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詹風將碗放在店裡長桌上,指着盛滿血水的一碗道:“這碗裡的羊血,是我從對面酒樓裡要來的。”
“羊血?”常滿更是糊塗道:“我讓你鑑別白玉,你弄這麼一碗羊血來做什麼?”
白詹風忙解釋道:“大人還有所不知。這血龍玉背後的粉紅痕跡乃是五百年前幽王用千人靈血浸泡而染,玉之一物甚是奇靈,而這血龍玉更是靈物,它自染了這千人靈血後,再碰見人血就會慢慢吸入玉中,變得越發鮮紅。而若非人血,則是點滴不如。此刻若要判斷這玉是否是‘血龍玉’只需要看看他是否能將人血吸入其中即可知。”常滿自也是聽馮長文說過這段人血養玉的前事,當下恍然點頭,道:“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去做。”
白詹風面露難色,道:“這羊血我是要來了,可這人血我還沒地方去取。”常滿聽着,轉頭望着馮長文,笑道:“想來馮公子也是很想知道你這家傳寶玉究竟是真是假吧?”馮長文見常滿眼神古怪帶笑,心裡不由嘆息,自知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不由硬着頭皮道:“那請白掌櫃用我的血來驗吧。”
白詹風自是高興,不用自己放血,忙拿了一柄小刀在馮長文手指上割破一個小口,放出小半碗鮮血,而後又給馮長文簡單包紮一下。一旁的常滿已經等不及了,此刻道:“先放入人血好了,我已經等不及了。”
白詹風本想先入羊血,此時也無得他法,只能聽常滿,將玉“丁冬”一聲沉入盛着人血的白碗之中,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白詹風將玉輕輕取出,常滿早已經等得不耐,湊上去看,白詹風用一方白絹將玉表面擦拭乾淨,方纔轉了過來,卻看玉後面的淺龍痕跡,但一看之下,龍痕依舊是淺淺若現若無的粉紅色,並沒有變的鮮紅。而此時常滿的臉色卻倏然而變,變的鐵青難看至極,轉了目光冷冷盯着馮長文,道:“馮公子,你還有什麼想解釋的嗎?你竟敢拿一塊假玉來訛騙我。好大的膽子!”
馮長文聽着常滿一聲怒喝,已經身體不由使喚的跌坐在地上,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忙道:“大人,常大人,也許白掌櫃說的纔是假的,根本就沒什麼人血可以滲透其中,全都是他胡謅的!”
“你還想抵賴?我又不認得你,爲什麼要害你?”白詹風無辜道。馮長文目光轉來轉去,嘴巴張了有合,半晌才道:“也許……你也喜歡這‘龍血玉‘,想佔爲己有!”常滿聽着,面色凝重望着白詹風,白詹風似是有點苦笑不得,道:“大人,您可別聽他一派胡言。他是陰謀被揭穿了,無所遁形了,胡亂的冤枉人!且不說它是真是假,就說它如何能落在我的手裡呢?”
馮長文這下無話了。常滿冷笑道:“馮長文,你無話說了吧。”
白詹風道:“如果你還想狡辯,我還有其他的證據。”白詹風說着,又將白玉送入了盛有羊血的白碗裡,又過去小半個時辰,白詹風取出白玉,擦拭乾淨,轉過玉身,卻見玉後龍的痕跡越發的明顯了!白詹風搖頭道:“你自是也想用人血以效仿幽王,但你卻無處可得那麼多人血,所以你便用普通的獸血以代替人血來浸透白玉,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馮長文面上落下大片汗水,突又道:“就算我能用獸血代替人血來養玉,但這古玉龍痕,如此惟妙惟肖,我又怎麼能模仿的來?”
常滿冷哼一聲,還未說話。八寶齋外突然傳來一聲笑語,一人長身而入,龍眉鳳目,正是謀水城新任捕頭,燕亮!燕亮笑道:“你自是沒那能耐,但有人卻可以幫你!”
“誰?”馮長文望着燕亮,眼中驚慌之色更重,問道。
燕亮來到常滿身旁,拍拍手,道:“帶他進來!”話落時刻,八寶齋裡再涌進三人,左右兩人乃是捕快王龍和宋回,中間被牢牢押住的一人,眼小鼻大,正是楊空。
馮長文只見楊空一眼,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癱在地上。燕亮冷冷道:“你自以爲聰明,做事不留痕跡,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天網恢恢,疏而不露吧!”燕亮目光望向楊空,道:“楊空,將你所知曉的再說一遍,給馮公子聽仔細了?”
楊空緩緩點頭,開口道:“回燕捕頭和常大人,小的楊空的確不是什麼原門的商人,此次來謀水城也不是爲買古玉而來,而是爲了修玉而來。”燕亮道:“再把話講的清楚些。”
楊空應着,繼續道:“小的在原門其實只是個修玉匠人,靠爲古董行還有富貴家族修玉雕金爲生,年前時在原門碰過會仙樓掌櫃鄧剛一面,他請我吃了飯,並問了許多關於古玉修飾方面的問題,我當時也沒在意,只當他圖個新奇。可最近,他竟又去了原門而且花錢把我找我,讓我幫他仿造一塊古玉,就是各位所見的,‘血龍玉’。不僅如此,鄧剛還給我看了他花大錢淘來的千年白玉,我見那白玉成色的確與傳聞中的‘血龍玉’有個幾分相似,又爲了錢,我就答應了。然後,花了整整三月,我雕出一條淺龍痕跡在玉的背面,而鄧剛和馮長文在玉修好後,便將它置於獸血中浸泡,我是親眼所見。而後,其粉紅痕跡絲絲就滲入到了龍的痕跡了,成了現在燕捕頭和常大人所見的‘血龍玉’了。這所有一切,我都是聽鄧剛還有馮長文的指使,那鄧剛又是心狠手辣,我也是沒有辦法。其後我知道鄧剛殺害了買玉的原門商人,害怕他也殺了我滅口,所以才喬裝想要逃走,自己修玉的修刀因怕被發現,所以藏於糖人之中,卻不曾想被衙門中的一位捕快搜羅了去,這纔將我身份暴露了出來。小的所知道的都已經說了,這一次是真的全無半句假話。”
燕亮目光望回馮長文,冷冷道:“哼!其實今個一早,我就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常大人,而後我們又設了個局,讓你連同你的假玉再也無所遁形,你還真以爲所有的人都可以被你們騙了不成,現在還不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馮長文無可狡辯,道:“大人,燕捕頭,我說,我說……這玉的確是假的!是鄧剛爲了訛錢才仿造的!”常滿聽着馮長文終於承認,不由搖頭嘆息:“可惜了,太可惜了!我還以爲真碰上了絕世的寶貝。”
馮長文眼睛盯着身前,慢慢道:“我因爲欠了鄧剛的賭資,沒有辦法被其控制,擡上桌面!其實,那個單傑已經被我們的假玉所騙,本正要回原門家中去取錢了。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單傑卻不知道着了什麼魔,像是瘋子似的和鄧剛大吵了一架,說這玉是假的,並威脅鄧剛要去報官。他們兩人吵完架後,單傑就怒氣衝衝的走了,鄧剛則是面無表情的跟着他後面也出了門,後來,就是鄧剛把單傑殺了!但這我是第二天早晨,燕捕頭將單傑人頭送來時,才知道的。”
燕亮聽完馮長文回答,沉吟片刻道:“既然這些都是你受迫所爲,爲什麼在我揭發鄧剛的時候,你不站出來揭穿他?”馮長文面露尷尬,道:“我不想惹麻煩。而且鄧剛那時已經默認了,我覺得也沒必要說了。”
“如此說來,單傑的死的確與你無關了。”燕亮目光突然似箭,直刺在馮長文面上,喝問道:“那麼鄧剛的死,可與你有關?”
燕亮一句話喝出,不僅是馮長文嚇了一跳,在場的其他幾個人也是吃了一驚,王龍望着燕亮,不由喃喃自語道:“鄧剛不是自己撞下樓梯摔死的嗎?”
燕亮則淡淡而笑道:“馮長文,鄧剛真的是自己立足不定摔下樓梯的嗎?”馮長文面色慘白,點點頭,道:“理應是的,在場所有人,包括燕捕頭還有常大人,都是親眼見到他自己撞下樓去的。”
燕亮搖頭道:“我倒好奇了,以鄧剛殺單傑的手法來看,其應該是有幾年武功底子的。可爲什麼會如此不濟呢,竟把自己給活活摔死了,好象有些說不通吧。”燕亮道完,其他人也
都覺得不妥了,只是大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常滿也是點頭道:“燕捕頭說的有理,我也覺得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摔死,是有些懷疑。”
馮長文緊抿着嘴,此時此刻他並不想再說。燕亮笑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知道事情的原由。想來是鄧剛知道東窗事發,事情再無法隱瞞下去了,就想把你拉出來替他頂罪,而你當然不想替鄧剛去死,於是你就先下手爲強了。馮長文,我說的可對?”
馮長文還是不語,但面色已經難看至極。燕亮目光一掃,對着店外突然喊道:“來。”話落,一個捕快壓着一個小二打扮的人進來了,王龍見這小二面熟,正是會仙樓的店小二。燕亮問店小二道:“你說吧,是否是馮長文囑託過你要將最左邊的酒杯擺在鄧剛面前?”店小二忙着點頭,道:“是,大人。馮公子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把最左邊的杯子擺在掌櫃的面前,因爲他是掌櫃的朋友,我也沒多想,所以就做了。”
店小二剛道完,身旁的捕快又將一個藍色小瓶擺在店裡長桌上,道:“按照燕捕頭指示,我在馮長文家裡搜出了這瓶‘軟香散’,這東西一旦被人喝了,就會全身無力,走路打軟。鄧剛喝酒的杯子也已經拿了來,裡面正有這種‘軟香散’。”
燕亮不說話了,而馮長文終於長長嘆息一聲,淚水竟是落下,慢慢點頭道:“不錯,他是我殺的,我不能把自己一生都毀在他手裡,他既然想我死,我就先弄死他。”
事情終於是水落石出了,馮長文被押回了大牢,楊空則看其並非有意隱瞞而是擔心被其滅口的面上從輕發落,免了其牢獄之刑,但是罰走了他得來的所有錢財。而假的‘龍血玉’雖然是仿造品,但也是千年白玉,常滿當仁不讓的收歸朝廷,即便如此,常滿還是一臉的不滿足,臨走出“八寶齋”時,還從屏風後的鐵櫃上抽下一根翠綠的玉笛,笛孔處還有點點紅色的淚水痕跡,白詹風看去很是心疼,苦笑道:“大人,這,這可……使不得……”
“呵呵,老白,你我怎麼如此的見外啊!這就是你在外面跟他人說的,前朝詩人董才山送給自己妻夫人的‘心笛‘吧,這淚痕還真是他夫人所流的血淚嗎?”常滿似是對這笛子很好奇,白詹風只得道:“不錯,正是董才山和其夫人愛情見證的笛子。”
常滿滿意點頭,又瞥見白詹風一臉苦相,心中稍有不忍,笑道:“好了,好了,看你這小氣樣。明個來我府裡取銀子,五百兩,我要它了。不虧待你吧!”常滿說着,將笛孔抵在自己嘴上,想要吹出聲來,卻無論如何用力都出不了聲,禁不住一陣索味。
白詹風在一旁依舊苦笑,道:“不虧待,不虧待。”白詹風如此說着,心中卻是暗自搖頭:這根笛子少說也要八百兩才能買得着。
所有人陸續離開了八寶齋,外面謀水城正飄着解冬來的第一場春雨,所有一切都被霏霏煙雨所籠罩,漸漸變的模糊起來。
驚變之夜
入夜。謀水衙門一片喧騰,常滿爲了慶祝謀水城十年來最大命案,也是唯一命案順利完結,擺下了幾桌酒席,犒勞衆捕快。大夥都是高興,燕亮圍攏着衆捕快,也是一杯一杯喝的高興,惟獨常滿面色不悅,畢竟這所有酒席的錢都是他出的,這讓佔便宜成習慣的常大人,可真是割了一次肉!
燕亮酒過三回,幾乎所有人都給燕捕頭敬過了酒,即便是前些時候因爲斷了舌頭而無話而說的張彪也來了興致,拉着燕亮喝了兩大碗。燕亮喝的痛快,望望面前張彪,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同席的捕快王龍道:“王龍,你去給馮長文也加道菜,再給壺酒,畢竟他的命也挺苦的,而且,恐怕以後都難再有機會喝酒吃肉了。”
王龍應着,堆笑道:“燕捕頭真是好人,那馮長文一定感激您。”
一場酒席歡歡鬧鬧了兩個多時辰,方纔人醉席盡的慢慢散去,捕快門都晃悠着回去睡了。一時間,本是喧囂的衙門裡又安靜下來,王龍和另一個捕快宋回望着漸漸離去的人,對視一眼,道:“都走了,看來今晚上也就你我兩人巡夜了。”
宋回不似王龍不愛喝酒,他自是喝了不少,晃着腦袋,外面雨後的冷風一吹,倒也清醒了幾分,打着酒嗝道:“兩個人已經足夠了。”
王龍和宋回並肩走在偌大衙門裡,走過盞茶,已經巡視個大概,而宋回一路上盡是打着酒嗝,再不就打着哈欠,看似十分疲憊了,王龍關心道:“宋大哥,要不你先回去吧,還就剩下一點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宋回則搖搖腦袋,道:“這怎麼行,大家都休息,就你一個人辛苦,我看着也不忍心。快走吧,也就後面的殮屍房了,巡過後,我們一同回去。”
王龍笑而無語。兩人剛走近殮屍房,突然一個黑影從大黑屋旁一閃而過,宋回雖然酒醉,但一雙眼睛在夜裡卻還比王龍厲害,喝一聲:“誰,出來!”
黑影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跡,一個縱身向黑屋子後面奔去,宋回和王龍怎敢怠慢,刀提一半,貼在腰畔,直追着去了。宋回和王龍追不多時,發覺前面黑影直似鬼魅,在黑屋四周一遍又一遍的繞着跑,漸漸離的兩人越來越遠,終於再不見了蹤跡,只剩下氣喘呼呼的兩人,還有屁股後面黑壓壓的殮屍黑屋。王龍沒了目標,停了下來,擦着額頭汗水,搖頭道:“真是見鬼了!這人究竟是人是鬼,怎麼忽然就沒了呢?”宋回也是累個不行,體內的酒氣也隨着方纔狂奔揮散個八九分,腦子漸漸清晰起來,納悶道:“這人是誰,似不是衙門的人。”
兩人還沒緩過勁來,卻就在此刻,從兩人屁股後面慢慢傳來一聲聲刺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吱呀呀!”“吱呀呀!”王龍和宋回先是互相對望一眼,發現對方面上都掛上了恐懼的神情,兩人屏息,慢慢轉了頭去,黑沉沉似是一張魔鬼巨口的殮屍房竟是慢慢的從裡面被推開了。
王龍和宋回遲疑許久,將刀完全提出,緊緊握於手中,並肩靠近殮屍的黑色大屋門前,大黑屋前的門同樣是黑暗冰冷,此刻正被慢慢推開,王龍和宋回目光緊緊盯住黑屋裡面,但除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未知外,再見不到什麼。王龍覺得自己心都要跳的爆炸了,越靠近黑屋,自己越是不能呼吸,整個身體也都開始僵硬起來,心裡乞求着千萬不要見到那些可怕的東西。而身旁宋回也是好不到哪裡,臉上汗落似雨。
本是很近的距離,兩人卻走了好長時間。終於,兩人還是停在了黑屋面前,王龍詢問的目光望向宋回,畢竟宋回年紀更大,應是他拿主意。宋回微微點頭,小聲道:“我來開門,小心!”
王龍也是輕輕點頭回應,目光自此牢牢鎖在一扇黑門之上。宋回吞下口吐沫,張大了嘴,將手送去黑門之上,可就在要觸碰上黑門的一剎那,黑門“啪!”的一聲,被一股大力從裡面完全的撞開,宋回和王龍忙着向後跳退一步,還未來得及再有行動,黑屋中已經有一個直挺挺的東西蹦了出來, 直撲在了宋回的臉上,宋回只感覺一股腥臭無比的氣息逼在自己鼻間,張大眼看時,一張扭曲變形,令人作嘔的臉已經貼了上來,宋回慘呼一聲,甩刀劈去,一股冰冷粘稠的黑血瞬間濺在自己身上!接着,“骨碌碌”一個東西滾向遠處黑暗角落。
宋回一刀劈下,沒敢再看,倒是身旁王龍面色死白,嘴脣打着顫,喃喃道:“是……是鄧……剛……”
宋回將依在自己胸前的身體猛的推離,“咚!”的一聲,落在黑屋前面,宋回目光仔細去望,見身體上的衣服的確是鄧剛生前所穿的一套,只是現在鄧剛的腦袋被自己方纔情急之下的一刀給砍掉了,此刻只落個光突突的脖頸,上面還在緩緩涌出無比腥臭難聞的黑
血。
宋回望着這無頭屍首,半晌才反應過來,與王龍目光相交,不可思議的道出兩個字:“詐屍!”
燕亮還在一片溫暖夢境中暢遊時,突然被一陣劇烈的晃動給拉了回來,睜開眼睛,見是兩個驚慌失措,面色慘白的捕快,王龍和宋回。見兩人如此神色,燕亮也覺得是出了什麼問題,忙問道:“怎麼了?”
王龍和宋回互望一眼,似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道:“燕捕頭,鄧剛,他……詐屍了!”
燕亮聽完王龍和宋回所說,心中也是不敢相信,立即着兩人又叫醒其他幾個捕快一同來到衙門後面的殮屍黑屋前,衆人來時,屋前的確橫躺着一具無頭屍體,穿着也正是鄧剛打扮,燕亮蹙眉道:“他的腦袋呢?”
宋回往黑屋子後面一指,道:“好象滾到後面去了。”燕亮目光熠熠,下令道:“去找,一定把他腦袋找回來。”
“是。”衆捕快應着,可將黑屋前後仔細搜查了好幾遍,卻根本沒有什麼人頭的痕跡,宋回可是納悶了,不住搖頭道:“不可能啊,明明是滾到那邊去了。難道,難道是……飛走了?”
“胡說八道!”燕亮實在聽不下去了,喝止道。宋回被喝,也不敢多口,只是一張臉顯得更是慘白無血色了,燕亮似乎還不肯放棄,又吩咐捕快再要找一遍,卻突然從衙門另一邊,傳來更大的一陣喧鬧。
燕亮轉了頭,見遠遠有幾個捕快衣衫不整的跑了過來,面色更是慌張,來到燕亮面前,似是看到救星一樣,大叫道:“燕捕頭,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劫獄!”
“什麼!”燕亮大呼一聲,再不敢多耽擱,也沒時間再去找鄧剛的腦袋了,引着所有捕快來到衙門大牢,由於今夜酒宴,所以守牢的衙役也被叫走了一半,這才讓賊子趁虛而入。
燕亮望着牢裡幾個被打昏的衙役,回頭問道:“誰被劫走了?”
“回燕捕頭,就是剛剛押進來的犯人,馮長文!”
“啊?是他!”燕亮心中一緊,越發覺得此事可疑了,先是鄧剛詐屍,後是馮長文被人劫獄救走,這一切豈非太過離奇?燕亮來到關押馮長文的牢房前面,牢門已經大開,而裡面放着一張小桌,上面有幾個酒菜,還有一壺酒。
燕亮眼光狠狠的盯在酒菜之上,微微搖頭道:“無論是誰,我一定要把他揪了出來。”
謀中之謀
天色微明,多事一晚終於過去。就在謀水衙門一片混亂之時,謀水城外兩個身影正似矯兔一樣上下騰挪而來,仔細看時,卻只是其中一人摯着另一人的肩膀在狂奔。兩人趕到謀水城外不遠的一片樹林,停住下來。兩人中有人正是滿臉疲憊的馮長文,而另一人則面戴黑紗,身桌黑衣,黑衣下掩着一個小巧包袱,看不出相貌。
馮長文望望四周,喘息道:“多謝,多謝。”
黑衣人冷冷笑道:“若非你辦事還得力,口風也還守得牢!我才懶的救你!”馮長文忙點頭道:“是,是,我怎麼敢不聽您的話,您說的,我馮某人當然赴湯蹈火,也再所不辭!”
黑衣人語氣緩和一些,從包袱裡取出幾封銀子道:“我已在湖島邊爲你置辦了宅子,你拿着這錢立即去吧,記住,永遠別再回來了。”
馮長文望着銀子,高興道:“一定,一定。”說着,馮長文伸手去接銀子,就在同時,黑衣人袖中閃出一把白光利刃,直刺向馮長文胸口,只聽得“叮!”的一聲脆響,馮長文已經抱胸退後,目光望着黑衣人,恐懼道:“你……你還是要殺我?”
黑衣人似一擊沒殺了馮長文也有些吃驚,但還是冷冷逼近馮長文道:“哼!死人總比活人要守得住秘密。”馮長文見黑衣人一步步而來,突然道:“你就不怕我出賣了你?”
“哈哈,哈哈!”黑衣人如同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雙手一攤,笑道:“你要出賣我?就在這荒山野嶺,你想出賣給誰,你又能出賣給誰?”
“我!”黑衣人笑聲未息,一個聲音硬生生將他笑聲截斷,黑衣人面色大變,望着樹林外慢慢踱步而入的兩個人,不敢相信得問:“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黑衣人對面而來的兩人正是燕亮和捕快王龍,燕亮笑笑道:“因爲有人出賣了你。”
黑衣人目光冷冷似刀一樣剮在馮長文臉上,馮長文不由退到燕亮身後道:“燕捕頭,您寫在紙條上的話說的真對,他真要殺我。您快點救救我,我什麼都說,什麼都告訴你了。”
“他寫的什麼話?”黑衣人語氣冰冷問道。
“鳥盡弓藏,兔死狗亡。”燕亮一字字道的清楚,這些話燕亮正是寫在一張紙條上,然後混在酒菜中給馮長文送去,也正因爲燕亮的這兩句話,馮長文才暗生了個心眼,將一塊結實石片貼在胸前,方纔躲過了黑衣人的致命一刺。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又是如何找來這裡的?”
燕亮笑笑還未說話。馮長文已經從自己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荷包,裡面裝着綠色的螢粉,這自也是連同酒菜一同給馮長文送去的。燕亮微笑的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也是凝望着燕亮,突然仰身大笑起來,燕亮則始終微笑,靜等黑衣人笑完,才道:“你已算聰明。”
黑衣人冷笑道:“可你比我還要聰明。”燕亮又是笑而不語,黑衣人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我莫非露出許多馬腳?”
“你的心思縝密,所謀幾乎毫無破綻。但人無完人,百密也總有一疏。你設計雖然是天衣無縫,但始終還是忽略了兩處地方。”燕亮淡淡道。黑衣人禁不住問道:“哪兩處?”
燕亮先是不語,從懷裡取出一個金色事物,微小玲瓏,卻正是揭發鄧剛時作爲重要證物的金鈕釦!黑衣人目光灼灼,盯在金扣上,問道:“如何說?”
燕亮微笑道:“你可知道,我拿了這個物件去問了十個人,問他們這是什麼?而他們的答案只有一個,這是鈕釦,金鈕釦。”
黑衣人靜靜聽着,眉頭漸漸鎖起,目光中帶上了犀利的鋒芒。
燕亮繼續道:“所有人都只知道它是個金鈕釦!卻只有你不僅知道它是個金扣,而且還第一時間說得出它是袖釦。那個時候,我就不禁要懷疑,你是否已經見過這個金扣,甚至就是你將它送進了單傑的手裡,以此來引出鄧剛。”
黑衣人道:“你說的不錯,這是我的疏忽。另外一處呢?”
燕亮依舊微笑道:“你可知道,今夜裡不僅發生了劫獄大案,還發生了另外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燕亮目光明亮,頓下道:“就是已經變成死人的鄧剛竟然詐屍而活了!”
黑衣人聽着,身體突然一陣輕微顫抖,應道:“哦,詐屍?”
“不錯,詐屍!”燕亮話鋒一轉,冷冷道:“但死人絕對不可能死後重生的,更絕對不可能有詐屍如此荒謬不堪的事情……除非是有人要他活過來。”
“哦,爲什麼要讓一個死人活過來呢?”黑衣人冷冷問道。
“爲了它。”燕亮說着,從懷裡又取出一根寸許長度的銀針,在微明的日光裡輕輕晃動,黑衣人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甚至傳出了嘆息聲,道:“燕亮,你果真厲害。”
燕亮笑道:“我不是厲害,只是想的比較多。我一直想不通,一個習武多年的人,如何會被一盞‘軟香散’要去了性命。即便他是無法用力,而因此摔落樓梯。可在摔落樓梯的過程中,他應有足夠的時間護住自己的腦袋,這是習武之人最基本的東西,而他卻是將腦袋撞破了個大洞,而發生這個結果的唯一原因就是,鄧剛在摔落樓梯之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