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休要攔我,今日我誓要與這個無恥的贓官論個高下!”
“伯符不要忘了正事……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我……”二人牽扯之間,那後來出來的少年也不知道在先前那少年耳邊嘀咕了甚麼,那本是張揚到了極點的少年竟然就這麼被拖拽了回去。
“鼠輩安敢故作狂言!”傅巽畢竟是一郡主官,這風度該保持的還是要保持的。對方已經不再鬧事了,傅巽也就強自按捺住了心頭怒火,憤憤然咒罵了一聲,便又坐了下來。
“老匹夫你在罵誰?”不想,傅巽不想與對方計較,那先前衝出來的少年卻是耳根子極軟,一點聽不得別人的指責,陡然又從人羣之中衝了出來。
這下,傅巽算是徹底暴走了:“來人吶,與本尊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
傅巽說的沒錯,這裡是宛陵城中,自己可是堂堂的丹陽太守。奈何他說話之前沒有想想自己的處境:先前傅巽已經將身邊的掾屬全部派去打探詭異情形,此時堂中除了明溯之外,便只剩下潘浚這個剛剛轉換了門庭的老部下了。
聞言,潘浚爲難的擡頭望了明溯一眼,見其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便只得暗自嘆了口氣,繼續穩穩當當坐在那裡沒有起身。
本來,傅巽這一聲斷喝倒是氣勢驚人,那少年雖然沒有因而驚慌失措,卻是單手按住佩劍,做出了一副戒備的模樣。可是,等他回頭一看,卻是發現堂中除了傅巽在原地跳腳咆哮之外,竟然沒個人出頭,頓時就興奮了起來:“你不是要抓我麼,來啊!”
“小子……”傅巽正待放下狠話,明溯卻是微微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其肩膀,示意其稍安勿躁之後,方纔轉身對着那少年問道:“來人可是姓孫?”
“啊……”那少年也是以爲在這宛陵城中,應該無人認識自己,這才放肆了一把,不想那本是穩穩的坐在窗邊,看似人畜無傷的少年一出來卻是直接指出了自己的來歷。當下,這少年心中一慌,嘴中卻是倔強的言道:“誰告訴你我姓孫了,小爺來自五湖四海,路見不平……”
“好你個孫策孫伯符,見了長輩竟然還敢如此無禮!”明溯卻是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直接冷麪呵斥了一聲:“那烏程侯見了我都得恭恭敬敬行上一禮,不想卻是生了這麼個不肖的兒子,就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你,你到底是誰?!”烏程侯就是孫堅,那孫堅自從追隨張溫在三輔地區討賊回去之後,因戰功被封了長沙太守,授烏程侯。這次,明溯算是明白無疑的點明瞭孫策的身份。問題是,明溯從先前二位少年的對話之中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可那少年卻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面前這雍容富貴的少年又是何方神聖:“你爲何與家父相識……還知道我?”
明溯總歸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從歷史中間得知的吧,不過對付些許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明溯還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我不僅知道你是孫策,還知道你旁邊那位名爲周瑜,你們二人此次應該是爲了門外那二位女子來的吧?”
“啊……”這下,不僅是孫策,就是那陡然被揭穿了身份的周瑜亦是同時訝然出聲。惶惶然對視了一眼之後,還是孫策開口,卻是聲音抖顫,色厲內荏的喝道:“你是人是鬼?”
也難怪孫策會問出如此失禮的話來,如果明溯猜出他的身份,孫策還不會如此的驚慌失措。畢竟那孫堅作爲長沙太守,朝廷御封的烏程侯,只要有心之人稍許留意一下,便不難從相貌特徵之中猜測出其身份來歷。
問題是,此時的周瑜雖然是前任洛陽令周異之子,其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更是官至太尉的顯赫人物,可週瑜卻是因爲偏好音律,所以長久在老家廬江舒縣混跡於伶人歌姬之間,甚少爲外人所識。
當然了,這同樣也不是讓孫策驚慌的原因。之所以連向來溫文爾雅的周瑜都會如此驚訝,主要還是因爲明溯一開口便直接指出了二人是爲了二喬所來。
要知道,那二喬在江東一片算是家喻戶曉的民間名人,多少少年郎朝思暮想,只恨不能身插雙翼,攬得二女而返,從此溫柔鄉里,紅帳浮搖,不亦樂乎。
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人的確是聽說二喬要來這海鮮酒樓嚐鮮,所以便緊趕慢趕,湊了過來,不求一親芳澤,只想遠遠觀之,以饗心中思念之情。不想,到了這裡,還沒有與美人扯上關係,倒先被明溯給指了出來。
孫策已經被故作神秘的明溯給驚嚇得語無倫次,不過周瑜卻不是那麼好騙的。稍許定了定神之後,周瑜微微退後一步,恭然行了一禮,言道:“這位……既然能夠與本郡太守同坐一席,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只不過瑜觀四周,莫不是爲了二喬所來,這位又何必故作驚人之語呢。”
“嘿嘿……”周瑜是個極其聰明的主兒,明溯知道與其交流,言多必失,索性也不解釋了,就這麼曖昧的一笑,便轉手指着那孫策言道:“小子無禮,不欲與長輩同堂共飲,何不出而求得安心?!”
“我……”
“滾!本侯現在極想殺人,別惹得本侯親自動手。”說實在的,明溯現在的確比傅巽還想殺了二人。那孫策不過一莽夫而已,倒也罷了,可這周瑜卻是羽扇綸巾,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厲害人物,假以時日讓他成長起來,若是雙方對陣沙場,除了暗殺之外,明溯還真沒甚麼把握將這種天生的帥纔給拿了下來。
聽了這話,孫策那爭強好勝的心氣卻是又升了起來:“聽你的意思,似乎也是個侯爺,家父再不濟,總歸是朝廷御封的烏程侯……”
“滾——小小的烏程侯,也敢與本侯相提並論。再不在老子面子消失,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了!”明溯是說話越來越不客氣,而且那手指已經悄悄的摸向了刀鞘,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勢頭。
“山不轉水轉,來日策定會向這位侯爺討教一二!”畢竟這裡不是自家老爺子的地盤,孫策雖然自恃武勇,可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還是明白的。見明溯身上的氣勢陡長,孫策回頭對周瑜打了個“我明白了”的眼色,佯佯然放下了一句狠話之後,便拉着周瑜快步往外行去。
“等等,那二喬已是老子內定了的妻室,你二人若是再不知好歹,死纏爛打——這便是下場!”本來,明溯倒沒有對二喬起甚麼心思,可如今一遇上孫策、周瑜二人,也不知道是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還是先前那車廂之中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魅惑的眼神一直縈繞在心頭,就在二人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明溯卻是腳下一挑,頓時整張案板如同滾石落下山崗一般,****而出,將那門沿連同上面的一大片石牆撞得颯颯直落灰塵。
這下,強自按捺住心頭怒火的孫策再也忍受不住了。這種當衆赤裸裸打臉的情境,孫策也是頭一回遇上。一時間,孫策是怒向心頭生,惡向膽邊長,暴喝一聲,便將肩頭的落灰抖落了下去,轉身便待殺了回來。
“伯符!”還沒等孫策往前邁出,周瑜卻是惶惶然扯住了其衣襟,將其身子往旁邊一帶,諸人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海鮮酒樓那碩大無比的條石壘就的大門竟然整個都倒了下去,那先前被撞擊過的石樑更是齊刷刷的斷成了兩截。
這下子孫策算是徹底傻眼了。先前明溯挑案撞門的手法,孫策自認若是自己做起來,恐怕這聲勢還要盛上幾分。可是,畢竟木頭與石頭不能相提並論,若要讓自己以木擊石,還能達到如此聲勢,那就不是簡單的勤學苦練所能夠追上的了。
其實,此時不用周瑜提醒,孫策也知道眼前一再口出惡言的少年不是善善之輩,恐怕自己貿然殺了上去,自取其辱事小,要是惹起了其殺心的話,說不得今天二人就真的要命喪當場了。
驚懼的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孫策便垂頭喪氣的往後退了一步,那周瑜卻是壯起膽子,回身又是恭謹的一禮,請求道:“多謝侯爺不殺之恩,瑜日後定有厚報。”
“你是想在戰場之上找回這個場子哦?”聞言,明溯面上神色不動,口中卻是不陰不陽的反問了一句。
這周瑜實在夠狠,形勢雖然比人強,可他倉促之間卻是想了一招妙計,藉助明溯先前的話來套住他,不讓其有動手殺人的藉口。
素不知,周瑜所玩弄的這個小聰明卻是讓明溯心中的殺意更甚。這是一個多智近妖的人物,若是就這麼放了出去,恐怕日後還真是免不了一場生靈塗炭。
胸口微微起伏了幾下,明溯最終還是長長的吁了口氣:面前畢竟是這個時代最爲傑出的人物之一,若是就此一刀砍了,自然一了百了,可如此一來,見識不到時代偉人最爲輝煌的風範,又何嘗不是一件憾事!
“走吧!”暗自喟嘆一聲,明溯卻是揮了揮手,示意那吶吶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周瑜今天自己不會殺人了。
“瑜告辭。”就是在這種屈辱的場面之下,周瑜依然顯得那麼的彬彬有禮。
“來日逐鹿中原,沙場再見吧!”眼看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羣中,明溯無力的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