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薩多的地位和能力,這片大陸上能殺死他的人屈指可數。比如……像路維斯那樣的。明知不可能卻執意而爲,會不會是個陷阱?裝出對薩多恨之入骨的樣子,實際上卻暗地裡幫助他聚集那些不敢明着對抗的敵人,以做到一網打盡?
“因爲他殺了你母親?”阿爾在心裡盤算這個自稱是薩多女兒的女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你不信?”阿加莎臉色一沉,語氣也變得不友善起來。
“不,只是在考慮你提議的可行性。我無意成爲路維斯那樣強者,早知道做他的弟子會有這麼多麻煩,當初就不該答應。”
阿爾後悔的語態讓阿加莎一愣:“後悔?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門下?”
“想得名師指導也要有命才行啊,什麼都沒學到就死於非命一點也不符合我的理念。成爲他弟子十多天,路維斯什麼也沒教,倒是給我帶來不少麻煩,比如你,女士。”
阿加莎用不可思議的表情注視阿爾,似乎她看的不是人而是某種神奇生物。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我剛纔說的可不是威脅,要是你還不明白……”阿加莎忽然皺眉並用手捂住左耳,“哼~差點被你騙了。”
阿爾視線緊盯着她的手指。沒有捏耳垂,只是捂住戴在耳垂上的寶石耳環,藍色的寶石閃爍的微光讓他想起被路維斯帶到浮空城時候的情景。在那間已經被夷爲平地的單層建築裡,路維斯腰帶上的掛件也是這樣閃了閃,然後大魔導師就推說有事離開。
那耳環是鍊金製造具有通訊或聯繫功效的道具吧,距離這麼近居然聽不到任何聲音,是加持了某種能隔音魔法還是隻有佩戴者才能聽到?
“我都聽說了,你在學徒測試裡面用恆定弱智術幹掉赫魯爾,他可是我店裡的常客。雖然只是四階,卻有五階的實力,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一個自稱初學者的學徒幹掉,騙誰呢!對一個掌握了預言術的師弟,薩多絕不會心慈手軟。無需親自動手,在四國會議結束前,他的支持者就會殺掉你邀功。”聽了來自其它同盟者的情報,阿加莎更加堅定招攬阿爾的想法。
無背景無家世,這些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致命缺陷作爲次席弟子反倒成優點了,那一位最不需要的就是聲名和勢力。
“聽起來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那麼……作爲結盟的前提,你又能開出什麼樣的條件讓我加入?”
一直採取迴避態度的阿爾忽然直奔主題,倒讓阿加莎有些不適應,她遲疑片刻纔回答。
“布蘭登家族的鼎力支持。”
布蘭登?
阿爾記得在路維斯讓他看的那堆書籍中有記載,是伊斯梅爾六位擁有分封地的大公爵之一,領地正好毗鄰路維斯城。
“薩多在成爲大魔導師的弟子之前的姓氏就叫布蘭登。”想了想,阿加莎又補充了一段,“路維斯閣下收徒極其苛刻,絕不允許與任何組織和勢力有直接瓜葛。爲了拜在他門下,薩多甚至放棄了世襲公爵的貴族身份,他就是那樣一個人,爲了自己的野心什麼都能捨棄。”
言辭和表情都有難掩的恨意,女兒的身份應該是真的,這也能解釋爲什麼薩多會放任她四處招募同黨暗殺自己。只是……捲入他們父女之間的恩怨只增加薩多殺掉我的理由吧?真不該同意做學徒的,當大魔導師弟子的好處一點沒撈到,憑白惹了一身麻煩,還被限制在這個小小的浮空城裡。
壓抑心底浮起的煩躁感,阿爾將注意力分散到阿加莎的容貌,尤其是眉眼部分最爲相像。再聯想到薩多的年紀,即使從不八卦的他也忍不住腹誹起來。竟然用法術延緩自己的容貌衰老,真看不出薩多這種人也會有那麼強的慾望和野心……
“雖說是大貴族,但對我好像沒有任何意義呢。我對權勢完全不感興趣,而研究法術的資金完全可以從路維斯的私人賬戶裡提取,似乎沒必要爲了結交布蘭登增加薩多殺我的理由。”阿爾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不能提供讓他滿意的條件,結盟一事免談。
研究法術的資金阿加莎一開始就沒考慮,路維斯的弟子當然不會缺錢。她沒料到的是這位次席居然沒有半點野心,對攀上法師巔峰表現得興趣缺缺。
“你的條件……只要是布蘭登力所能及的,我作爲下任家住都可以代爲接受。”考慮到阿爾能能施展預言術,阿加莎不想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該有多很恨薩多,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法體會普通人感情的阿爾在心裡權衡加入同盟後的利弊。
見他保持沉默,阿加莎原本帶有期翼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果然不行嗎……可惡!世人都畏懼那傢伙的身份,我本以爲這次的次席會不一樣,沒想到……
“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我並非費澤爾人。”揭下兜帽,露出獨特的金瞳,思來想去,阿爾還是決定加入。
反正已經被認定與這女人有關係了,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再則,布蘭登作爲歷史悠久的大貴族,一定有一些古代的藏書。就算沒有也可以用加入作爲交換條件,讓他們想辦法收集古代拜恩人的資料。比起直接去亡靈帝國,還是讓人代爲收集更靠譜啊,如果布蘭登連這點也做不到,那殺死薩多也只是妄想罷了。
金瞳……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眸色,阿加莎有一瞬的失神。
“你的意思是……”
“我是世居外海的塞特人,爲了追捕一個盜竊了族內重寶的叛徒來到費澤爾,遇到亡靈侵襲純屬意外,考慮到大魔導師弟子的身份會有利於尋找那名叛徒才留下,沒想到這層身份會給我帶來這麼多麻煩。之前也說過,我對權勢和名利都沒興趣,只想抓住叛徒並追回丟失的重寶,布蘭登家族若能幫我,作爲交換,我可以幫你殺死薩多。”
託艾達的福,擁有奇特能力的塞特人成爲了僅次於拜恩人的奇特物種。本來是麻煩的血統在這時候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阿加莎不疑有他,幾乎沒怎麼考慮就相信了阿爾的說辭。她也聽過關於路維斯新收的弟子是塞特的傳聞,原本以爲是謠言,沒想到是真的。
如果他真是擁有奇特能力的塞特人,說不定真能助我殺掉薩多……
“我以下任家族的身份答應你。”
“需要立誓嗎?”答應得如此乾脆,阿爾反倒有些擔心。
阿加莎走下木臺,從附近的水晶長櫃裡取出一張皮革卷軸,與一隻不知道是什麼鳥禽羽毛製成的筆,就着發微弱熒光的長櫃唰唰唰寫了起來。很快,她將擬定好的契約遞給阿爾過目。內容很簡單,就是簡要的概括了一下結盟的條件,在卷軸右下角簽有一個名字:阿加莎·普拉提·布蘭登。
指尖剛撫上卷軸,立刻感到略顯粗糙的紋路下隱藏着魔力,是施過法的鍊金道具。阿爾心想,多半是失約者會被詛咒之類的法術吧,就不知道是否會對異界人的我有用……
寫下自己的姓名後,他將卷軸遞還給阿加莎,瞄了一眼,才沉着聲說道:“沒想到你真是塞特人。這個魔法卷軸附加有真言術,使用假名卷軸就燃燒……你的誠意我看到了,希望你真能幫我殺掉薩多。”
既然順利結爲同盟,阿爾開始考慮薩多對他與阿加莎的接觸會有什麼反應。
“他知道我一定會找你,只怕……你一離開就會遭到他手下的襲擊。”
“這麼明目張膽,隻手遮天爲什麼沒有引起議會的不滿?”議會的其他成員姑且不論,難道路維斯也視而不見嗎?他纔是這座浮空城的統治者。
“議會對路維斯的弟子培植黨羽早已司空見慣,就算他們想管也無從下手。那傢伙以前還收斂些,自從當上議長,他壓根就不用看大魔導師閣下之外的任何人的臉色,是南方議會的第二號實權人物。”阿加莎最大的阻力不是薩多自身強橫的實力,而是他手裡掌握的權利。
“店長——”一聲變調的呼喚從頭頂上方傳來。
“德里安的聲音,那些傢伙該不會直接到我店裡鬧事吧……”阿加莎不放心獨自呆在上面的學徒,“我們上去看看。”
剛返回鍊金店,臉色蒼白的學徒立刻奔向阿加莎。
“不好啦~店長。執法廳的處刑者找上門來,說是要見次席……”學徒邊說邊用眼睛瞄尾隨阿加莎一同從裡廳走出的阿爾,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被自己認作肥羊的法師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路維斯新弟子。
“執法廳?”阿加莎神色古怪地看向一旁的阿爾,“你做了什麼,竟會惹到他們?”
“只是查閱了禁書而已。”既然執法廳說下不爲例,阿爾也就不曾放在心上,他的回答卻讓阿加莎的神色變得更爲怪異。
“只是?而已?”阿加莎推開大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已變得空無一人,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具人形魔像,“恐怕不止如此吧?”