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日瘦刀1

石清風悄悄的跪在師叔面前,衆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聽見一陣輕微而詭異的噝噝聲自洞口傳來,衆人驚駭的望向聲音來處。但那裡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聲音越來越響,漸漸由輕微的嗞嗞聲,變成沙沙聲,似乎無數的流沙掩埋過來。施子商覺察不妙,大喝一聲:“是噬血黑煞,你們快逃。”一聲斷喝之後,隨即便是一聲慘叫,這時衆人依稀看清,似乎有無數小蟲在黑暗中涌動,如潮水一般蜂擁而來,裘清當即陷入蟲圍之中。

李洛驚駭之下,仍沒有忘了同門之誼,撲過去救他,卻猛地摔倒,張大成急忙將只火把丟了過去,微弱的火光下,李洛身體一陣抽搐,無數黑色的小蟲叮咬着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更有甚者,自他的嘴巴、鼻孔、耳孔鑽入,觸目驚心。淒厲的慘叫聲陣陣傳出,在山洞中迅速的漫延迴響,像一根根巨刺,刺穿了三個人心防。

其餘毒蟲扭動小巧的身軀,迅猛的繼續掩撲過來,張大成身受重傷,但當面臨死亡的恐懼,仍不覺拼盡全力向前爬去。每一下挪動,都要牽動傷口,血也一口跟着一口的狂噴,噬血黑煞蜿蜒行至,蠕動的須足,帶來一陣癢癢的感覺,那蟲子卻不急着咬他,直向上爬,奔着張大成左耳爬近。張大成狠抓幾下,都因傷後出手無力而落空。好不容易將那隻蟲子揪住,狠狠的掐死。但隨之來的卻是更多的黑煞蟲,先是腿上一痛,像是蚊蟲叮了一下的感覺,緊接着又有兩隻黑煞蟲爬到他臉上,他回手一掌,擊死一隻,但另一隻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進了他的鼻孔。呼吸登時不暢,冷不防一拳迎面擊來,鼻孔中鮮血涌出,同時向黑煞的殘體衝出鼻孔。

張大成尚沒想明白其中關節,已經給石清風抱了起來,兩個起落,遠遠的躍離開噬血黑煞。施子商沉穩的聲音道:“向裡邊走。”

石清風一手扶住師叔,一手抱住佟大勇,三人向未知的洞內深處行去。噬血黑煞失去了攻擊目標,又快速的向前追來。三人走了約有二十餘丈,山洞已到了盡頭,眼見四處並無道路,不由得苦笑一聲,成羣結隊的噬血黑煞,像一隊佈列整齊的死亡大軍,無情的逼壓過來。

石清風無法忍受十多年後今天的相聚,卻換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他從張大成的背上摘上碎玉刀,衝上去,以凌厲無比的刀氣,抵住了死亡大軍。刀招一招接着一招,多年修成的真氣給他發揮的淋漓盡致。噬血黑煞,像被秋風掃中的落葉般倒卷而回。石清風踏上兩步,刀招再展,一剎時,施子商的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叫道:“風兒,你衝出去,不要管我們了。”石清風驀地一怔,隨即明白以自己的內力,完全可以支撐到衝出去,刀光飄灑,又將黑煞蟲斬殺數百條,衝出一大段路程,急忙回身抱起大成,扶住師叔,但只耽擱這一會兒的時間,黑煞蟲又密集的逼攏過來,數以萬計的黑煞蟲似乎永遠斬不盡,殺不絕,郝天掌無法帶着兩人突圍,只能先將兩人放下,再從新開闢道路。但使出這樣凌厲的刀法,於他虧損內力極驟。一個人再強,又能支撐多久,佟大勇是他最好的朋友,當然瞭解他的性格。他即不想逃生,那說什麼也是沒用的,愚笨的大腦袋,猛地向巖壁撞去——只有死了,或許石清風纔有一線生機。同時大喝一聲:“郝師哥你走吧!俺張大成信你了。”砰的一聲震響。石清風急忙回過頭去,心中頓起一陣疼痛,大成的一顆頭顱已經不見,脖腔緊緊挨靠着巖壁。石清風只覺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暈眩過去。

忽聽得一個極熟的聲音,道:“媽的,這裡有門。”粗獷的聲音中掩飾不住那份狂喜,大成從巖壁裡抽出頭顱,讓石清風又驚又喜,巖壁上露出一個洞來,隱有微光透出。張大成滿頭是血的腦袋仍然掩飾不住兩目中的驚喜之色。石清風一個倒躍衝回來,碎玉刀夾雜着一股強勁的掌力推出,幾聲震響,巖壁立時破出一個大洞,足可容納兩人同時通過。處此危極時刻,石清風想也不想就將張大成推了過去,同時扶起師叔。

洞內是一間龐大的石室,闊約五六丈,呈橢圓形,東西向最寬,整齊有序的地板顯然經過人工修理,但地上橫七豎八的骷髏白骨卻將這裡裝飾得異常陰森,巖壁四周更是有棱有角,每面牆壁上均鑲嵌着不同的壁畫,上面以蝙蝠的數量最多。殺手盟以蝙蝠爲尊,施子商重重的哼了一聲,將一具白骨踢開,嘩啦聲響,白骨碎裂,竟從其中鑽出無數噬血黑煞小蟲來。三人大驚,隨着黑煞蟲的沙沙聲響,每具枯骨中皆有小蟲鑽出,同時間身後小蟲亦如流水一般自三人鑽入的洞孔中涌進。

東面正中,有一個丈許高的平臺,三人急忙搶到近前,飛身躍上,暫時躲避開了黑煞蟲的攻擊。三人立於臺上,赫然發現上面雕刻着三個大字,紅漆灌底,漆跡斑斑,如用鮮血漆成,甚是駭人。

施子商道:“果不期然,這裡當真便是殺手盟總壇的所在,只是想不到人過境遷,曾經叱詫一時,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盟,竟然頹敗如斯。”言下隱隱露出英雄垂暮之意。石清風聽到這話,沒來由的一怔。

殺手盟三字之下寫道:盟中兄弟皆列名於此,割指以血塗壁,共示同心,若有毀盟規者,於盟不利者,定傾全盟之力以除之,其下則是一篇小字,或三字,或四字一斷,乍看便即認出乃是一個人名錶單,盟主軒轅長春,左護法霍雨秋,右護法鍾震,依次往下,職務和姓名均寫得清清楚楚。到第八個人名,三人均是一怔,上面居然出現施子安三字。

三個人一起怔住,施子商難以置信的道:“大哥居然也是昔日的殺手,這……這怎麼可能。”續往下看則是老大一片空白,削痕依在,顯然是給人以利刃毀去。看空間似乎有兩個人名。

張大成怒吼一聲道:“這些王八蛋肯定是爲了污諂師父,故意刻上去的,拿起大刀便要劈去。

施子商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當年也曾聽大哥說過,是他親手在殺手盟竊走了‘蟲蜂密譜’,那本書現在就在南長川的手上,要不然我們今天又怎麼會連續受到蟲蜂的攻擊?”

張大成忽地面露喜色,道:“我明白了,一定是這兩個毀去人名的人還活着,是他們蓄意報復,才污諂了 石師哥,師叔你說對不對?”

施子商木然地點點頭,道:“也許吧,不過這其中一人就是南長川,他當年練成絕技,棄暗投明之後,也只有他纔有一舉全殲殺手盟的機會。”

石,張二人又是一驚,石清風道:“那麼另外一人又是誰?”施子商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當年你師父在彌兒成婚之後,終因受傷過重而去事。現在能知道這個人是誰的,只怕只有南長川一個人了。”

一陣悠揚的琴聲嫋嫋響起,頗出三人意外,回頭望去,只見最前面有一段石階,折轉向上,像是一段樓梯。軋軋聲傳來,頂端現出一個洞口,隱有微光射出。忽聽琴聲一頓,上面傳下話來:“三位果然不負我望,本尊在此恭候多時了。”聲音帶着一肅殺之氣,郝然是南長川的聲音。黑煞蟲貼牆而上,悄悄爬上高臺,石清風手中刀光舞動,忙將毒蟲拍死,但毒蟲數量實在太多,難免手忙腳亂,猛地怒喝一聲,道:“我石清風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死了那麼多人,你還嫌不夠嗎?”

小屋中琴聲陣陣,漸轉鏗鏘有力,沒人回答他,只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張大成輕聲道:“師哥,你看到那邊牆壁上的燈座沒有?你只要躍到那個燈座上,再要去那小屋,估計不難。”

石清風搖搖頭,道:“這個太遠了,恐怕夠不到。”

張大成道:“我有辦法

。”猛地向前一衝,拼盡全力的一躍,只向那個燈臺衝去,石清風自信以自己的輕功,尚且還躍不過去,以他現在重傷之下如何能過,忍不住驚呼一聲。果不期然,張大成躍到一半,身子便即下落,卻聽他大聲叫道:“踏着我過去。”

石清風全身心的一顫:“原來他是叫我踏着他的身體過去。”愣神的當兒,黑煞蟲已經迅速的爬到張大成身上噬咬。張大成咬牙道:“快啊,再慢就來不及了。”石清風深知毒蟲的利害,心知要救他已經不及,自己若是不過,那只有累得張大成枉死,還會搭上師叔一條性命。當下忍淚抱起施子商,縱起躍去,伸足在張大成的身上一踏,身子飄起,穩穩的落在一個小小的燈座上,伸出足尖在上面一點,身子再次躍起,只幾個起落,人已到了對面。張大成本就龐大的身影越發高大,在石清風的眼裡,這個小師弟幾乎讓他不敢仰視。隨着他的倒下,石清風兩滴清徹的淚也同時滴落,下意識地握了握手中的刀。

走進洞口,上面赫然又是一間石室,隨着他的進入。身後的聲響又起,一塊厚約尺許的石板,牢牢將洞口封住。緊接着響聲再次響起,石壁上又涌現一道石門。

同時間錚的一聲,琴聲嘎然而止。

一個蒼老的身影背對着門口,冷冷的道:“你終於來了。”

石清風放下施子商,亮了亮刀,快步的走了進去。

真相終白

石清風斜斜的舉刀,綠瑩瑩的刀身泛起一道碧光,南長川心頭一懍,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凌人的殺氣撲面而來,愴然笑道:“好,好刀法。你殺了我的愛子,再來殺我這個殘廢,好,果然是一個難得的英雄。”心知雙腿已殘,要對付他,必然先挫敗他的銳氣。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殺氣爲之一頓,石清風微感詫異,愕然道:“我什麼時候殺你的愛子,你……你殘……殘了?”南長川對他的反應,頗覺意外,心道:“我殺了他兒子,怎麼還能無動於衷。”當下滾動座下輪椅,絲毫未露恐懼的迎上:“我一直敬佩你是位英雄好漢,我與你師妹成親,原是要激你出來,可誰知你狼心狗肺,居然一直不肯露面,你師妹一怒之下,假戲真做。可是,你要報復,你儘管找我好了,老夫雖然殘了,可還是有條命在,一個四歲的孩子做錯了什麼,你居然……居然……可憐的新兒……慘死也就罷了,居然連個全屍都不給留,石清風你……你當真夠狠。”石清風的臉色一變再變,他知道二師叔居然帶那麼多的同門擒拿自己,從他們恨態度中早已猜想到事情的不尋常,可是他沒想到,事情會慘到這個地步,他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顫抖的聲音問道:“我愛小師妹不假,可你憑什麼斷定,你孩子是我殺的?”

南長川沒有想到,事情到了現在,他居然還能忍耐得住,又滾動車輪,再次拉短距離,兩人幾乎成了面對面。南長川伸手入懷,自懷中取出一個玉佩來,說道:“這是你師妹當年送給你的定情物,你不會不認得吧?”

石清風見到玉佩,兩眼登時直了,接過玉佩,仔細端詳,玉佩有一個裂口在環形龍紋的正中,這枚玉佩,石清風在四年前丟失,沒想到事隔這麼久,居然在這個環節重現,石清風瞬時間轉過無數念頭,忽道:“南長川我問你,當年殺手盟中除了你的名字被削除之外,另一個人是誰?肯定是他殺了你的孩子,嫁禍給我。”

南長川怔了一下,暗自好笑:“石清風任你再聰明,又如何想到是老夫親自下的手,另一個人,嘿嘿殺了你就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了。”霍地兩手一按,身軀縱起,雙手齊出,右手二指直取雙目,左手擊取石清風前胸。他謀劃了這麼久,仇人就在眼前,下手焉能留情?

石清風隱居十多年,山中沒有練習對手,他練的完全是對風的攻擊,只要有一點點的風絲,都能引起他凌絕的殺氣。如果南長川不是偷襲,而是光明正大的正面出去,石清風或許根本就不會還手,因爲,那人陷害的是他,明顯是對他有着莫大的仇恨,而死去的南新也不過是幕後黑手對付自己的一枚棋子,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心中愧疚之情,由此而生。

石清風一經觸動殺氣,手上的刀完全不由自主的反擊出去,南長川全身籠罩在一片刀光之中,逼得南長川不得不出全力自保,妙招紛呈,兩人以全力相拼,南長川終因腿上的殘疾,而漸漸不敵,霍地一掌受在胸前,氣息登時泛散,一股刀氣直抵咽喉,避無可避。南長川哀嘆一聲,想不到事到臨頭,終究還是命喪敵手,心中悲憤,緩緩閉上雙目。

便在這時,小屋內人影一閃,一個淡紅色的女子悄然現身,石清風怔了一下,刀式頓緩,那個女人卻如鬼魅一般欺上前來,手中利刃揮出。

石清風只覺一個涼嗖嗖的物體透胸而過,低頭看時,一柄長劍,幾沒至柄,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苦澀沙啞的聲音,叫了聲:“師妹……”重傷之下,臉上仍然浮現出一道甜美的微笑,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南長川猛地睜開雙目,以無法相信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這一幕,忽地放聲狂笑:“哈哈,死了,終於死了,我南長川終於報仇了。”猛地想到什麼,笑聲戛然而止,喃喃的道:“你殺了他,居然是你殺了他。”

苗彌兒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木然的看着手中的劍,冰冷的聲音,道:“是他殺了我們的孩子,我爲孩子報仇了,我爲孩子報仇了……”回手又是一劍。

南長川忽地仰天再次長笑,兩行淚順腮而下,喃喃的道:“我錯了嗎?”忽覺一股真氣自兩腿迅速漫延上來,一剎時,體內一寒一熱兩股真氣互相沖撞起來。

苗彌兒狠狠的道:“十三年前你拋棄了我,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可是十三年後你爲什麼又來殺害我的孩子,爲什麼?”

便在這時,門口處有人擊掌讚道:“好,問得好。”

三人扭頭去看,只見剛纔還氣息奄奄的施子商這會兒卻如是換了一個人般,凜然站在門口。南長川面色又是一變,狠狠的道:“你還沒死?”

施子商道:“當然,如果不是你疑心太重,讓王龍對你畏懼而生了異心,給了我毒王蜂的解藥,只怕此刻我也早就死了。”南長川驚駭的回過頭,喃喃自語道:“是他,哼,難怪他臨死的時候還說爲什麼那樣對他,原來是對你說的。”續而又聽施子商道:“好侄女,你可知你殺錯人了?”

苗彌兒木然不解的看向他,施子商緩緩的道:“你可知道,在你好丈夫手中的玉佩是哪裡來的嗎?”苗彌兒目不轉睛的看着頹靡倒地的石清風,完全沒領悟到施子商話語中的含意,不明其意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施子商笑了笑,看着她哀傷的眼神,轉向南長川道:“有一件事如果我不說出來,只怕你到死也不知道。好侄女,你可知道她手上的玉佩是從哪裡來的?”他剛纔已經問了苗彌兒一句,但瞧苗彌兒癡迷的樣,料想定是沒將自己的話聽入耳去,故這一次重複,語氣加重了不少。苗彌兒喃喃重複了一句:“你可知道她手上的玉佩是從哪裡來的?”霍地一怔:“你說什麼?”

施子商向前兩步更走進了些,道:“就憑一枚玉佩與南長川的幾句話,你就斷定是他殺了你的孩子?”目光直逼苗彌兒,譏諷的語氣更讓苗彌兒心頭泛寒,一直堅定的信念,卻承受不住他淡淡一句話的撼動。

施子商見到她眼中透露出的恐懼,微有得色,接下去道:“你可知道那塊玉佩是我辛辛苦苦等了四年才從你好師哥,那裡偷回來的。”

石清風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微

弱的道:“你爲什麼要陷害我。”

施子商瞪他一眼,得意的道:“如果沒有你的碎玉刀,誰能對付得了寒冰烈火掌。”

石清風猛然醒悟,道:“難怪你一路將我裝在棺材裡,就是爲了防人暗算,然後讓我來對付南長川,可是你又爲什麼封住我的穴道?”

施子商微笑,道:“你是我的最後一枚棋子,可不能過早暴露,否則在百花亭上你不小心衝出來,只怕就已經死了。好叔侄,你的表現果然不枉我一番苦心。”

石清風愕然無語,苦笑着搖了搖頭。苗彌兒的臉更加蒼白,顫抖的聲音裡透着一股清涼的狠意,道:“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一股寒意襲上心頭,施子商不由得一怔,緩了緩道:“你的孩兒與我又沒仇恨,我何苦要殺他。這枚玉佩我早在四年前就送人了。”

“送給誰了?”苗彌兒看見他的目光向南長川看了一眼,臉色立時變了。

施子商道:“還用我說嗎?令夫如果沒有那枚玉佩,怎麼能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如何能順利的嫁禍給你的好師哥?”

冰冷的練功室內,似乎從黑暗之中突然射來一支冷箭,無情的刺穿了苗彌兒的心,苗彌兒一聲嘶心裂肺的怒吼:“你胡說。”身子疾如閃電一般衝過去,凌亂的招式,充滿了狠辣。她的武功本就不如其叔,這會兒發瘋之下,更是破綻百出,施子商劍芒暴吐,石清風驚呼:“師妹小心。”猛地躍起,牽動傷口,頓覺眼前一黑,又摔倒在地。嗤嗤數聲,苗彌兒手筋、腳筋被依次挑斷。南長川跌坐地上,奈何雙腿動彈不得,隨手亂抓,只覺得一物入手,狠狠的朝着他丟了過去。

噹的一聲,施子商揮劍擋開,伸起一腳將苗彌兒踢得飛向南長川,苗彌兒跌伏在地上,成了一個廢人,但她仍不甘心,不住的蠕動着身體。

南長川面容張狂,激動道:“不錯,是我殺了南新那個孽子!我一時心軟,險些放過他。但想到你們這對狗男女這許多年欺騙我的事,我終於忍不住親手殺了他!怎麼樣,你也體會到絕望的心情了吧!告訴你,當我知道你們的事情我,我的心裡要比你難受一百輩!”

苗彌兒聽到這句話,心中更加驚駭得無以復加,這是和自己一起同牀共枕了十三年的丈夫嗎?目光呆滯的望着南長川,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施子商斜睨他一眼,緩緩將劍尖指向了她的咽喉,道:“你憑什麼要我慢着,十三年前施子安竊走鎮盟之寶蟲蜂密譜,你自持寒冰烈火掌有成,我們不惜和謀滅了殺手盟,你說計謀成功後你得你的美人歸,而我可以拿走蟲蜂密譜,可結果呢?你不但娶了美人,佔了殺手盟的寶地,還獨吞了蟲蜂密譜,我苦心孤詣這麼多年,你憑什麼叫我慢着?”

南長川嘆了口氣,道:“你要的《蟲蜂密譜》,我可以給你,包括《寒冰烈火掌》,我也可以給你,我問你十三年前石清風爲什麼會離開,是你從中做的手腳吧?”施子商眼前一亮,陰陰笑道:“不錯。那天我們悄悄將他引出來,毀去了男人的尊嚴,試問一個太監還怎麼成親。”南長川心中驀地一震:“他是太監,那……那個孩子?”

施子商冷的打量他一眼,說道:“他是你如假包換的兒子,只不過生得碰巧了點。我還可以告訴你,若不是你疑心太重,叫人把飯菜自那個小口遞入,我也沒機會將幻影迷藥放進去,想必你現在也不會是一個殘廢?” 原來,南長川密室之外的神秘人正是施子商,他不止一次的在南長川的飯食中動了手腳,終使南長川變成了一個殘廢!前日,施子商提前來到百花谷中,本想找機會殺掉南長川然後奪走秘籍,但卻被南長川發覺,只得隱忍下來等到現在!

南長川聽到這些話,眼前頓覺一黑,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仍有疑慮的向嬌妻望去,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這麼多天去了哪裡?”

苗彌兒冷冷的瞪視着他,一言不發。南長川大怒,爬過去將她狠狠的拉到自己的懷中,不經意間一件物事自苗彌兒的懷中滾落下來,卻是一個小小瓷瓶。南長川對這瓷瓶的形狀微覺面熟。猛地想起來這是賽華佗醫聖常用之物,心中大是駭異,叫道:“不可能,你……你……出谷,只是爲了向賽華佗給我討這藥,這不可能,我不信。”

驀地想到那天她曾親筆寫過的書籤,急忙到石清風的懷裡摸索,心情矛盾至及,即希望找到她與外人偷情的罪證,又希望苗彌兒當真是清白的,一切只是自己疑心而已。

果不出所料,一張信籤自石清風的懷裡應手而出。

南長川迫不急待的讀了出來:

十三年前,兄一去未返,妹甚牽掛,今喜得佳音,特遣人相邀。吾夫偶遇小恙,妹出求醫,恐肖小有乘,還請相顧妹婿,妹深謝之。雪妹留字,百花谷中靜候。

南長川一下子怔住了,翻來覆去的咀嚼其中的含義,只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遺憾的是,信籤依然是一張尋常的短籤,而且更證明了施子商的話,十三年來兩人確實未曾一見。猛然想到,兩人既然不曾相見,那彌爾又是從哪裡得知石清風的住址,施子商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懷疑什麼,石清風住址是我讓嚴林給他的。”‘叮’的一聲,南長川手中瓷瓶,跌落地上,淡綠色的液體緩緩流淌。南長川只覺天旋地轉,如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施子商道:“我要說的都說了,東西呢!”

南長川緩緩向斜上角指了指,似乎身外的一切,再也和他沒有關係,喃喃自語的道:“魚眼……” 施子商不待他說完,急不可耐的躍上了太極磁柱。

南長川只覺懷中的苗彌兒緩緩的掙扎開去,卻再沒有勇氣攔她一下。只聽她道:“師哥,是我對不起你,錯怪了你,你死在我的手上,恨我不恨?”以頭輕觸,髮絲給淚水浸溼,都沾在臉上。

石清風不忍,勉強伸出手爲她撫開,不在乎的笑了笑,道:“師妹,我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若不是我成殘廢,若不是我怕誤你終身,便是有人要將我千刀萬剮,我又怎麼肯離你而去。我終究能死在你的手上,是我的造化,師哥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苗彌兒悽然一笑:“師哥你對我這樣好,我卻一直在誤會你,師妹這輩子對不起你,只希望來生我們能做一對恩愛的夫妻!”猛地銀牙一咬,口中鮮血狂涌,一個可憐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

苗彌兒死了,石清風的淚水愴然而下,緊緊抱着她的遺體,喃喃道:“生不能同牀,死也算是同穴了,師妹,師妹……石清風知足了。”聲音越來越弱,終於不復所聞。

苗彌兒殺了石清風,是因爲喪子之恨,還是恨他新婚的不辭而別,只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但兩人已死,其中的恩恩怨怨也頓化爲雲煙。

尾聲

南長川知道二人先後過世,心中悲憤莫名。四人之中,只有施子商最得意,他終於拿到了兩件夢寐以求的物事,激動的幾乎立足不穩,忽聽得腳下軋軋聲響,太極臺緩緩向下墜去,直至與地平,卻再不見有何異常。

施子商料來事情不會如此簡單,想到自己一時大意,必是中了圈套。猛地躍到南長川身側,以利劍壓住他的脖頸道:“南長川,你做什麼?”

南長川目中精光一射,剛纔心死的模樣,猛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道:“呵呵,施子商你也不想想,有人膽敢盜竊我的東西,我豈能讓他全身而退。剛纔石未落下,你或許有一絲逃生的機會。但此刻,縱使你有絕世神兵在手,也休想打開石門……除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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