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劉宏也發燥,這段時間確實達官貴人都有些不像話了。
那個當場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也只能算是恰逢其會,自尋倒黴罷了,倒是號稱四世三公,其實到了本朝都已經連續出了五公,地位尊貴的袁府,昨晚竟然也不識時務地大開宴席。
劉宏本來還準備裝個傻的。畢竟砍誰的腦袋,也不能隨意地去砍那門生遍天下的老袁家。可那袁逢卻是實在不識趣得很,早朝的時候竟然公然進言道:“老臣家中不孝之子今日恰好三十,這三十而立,還望聖上能夠……”
那袁紹自從濮陽縣長任上卸任之後,不久,便因母親病故服喪,接着又補服過繼的父親左中郎將袁成的喪,前後共計六年,一直隱居在洛陽。本來袁逢的意思是想趁其三十整生日,向劉宏討個喜,看看能不能整個要害點的職位的。
不想劉宏才聽了一半,便不悅地打斷了袁逢的話:“愛卿家中有事,朕就不留了……既然愛卿那不孝的兒子過生日,愛卿這幾日就不要上朝了……”
眼看話音不對,袁逢唯唯諾諾,也不敢隨意接話,只是悄悄往後看了一眼,那袁隗見兄長討了個沒趣,便緊忙趨步上前,欲要幫襯幾句。
劉宏微微擡了一下眼,直截了當地吩咐道:“倒是朕忘事了,司空家中有喜,司徒兄弟情深,想必也要去參加的……既如此,朕便大方一回,赦令司徒一併休朝幾日……對了,新年臨近,朕也不欲出宮擾民,這太僕倒也閒着無事,便一併休了吧。”
說完,劉宏直接吩咐了一聲退朝,便起身往簾後行去,剩下袁家諸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今天到底劉宏發了甚麼羊癲瘋,竟然如此不給老袁家面子。
那太僕袁基做得好好的,不曾想因爲袁紹過個生日,竟然惹得聖上不喜,任是他再好的性子,此時也按捺不住了,便上前低聲言道:“想必是本初喜好男風,聖上不甚開心吧……”
話未說完,旁邊幾個湊得比較近的文臣已經聽了個分明。本來之前洛陽傳聞,大家還當個笑話,明眼之人瞭解因緣之後大多以爲這肯定是明溯故意作弄老袁家,不想此時袁基這麼一說,倒是將衆人心中的猜測給徹底推翻了一遍。
當下,還沒等老袁家出宮,所有的文武大臣已經知道了袁紹愛好男風的事情屬實,畢竟這是袁家的嫡長子袁基親口說出來的,而且當時那司空袁逢也是恨恨地咒罵了一聲:“這不成器的東西!”
這個時候,就算是那除了鼻子泛白,其餘長相卻是又黑又矮的曹操素來與袁紹交好,此時也不敢輕易的發表意見。
老袁家在朝中的聲勢實在是太旺了,旺盛得他們時常瞧其他人不起,現在終於難得的吃癟了一回,大家都樂於在旁邊看看笑話。
曹操再是桀驁不馴、我行我素,此時也不可能爲了好友,在衆多官吏面前自損名聲。
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曹操就算是不爲自己與諸人的關係着想,也得爲自己的名聲着想。換了其他的人貿然出面爲袁紹講話,可能大家也只會嗤笑幾聲,可他曹操不同。
曹操的父親曹嵩本就是常侍曹騰的養子,雖然曹騰當年位高權重,一路當到了太尉,可他下面沒有了的事實卻是人所周知。內宮宦官多喜對食,素愛男風,這曹操本就出身宦官世家,若是他膽敢出面爲袁紹說項,恐怕所有的矛頭立馬都會指向他。
即便是抓不到甚麼把柄,可冷嘲熱諷卻是少不了的。這些朝中大員的嘴舌都是十分厲害的,只要哪個隨意地戳一戳曹操的背景,那麼大傢伙鐵定會以爲曹操遺傳了他爺爺的光榮傳統,亦是喜歡男風,所以纔會與袁紹如此看對眼。
這個巨大的風險,曹操不敢去冒,他也冒不起,所以這時候,他也只能無奈地將頭低下,沉默不語地趨步出了宮門。
這些事情,明溯自然不清楚,畢竟他此時正在侯府養傷,何況除了一個名義上的封號之外,劉宏也沒有再給他任命甚麼實職位置,所以這上朝的事情也就輪不到他去參與。
明溯樂得逍遙,自行悄悄地遙控指揮遼東諸多事項的同時,劉宏回寢宮之後,卻是將那能砸的東西盡數砸了一個遍。
本來劉宏對老袁家也是甚爲看重,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將這麼多重要的位置都交給老袁家的人。可是,最近老袁家出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先是袁逢偷兄妾的事情被袁術當衆披露了出來,後來又是袁紹竟然養了個如花似玉的……大男人,更有甚者,就在自己憂國憂民的時候,這老袁家竟然忤逆意旨,公然在朝中宣佈要爲袁紹過生日,這簡直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老袁家再是厲害,畢竟所有的權勢都是朝廷給的,沒有朝廷的恩寵,就算他們能力大過天,當今聖上不用你們,就這麼閒置在那裡,又能怎麼樣呢。
這天下的人才多如牛毛,難不成除了老袁家,朕還真無人可用了?想到這裡,劉宏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人來。
不用猜測,這個人肯定就是剛剛爲他立下汗馬功勞,險些喪失了性命的明溯。
對於明溯,一開始劉宏是打拉結合,防範多於信任,畢竟這個小子太能折騰了,似乎老袁家所有的醜事都與他有一絲關係,除此之外,這小子竟然膽大包天地私自去佔領了諸多地盤,豢養了私軍。
若不是明溯一直對自己表現得畢恭畢敬,派出去打探的人也的確沒有發現他有其他甚麼不軌行爲,劉宏差點都準備將他直接砍了。
畢竟鬼谷子的傳人,這個名號放在任何一個帝王面前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對於明溯,張讓卻是有不同的見解的。張讓一直認爲,明溯雖然有些小性子,但是真正的人才就應該是這樣,若是與他人一般碌碌無爲,那又如何能夠顯現出鬼谷子傳人的身份特徵呢。
這些都是大才,凡是大才都是不甘寂寞的一類人。之前明溯之所以折騰,在張讓眼中,也不過就是因爲一身所學無所施展,只得自己去折騰着過把癮而已。
若是此人真正爲朝廷所用,必然會成爲劉宏手中的一把利刃。到了那個時候,還怕明溯不乖乖地爲大漢效力麼。
劉宏想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歷史上所有鬼谷子的傳人,儘管掀動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可卻是沒有哪個人去造反的。他們共同的特徵都是依附於一方勢力,最終成就自己的威名。
何況,到了明溯,劉宏還是有些不可名狀的放心。爲甚麼呢?主要還是他與自家妹子關係不清不楚,說白了,都是一家人,萬事好商議。
這一次,爲了自己的吩咐,明溯毫不遲疑地奔往了南郡,而且,最後也沒有讓自己失望,直接將三大賊首之一的張寶給活生生地弄了回來。
據說明溯的手下爲此死傷慘重。當然了,劉宏並不知道王朝、馬漢等四人是被明溯派去看管荀氏八龍了,他只知道出洛陽的時候,明溯帶了八人,回來的時候只有三人,其中一人還是從宛城抽調的騎卒。
若是說明溯除了那明面上的八人之外,其餘人手都沒有抽調,打死了劉宏他也不相信。換位思考的話,劉宏恨不能全天下的兵馬都過來爲自己保駕護航。
既然明溯最後身邊只剩下區區幾人,自己也被搞得不死不活,險些就喪命在玉泉山前,那麼劉宏想當然地認爲明溯私底下的人手定然也是死傷慘重,不然的話,自己最終也不會整得如此狼狽。
這是一個忠臣,爲了大漢江山,犧牲了自己許多私利。不像那些朝中的文武大臣,自己賞賜他們的時候一個個眉花眼笑,然而等到自己國庫緊張,想借上幾分銀子的時候,一個個立馬愁眉苦臉,恨不成換上一身破爛衣物再來見駕。
望着面前被摔得破破爛爛的一片,劉宏心中突然有些愧疚了起來。這些摔壞的東西最終都要補上的,想到明溯當初拿命去爲自己換來了國庫暫時的豐裕,劉宏頓時覺得自己猶如那敗家子一般。
明溯想要親自去復仇,無論是從理性還是感性的角度,劉宏都覺得應該讓他去,這是因才而用,必須的!
然而,現在橫亙在劉宏面前最大的問題卻還是明溯的身份。
仁義侯本身並不能說明甚麼問題,自古以來,將相封侯的也不在少數。然而,明溯卻是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即將擁有另外一個身份——帝婿。
在明溯的眼中,自己是即將成爲駙馬的人了,然而,從劉宏的立場去考慮,儘管明溯“嫁”的是自家妹子,可依然可以稱得上是帝婿。
至於明溯一向認爲的那個駙馬,此時尚不過是個掌副車之馬的都尉名稱,與帝婿八竿子還打不着邊。
公主的老公授予駙馬都尉是後世纔有的慣例,至於此時,律法卻是規定了帝婿不得統兵出征,所以成爲帝婿的人皆是看似尊崇卻毫無實權,往往在朝在野都不得不仰人鼻息。
很多人都以爲衛青娶了寡居的平陽公主,便以爲兩漢帝婿可以統兵,素不知衛青娶當年的老主子平陽公主的時候已經年近四十,只保留了一個長平侯爵位,當時不僅漠北之戰已經結束,就連他大名鼎鼎的外甥霍去病也已經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