,他想了想說,“娘,我們可以走,但你要答應我個條件。”
潘茹問,“什麼條件?”
管景帆說,“你明日不要去找爹說,要過些日子在去。”
潘茹心中生疑,忙問,“爲什麼?剛纔丁婉悠和你說了什麼?”
“娘,別再問了,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不會走的。”說完,管景帆就走到臥榻邊躺了下去。
管景帆輾轉反側,他恨死這個地方了,每天都想離開這裡,現在三個女人,都要帶自己離開這裡,可自己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懷了自己孩子的丁婉悠,要與自己遠走,疼愛自己母親要帶自己離開,而和自己一樣同恨秦淑瀾入骨的傅雪媚,說要靠丁婉悠肚子裡的孩子,幫他得到管府的一切。
躺在牀上的潘茹也整夜未眠,嘆息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